“听我说听我说,听说安倍大人在我们屋哦。”
“哪个安倍大人?”
“还能有哪个安倍大人,自然是那位传说的安倍之姬啦!听说她是被晴明大人预言会成为绝世阴阳师的人,是非常厉害的人!据说还是个美人!”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在我们屋呢?”
“真笨啊,她可是阴阳师,来这里自然是……”
“你们几个,不要在工作时间闲谈,去把后院的活干了,快去!”
外面吵吵闹闹地散开了,屋内也重新变得安静。隔着熏香而坐的藤原和辉这时才开口,“没有管理好下人,让你见笑了。”
“哪里……”
“不过夏目,这次找你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大人请说。”
“实不相瞒,是有关犬女爱子的事情。”
爱子是藤原和辉的第二个女儿,一直以来都健康地生活着,可从今年年初起,这位爱子小姐却开始时不时地心绞痛,偶尔还会有呼吸不畅的情形。
“……虽然请了御医院的御医,但都说爱子身体一切正常,我担心是不是有脏东西作祟,所以特意请你过来。爱子是我的爱女,夏目,务必要治好她。”
接受了这样的委托,我被下人带到了爱子的房间,我进门时她正披着衣服靠在门口,欣赏庭院的落花。听见我们进门的声音,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们。
“爱子小姐,这是安倍家主安倍夏目大人,她是一位阴阳师。老爷请她来替小姐看病。”
下人介绍我以后便行礼退下了。爱子拢着衣服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
“你是阴阳师?”
“正是。”
“你是女孩子吧?不是巫女吗?”
“那种说法也没有问题……”我挠着脸颊,局促地朝着她笑,“爱子小姐,请让我看看你。”
她大概是习惯了,跪坐在小桌旁,把手搁到桌子上。我替她把了脉,从脉象上看果然没有问题。
“阴阳师也懂医术吗?”
她好奇地问我。
“这也是我们的必修课。”我收回手,“您的脉象一切正常。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心绞痛的呢?”
“大概二月份的时候。”她回答完我的问题,又来问我,“如何?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装出来的吗?”
她的语气有点冲,我赶紧安抚她,“我觉得您不是这样的人,请让我用阴阳术的方法为您诊断吧。”
其实从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过了,这位爱子小姐的灵并无异样,但在她反问我的那一瞬间,灵出现了不稳定的缝隙,转瞬即逝。
我重新打量着她,乍看之下毫无问题。但有了刚刚的情形,再断定无事发生便显得傲慢了。我默念了几句集中精神的咒文,全身心地“看”着她的身体。
“您眼角的这个痣,是一直都有的吗?”
顺着我的话,她摸上左眼角下的痣,“这个?以前没有,但是我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恕我失礼。”我提起衣服,向她膝行了几步,在她“唉~唉~”的叫声中捧住了她的脸,端详着那颗并不明显的痣。
“你、你要看多久……”
“爱子小姐。”我放下手,诚恳地看着她,“能请你脱下上衣吗?”
“哈?!”
爱子的表情与其说是为难,倒不如说是不敢置信。她红着脸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我这样的话会让您为难,但为了查证病因,请您信任我吧。”
我拜托地伏下身,片刻后我听见了窸窣的声音。
“怎、怎么样?”强装镇定的声音,我抬起头,爱子的衣服已脱至腰间,她的脸不用说,就连身体也泛起粉红色。她假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眼角湿润地仿佛要哭出来,双手也无处安放地遮挡在胸前。
“你倒是说话啊?!”
“嗯,这样就可以了,谢谢您,爱子小姐。”
我对她道了谢,随后深吸一口气,双指相并,抵在嘴边念了咒,再将手指轻轻地按上她的肌肤,找寻着她灵气的运转方向,顺着灵气的运转移动着。
“喂,喂——”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越是深入,越是觉得奇怪。
“你听见我的说话没有?!你!噫!”
怎么会有这样的灵气呢?明明一切正常的灵气,居然会随着呼吸显示出若有若无的阴影。我追逐着这阴影的源头,顺着丹田向上,绕过肋骨……
“啪!”
“所以说,你是被小姑娘甩巴掌了?”
“别笑呀。诶,你别笑我了。”我垂头丧气的,“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奇怪的灵气,难免会比较入神。”
“但是被陌生人这样摸来摸去,谁都会觉得遇到变态了吧。”
“可我……”
解释的话断在喉咙里,我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当时正在深入研究灵气的我不仅被那一巴掌打晕了思路,还被连推带打地扔出了房屋。更令人难受的是还被爱子“变态”、“女流氓”地骂了一上午。
“唉,唉。”
我连声叹气,深深捧住了自己的脸。完了,安倍家族的脸面被我丢完了,爱子的病我也没能治好。
“好啦好啦,别想太多,这只是误会而已。”时音自身后拉开我的手,抚摸着我被击中的脸颊,“等爱子小姐气消了再去向她解释吧。”
“只能如此了。希望她能听我解释。”
我看着镜子里的时音,时音也笑眯眯地看着我。
“时音,那灵气真的很奇怪。”
“果然根源是那颗痣吗?”
“跟那个也有关系。不过,那不是根源。”
“哦?”时音拉长了声音,“痣是结,那个位置的痣,想必爱子小姐曾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你说的没错,可是又不是完全那样。”
“那究竟是怎样呢?”
“我,只是有点想法,还不能完全确定。”
“那便去问问她吧。”
时音从后方绕到我面前,把一把小刀插在了我的腰带间。
“好啦,夏目,就以这样的装扮再去见一次爱子小姐吧。”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穿着古朴的巫女服,头发被时音梳理的服服帖帖,唇也涂好了颜色,和早上穿着狩衣的我真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要穿巫女服呢?去藤原氏那里,还是狩衣更为正式吧。”
“虽然夏目穿狩衣很帅气,但对象是小姑娘的话,巫女服更能拉近距离吧。神秘圣洁的巫女服应该也会减轻她对你的误解。”时音向我解释,“而且爱子小姐不也问你是不是巫女吗?那便让她看看身为巫女的你。”
“好吧。”我站起身整理下摆,“那我再去一次吧。”
虽然说再去一次,但实际上接连去了好几天。明明知道爱子就在门后偷偷看我,但她始终不肯开门见我。倒是我天天站在那儿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是巫女诶。”
“原来真的有巫女。”
“是从稻荷神社还是出云神社过来的?”
刚开始还是这样的小声议论,但不久后就变成了大胆的询问。
“您有灵力吗?”
“这把刀是做什么的?巫女也用刀吗?”
“可以给我们表演一下阴阳术吗?”
“您就是传说中的安倍之姬吗?”
……
“烦死了!”爱子忽然打开门大吼大叫,那些好事的侍女连忙向她请罪。爱子对她们不管不顾,径直地冲向我,拽着我的手进了门,又“哗啦”一下关上了门。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天天来找我?”
“因为我还没能治好您的病。”我诚恳地看着她,“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并非有其他的含义,我只是想查清病因。您的灵气和别人的不同,我从未见过……”
“你相信我不是装病?”她小声地打断我。
“我在第一次和您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您不是那样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问我,“你说我的灵气和别人不同,你能看见这些东西是吗?你天生就能看见吗?”
面对她的种种问题,我逐个回复,“是的,我能看见这些东西,阴阳师的基础才能是见鬼之力,我自继承了这个血统开始便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们说你是继晴明大人以来最厉害的阴阳师。”
“我离晴明大人还差得远呢。”
“可是你会法术是吗?你能让那棵树重新开花吗?还有那些花,你能让她们一直活着吗?”
我想起了久远的往事,于是我温柔地对她说,“用咒术强行让树开花的话,来年春天它便不能再开花了。您能接受这点吗?”
爱子的表情变得沉闷了,她低垂着头,“那花呢?能用咒术让她们一直活着吗?”
“不会枯萎的花,就不能称之为花了。”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我敏锐地发现转瞬即逝的灵的缝隙突兀出现了。
爱子毫无变化,她贪恋地望着飘零的樱花,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朵,久久不说话。
我试探地提问,“您很喜欢这些花吗?”
“嗯,喜欢。”
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您不想她们凋谢吗?”
“没人会喜欢凋谢吧。明明开的那么美,转瞬之间就没有了,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开花呢。”
“生命的意义正在于如此。”
“什么意思?”
“生命正因为有了终结才美丽。”
“我不懂。”她直白地说,坐回到我面前,“你是叫夏目吗?”
“是。”
“夏目,你觉得我的病是因为什么?”
我斟酌了下语言,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说实话,至今为止我都不能确定,但您的灵气很奇怪,有什么我还未发现的东西在困扰着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会死吗?”
“您不会死的。”我从袖袋中掏出自制的护身符,递给了她,“这是我做的护身符,里面放有我手抄的法华经。如果不嫌弃,请您带在身上,它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您的。”
爱子接过护身符,好奇地打量着,“你总是能说出我从来没听过的东西,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吧!”
“算是吧。”
“那你……”
爱子前倾身子,一股脑地问着问题,看得出来她好奇了许久,我耐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她已坐到了我的旁边。
“夏目,你总提到时音时音的,那是谁?”
“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起时音的笑脸,“我有很多事情都是和她一起去做的,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爱子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才说,“我们算朋友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成为您的朋友。”
“是吗?”她顺口说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是的。”我郑重地回答了她。
于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笑容,带着一点梨涡,是甜甜的浅笑。
“夏目,有你在,我是不会死的,是吧?”
“是的,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稍微安心点了。”她搁在膝盖上的脑袋偏过来看我,“你有什么想问的,都随意地问吧。”
时音说的好像不错,爱子终于对我卸下了防备。
“您对自己的病有思路吗?”
“没有思路。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脏就时不时地绞痛了,没有规律,也没有征兆,持续的时间和程度也都不同。医生说我没有生病,哥哥和姐姐对父亲说我一定装着去骗父亲关心的,父亲虽然训斥了她们,可看我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藤原大人正是因为关心您才会让我来替您看病的,他对我说,您是他最疼爱的人。”
虽然我这么说了,爱子却没什么触动的表情,我又问她,“最近有心痛过吗?”
她摇摇头。
我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我屏息去“看”她的周身,轻声问,“您经常一个人吗?会寂寞吗?”
如我所料,她稳定的灵气仿佛蛋壳般出现了裂痕,不详的黑气围绕着她的周身。
“嗯。”
她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她一只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夏目,今晚不要走,好吗?”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握住她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或许是疼痛的原因,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不要紧了,今晚我会解除束缚在您身上的咒,您将不会再为它所扰了。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会怎样?”
我摇摇头,此时还不到说这话的时候,“您准备好了吗?还是需要再等一会儿?”
她缓慢地摇头,“我很怕。”
“我在这里,不用怕,我不会让您受伤的。”我安抚她的情绪,“等到结束后,一起去赏夜樱吧。”
“……”长久的对视后,她说,“好。”
并不算夜晚。天也没有完全黑下。
樱花自顾自地散落,傍晚的微风吹过,外廊便堆积了薄薄的一层樱花。
爱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樱花,关上了纸拉门,坐回了我面前。
虽然关上了门,屋内却并不黑暗。屋子的四角点有蜡烛,没有风却微微在晃动,印的爱子的脸明灭不定。她静静地望着我,瞳孔深处满是紧张。
“爱子小姐,请您脱下衣服吧。”
我自觉地转向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因我这么说了,她犹豫了下,动作缓慢地去解开衣带,脱下外衣、内衬。
“……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回过头去,她湿漉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请放松一点。”我边安抚她边拿起粘上朱砂的毛笔,在她的身体画着符咒。
毛笔刚碰着皮肤时,她下意识弹了身体,但随后立刻强忍着不适,任由我画符了。
真是个好孩子,我用目光对她表示了肯定。她把视线投向一旁,借以躲避这份害羞。
“夏目……”
“快结束了。”明白她想问的内容,我柔声说,同时结束了最后一笔。
这次的袚禊不算难,唯一的麻烦点在确定秽的位置。方法当然也不是唯一的,如果单从效率而言,倒是有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可供选择。但对我而言,还是选择更轻柔更适合爱子的方式吧。
在爱子的身体上写下了不动明王的经文,我放下笔,凑过去看她眼角的痣。几天不见,痣的颜色好像偏红了一些。我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摸过痣,感受“结”的程度。
在整个过程中,她都眼神颤抖地注视着我,身子也轻微地颤抖着。
“冷吗?稍等一会就不会冷了。再坚持一下吧。”我哄着她,又将一枚咒符拿到了她面前。
“爱子小姐,我马上就要开始袚禊了。”我认真地向她解释,“我一会会让您含着这枚咒符,您能答应我,在我说好之前都不要松开口吗?”
她聪慧地猜到了内容,“过程会很痛苦吗?”
“我会尽量降低您的痛苦,但是我也不得不说,那是无法避免的,您得有心理准备。”
她垂下目光,把玩着栓在手腕上的护身符,轻轻点头说,“…知道了。”
“那就开始了。”
我正襟危坐,收敛心神,念起了咒语。
“南么三曼多勃驮喃 萨婆怛他耶多 地瑟姹那 地瑟祗帝 阿者丽 微么……”
随着我的咒语,爱子身上的符咒逐一闪亮。
“……丽 娑么啰你 钵啰吭栗 底钵履输睇……”
我边念着咒语,边拾起咒符。我用眼神示意爱子,她乖乖地张开了嘴。
“…莎诃。”
爱子含住了咒符。
四角的灯光同时暗了下去,随即火苗陡然变大,在无风的屋子里摇曳。
爱子慌张地注视着四面,向我的位置靠近了一点。
我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手就势放在了她的肩上,另一只手二指相并,念起了别的咒语。
“唔……”
爱子喉咙里溢出不适的声音,眉毛紧紧皱起。
她白皙的身体上,红色的经文之间,黑影若隐若现。
每当黑影显现时,爱子的呻吟就会更痛苦一些。
我边念咒边俯下身去。嘴唇轻轻地搭上咒符的另一边。
爱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后仰身子想要逃离。我的膝盖向她逃离的方向移了一步,左手自她身体后方按住她的后颈。
“不要动。”
含着咒符,我只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一句。
爱子红涨着脸,眼角湿润着想要哭出来。
我无瑕顾及这些。因为刚刚的意外,黑影消失了,现在刻不容缓。
我强硬地托住她的脖子,不允许她有任何移动。含住咒符的唇已快速地念起咒。
“南么三曼多伐折啰赧 诃诃诃 微萨 么曳 萨婆怛他揭多微洒也三婆嚩……”
我接连念了三遍降三世心真言。
随着我的咒语,咒符上的字像有生命一样,顺着爱子的嘴进入了她的身体。片刻后,爱子的背部鼓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气包。
我继续念咒,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那个气包打转。
爱子紧闭双眼,发出痛苦的声音。
气包渐渐消下去。但随即另一处又鼓出了同样大小的气包。
两次眨眼的时间,爱子的腹部和背部争先恐后地鼓起包,波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
“呜呜呜……”
因为含着咒符,爱子的呜咽含糊不清,眼泪和唾液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夏…目…”
一定很疼吧,但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轻松的方法了。
爱子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我后背的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指甲甚至穿透衣服抓破了我的皮肤。
我任由她抓着,我还得继续我的工作。
她的身体现在烫的惊人,我轻声地念咒,手指在她身上的各个咒文中移动。
“…唔…嗯……”
爱子倒吸气地喘息着,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蒙。她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水。
她眼角的痣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看起来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燃烧。
她的身体上,黑色的阴影在到处流窜,最后老老实实停留了丹田的位置。她身体上的那些气包也随之消失了。
但眼角的痣却仍然红的耀眼。
我的咒已经念完,我松开了嘴,从她嘴中拿开了已经变成白纸的咒符。
但我没有松开手,还是按刚刚的姿势搂住她。我温柔地注视着她未恢复清明的眸子,用袖子擦掉她的泪水与汗水。
“……结束了吗?”
“还没有。”
我的话音刚落,爱子的身体剧烈地痉挛,她的指甲陡然变长,抓过我的后背时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啊——”
她痛苦地大叫,从她张开的嘴中能看到隐约的獠牙。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我不顾身体的疼痛,紧紧地抱住了她,尽量柔和着声音宽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爱子,你不会有任何事的,结束后一起去看夜樱吧。”
爱子挣扎了好一会儿,我重复着话安慰她。她渐渐停止了挣扎。
指甲恢复到了正常的长度,也看不到獠牙了。
更重要的是,虽然薄弱,她的灵力却安稳地围绕着她。
她一把推开了我,仿佛要呕吐般地捂住嘴巴。
干呕几次后,一团黑雾样的东西从她嘴中跳出,盘旋在屋子内,想要找个出口逃开。早有准备的我扔出一张符咒,符咒与黑雾接触的地方闪出耀眼的光,等光散去,黑雾便消失了。
我捡起爱子的衣服,披到她光滑的后背上。
她扭过脸看我,我注意到那颗痣的红色也褪去了。
至此,这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夏目。”爱子拢着衣服,尽量平复着呼吸,“那,那东西是什么?”
“那个黑雾吗?”我斟酌着语言,“那是您心中的结。”
“结?”
我扶着爱子坐好,又帮她穿好了衣服。随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您很喜欢庭院里的花吧?看着她们开放会觉得开心,但看到它们落下难免会觉得感伤吧?类似于这样的情绪堆积在您的心中无法排解,最终就会成为像那黑雾样的东西。”
爱子沉默不语,也许不是完全能理解。
“如果那黑雾一直在我体内的话,我,会死吗?”
“不会死,却也不再是人。如果任由那种东西占据内心,人就会变成生成了。”
“生成?”
“似鬼非鬼的生物,是非常可悲的存在。”
爱子又沉默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难道为花落叹息都不可以吗?”
“不是这样的。”我摇着头,“在我看来。为花落叹息是高贵的品质。您能为它们忧愁,恰恰说明您的灵魂清澈无瑕。”
“那为什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寄宿着鬼,所以我们才会用咒。也许这么说对您而言有些难懂吧。不过,爱子小姐,每个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寂寞的时候、求而不得的时候,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任由情绪堆积,那便会成为可怕的后果。所以我们要学会去正视、去排解情绪。”
“就像用刚刚使用的符咒一样吗?”
“是也不是。咒是存在我们身边的,更高深却也更巧妙的东西。对您而言,爱子小姐,如果为时间和花朵感伤的话,不妨这样想想,正是因为时间无法停止,无法倒流,所以您才能从婴孩成长到现在的模样,而且毫无疑问您会继续成长,终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女性。”
“这是咒吗?”
“是的,语言是咒。除此以外,音乐、舞蹈等都可以成为咒的容器。”
她向我靠近了一点。
“我时常会觉得孤独。”
“我知道的。”
“所以。”她恳切但害羞地看着我,“可以多来陪陪我吗?”
“看来您已经知道该如何使用咒了。”我握住她的手,微笑着摇头,“但是爱子小姐,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为……”
“不是我来陪您。而是我希望您多出去走走。”
“可以邀请您去我家中赏樱吗?”
是夜。我坐在能看见庭院的外廊,樱花洋洋洒洒地落在我的身上。
“要喝一杯吗?”时音端着酒出现了。
我点点头,她便坐到我的身边,把酒放在另一端。随后她递给我一杯酒。
“终于结束了。”
“辛苦了。”
我们碰着杯子,相视而笑。
“爱子呢?”
“已经睡着了,我让式神送她去客房了。”
我小口地抿着酒。
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但袖子和裤子都被我胡乱地卷起。此时在这朗月清风之下,我无忧无虑地晃动着双腿,和时音一起品酒,我感到莫大的幸福。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麻烦。”时音配合着我的频率晃动着双腿,一边和我搭话,“该说不愧是青春期的少女吗?”
“和她的体质也有关系,虽然没有见鬼的才能,但灵力很充沛。正因为她是如此纯洁无瑕地为自然之物担忧,再加上她的灵力,才会有那样难缠的秽。”
“不过夏目君还是利落地解决了。”时音昂起头笑,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心情也随之愉悦了。
“时音,你这样我会被宠坏的。”
“有什么不好,你不也总是宠着我吗?”对我吐着舌头,时音又故意来喝我手中的酒。
真像小猫一样。
或许是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夜色的缘故,时音兴致勃勃。她用带着酒意的唇啄了啄我的唇,随即躺在了我的膝盖上。
我抚摸她的头发,心情愉悦地哼着歌。
时音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月光如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在我们的对面,樱花寂静地散落。
真是幸福啊。明明才对爱子说过时间是不可以停止的,但此刻的我仍然发自内心地期盼着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时音。”
我低下头,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呀?”
“我也是个时常会孤独寂寞的人,所以能不能经常陪陪我呢?”
时音笑起来,“对别人说教了一番,轮到自己就无法忍受了吗?”她并不带恶意地笑着,但随即又温柔地回答我,“好呀。为了避免夏目寂寞,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因为我们约定的可不止这六年,而是永远,对吧?”
她对我比出小指,我亦伸出小指与她相钩。樱花的花瓣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我替她摘下花瓣,慢慢地吻上了她的唇。
时音,请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吧。
因为想看成为家主的夏目和时音,以及想模仿梦枕貘原作的写法,探究咒的含义,所以搞了这篇出来。个人蛮喜欢23岁的她们俩,如果大家也喜欢的话,可以反馈一下,以后大概会写成23岁系列番外。
这次发番外没啥特殊原因,想发就发了,但如果小说站收藏能破200的话,会有新的番外奉上(比如23岁的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