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体，终于下定了决心。
「焰，能听我说一下吗？」
两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杏子咽了口唾沫。
「我喜欢你，咱们交往吧。」
在此之前，三人刚刚讨伐完魔兽，在麻美家里试吃新的甜点。当焰和麻美聊完魔兽的事情，暂时沉默下来以后，杏子突然坐直了身体，面对着两人疑惑的视线，向焰告白了。
焰和麻美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凝固了。即使这两人在各种方面并不对付，此时的反应却是高度一致。哪怕是焰那副该死的冷淡面孔，此时也染上了一丝意外之色。至于麻美的表情，则比当初遇到自己，比被自己背叛的时候，还要显得震惊和担心。
「……」
原本谈话间隙中的沉默现在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杏子希望在自己的脸变得和头发一样红之前，不管是什么都行，能得到些许回应。不过同时她也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自己的处境想必也不可能变得更加糟糕了，不如就一直在这里坐下去，管自己看起来有多么滑稽，就等到面前的两人首先投降，反正自己肯定能在这片死寂中坚持到最后。
焰认真地看着自己，然后终于开口了。不愧是自己表白的对象，杏子心想。
「谢谢，我很高兴。不过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是我呢？我应该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告白。」
「你这家伙这么磨磨唧唧的。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从来不会开什么无聊的玩笑，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仅此而已。至于究竟是为什么，这种感情本来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不是吗？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就算你把我拒绝了，我可还是会死缠烂打下去的，我可和你学校里的那些家伙不一样。」
自己的口气不受控制地粗鲁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摘不掉强横的面具，杏子对自己的厌恶感又加深了一些。
焰听了这番挑衅意味浓厚的告白，只是歪了歪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深紫色与暗红色的眼眸相接，似乎要看穿杏子的内心一般。不过自己的脑子里可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读出来，杏子愤愤地想着。
终于，焰坐直了身体，给出了干脆的答复。
「好吧，虽然我可能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喜欢你，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试着先从交往开始的。」
杏子本打算一直在麻美家里赖到天亮为止的，焰如此干脆的回复让她始料未及。她当然没有愚蠢到认为焰会喜欢自己，不如说这样的自己也不值得什么人喜欢。所以焰接受了自己的表白，就是杏子敢于设想的完美结局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真的有这么好心吗？杏子还是不由得怀疑。哪怕这只是焰的缓兵之计，看起来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我想我们三人大概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一下这件事。麻美学姐，今天我和杏子就先离开了，可以吗？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了。」
焰对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麻美说道。
「啊，嗯，没事的，那我就把餐具收拾一下。再见了。」
「甜点相当好吃，十分感谢，那我和杏子就先走一步，明晚再见了。」
焰站起身来，把手伸向杏子。
杏子盯着面前白皙纤细的手指，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刚才是说要和自己回去吗？回去哪里？是回焰的家吗？所以今天是要在焰家里过夜吗？自己该起身了吗？这样伸出手又是什么意思？
「啊，啊，好……再见了。」
杏子的言语终于变得支离破碎。整理好面前的事实以后，杏子终于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对麻美说了再见，然后拉起焰的手。
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对的吧？焰确实是这么想的吧？怎么看也不会有别的意思了，肯定不会错的吧？
杏子握住的是一只冰凉而棱角分明的手，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焰手上的骨骼和肌肉的触感，相当符合焰给人的印象。魔法少女毕竟和少女完全不同，亏自己还有点期待焰的手其实出人意料地柔软，杏子苦涩地想着，同时担心焰会不会嫌弃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炽热的手。
手上应该没出太多汗吧？刚才自己应该擦一下的。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麻美家。握着焰冰凉的手掌，杏子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也稍微冷静了一些。焰真的同意了和自己交往，自己确确实实和焰成为了恋人。想到这里，杏子的头脑便由于不可思议而急速冷却了下来。
然后焰的言语终于如利刃般出鞘，直指杏子的内心。
「沙耶加怎么办？」
不知是夜晚的凉风，还是焰的话，让杏子的身体变得冰冷，不由得握紧了焰的手。结果自己早就被看穿了。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啊。看不穿我的，或许也只有那个家伙了吧。明明过了这么多年了，结果自己还是那样没用。」
「不管经过多少时间，不管怎样磨练自己，总还是有做不到的事情的，总还是会留下一个又一个遗憾的。」
焰回道，抬头看向了天空。在城市的灯光下，只有寥寥数颗星星隐约可见。
「我也知道，我永远就只能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早就放弃了，去追逐什么希望，什么梦想。我以为我早就明白了的。」
说什么看开了一切，最后自己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罢了。
每晚，不论是睡在何处，只要闭上双眼，蓝发少女的身影便会浮现在眼前。
「结果，可笑吧？看到那个家伙，什么梦想，什么希望，什么奇迹，什么魔法，什么信念，全部又跑回来了，又傻乎乎地相信了，又去做无谓的战斗了，又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
蓝发少女的身影总是在战斗着，战斗着。自己想要走上前去，却没法迈开双腿。
「即使只是一次，一次也好啊，结果，为什么呢，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又是一事无成，又是一个遗憾，又留下了一个永远没法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证明了我是多么可笑。」
蓝发少女突然沉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一切希望了，明明决定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活下去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呢，为什么又要做一次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呢？」
给我站起来，你这混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即使一次也好，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做一次美梦呢？我知道我被丘比骗了，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长大过，我知道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那么无所不能。可是丘比也说过的吧，你也说过的吧，那家伙也说过的吧，大家都说过的吧？」
站起来啊，站起来啊，给我站起来啊！不知何时迈开了双腿，伸直了双手，可少女的身影始终那么遥远。
「都说世界上的希望和绝望相互平衡，有希望的地方就有绝望，那么就算再怎么绝望，也会有希望存在的吧？可是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找到过希望呢，难道我就注定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然后哪一天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什么也不留下，就这样结束一生吗？」
不知何时，自己跪在了少女的身边，颤抖的手碰到的，是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躯壳，冰冷得可怕。
「成为魔法少女难道是这样罪恶的事情吗，要用之后一生的希望，用一生的价值，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吗？怀抱着希望，许下最重要的愿望，原来是这么错误的事情吗？就算确实因为贪婪，因为妄想借助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就要受到一辈子的惩罚吗？就算我活该要这样活下去，可是我又要怎样走下去呢，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杏子从幻觉中惊醒过来，自己的肺如破风箱一般急促地呼吸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握住了焰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她匆忙地放松了紧握的手掌，担心地看向焰的表情。
焰的头稍稍低垂了一些，但步伐依然坚定而精确。不知为何，看到焰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街角，焰突然停了下来，松开两人牵着的双手，绕到了杏子背后，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杏子的胸膛。
「活下去本身就是意义。」
未等杏子反应过来，下个瞬间，巨大的超重感便向她袭来，身体撞上了由狂风构成的墙壁，让她的大脑一时完全停止了思考。
当超重与狂风终于消失，意识回归身体的时候，在杏子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眼底的是，夜晚的见泷原。
这里是市中心的高塔塔顶。
满城灯火皆落于脚下，这是人类造出的星空。
公路上缓缓移动的车灯，构成了缓缓流动的星河。装点城市和街道的霓虹，赋予了星空变幻的色彩。城中无数人用无数时间，在这片大地上创造出繁杂的图案。这片星空有着不一样的生机，不一样的活力，不一样的颜色。这是人类的星空。
「从这里看着晚上的见泷原，和从飞机上，或是从楼顶相比，要来得震撼得多，又美丽得多吧。」
焰松开了紧紧缠绕在杏子身上的四肢，飞到了杏子身边，在她的身后是一双巨大的黑而透明的翅膀。
杏子早就看过这双翅膀了，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乘着这双翅膀翱翔。看着眼前的星空，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所有的忧郁。
「每晚，打完魔兽之后，我都会坐在这个地方，看着这座城市，看着这座城市活着的样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的时候更是直接坐到天亮，然后再去上学，加入到这座城市当中。
「看着这座城市，会发现它和人类一样，也会活动，也会休息，也会生长，也会死亡。看着这些明灭的灯火，就像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各种细胞各司其职，让一具肉体变得生机勃勃。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尽管微小，但你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奋斗，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梦想。这些梦想汇聚起来，让这样一座城市有了灵魂。」
听着焰的话，望着脚下的景色，感受着呼啸而过的狂风，杏子渐渐沉浸于其中。
平日里，这些灯光，有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呢？
「我很清楚我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所以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了。我们初次约会的礼物。」
焰继续缓缓说道。杏子感觉自己的脸又一次红了。还好黑夜中焰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当然，既然是初次约会，只是来我平时喜欢的地方未免有失诚意。今天不如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约会。从焰嘴中这样说出来，果然显得相当奇怪。不知是不是为了掩盖羞涩，焰的话语也显得更加正式了一些。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双翅膀到底可以把我们带到多高的地方。」
焰再次召唤出巨大的翅膀，飞到了杏子身后，将手脚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然后飞离了高塔，直冲云霄。
「今晚就来试一下吧，作为我们初次约会的纪念。」
杏子再次感受到了强烈的超重感，但这一次由于焰直直地向上冲去，她很快便适应了飞翔的感觉。
『我把身体稍微放平一点吧，这样就可以看清脚下了。』
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足以淹没任何声音，于是焰用心灵感应取代了言语。焰调整了姿势，让两人斜向上飞去。杏子可以看见身下的见泷原正变得越来越小，看到其他的城市出现在视野之中。
『现在大概有四五千米的高度了。』
杏子仍沉浸于飞翔之中，听到焰的话才发现吹来的狂风早已变得寒冷刺骨。杏子让戒指中的魔力流过身体，让自己重新变得暖和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气温也越来越低，于是杏子索性停下了呼吸，用魔力支撑着缺氧的肉体。这种情况下，即使想大声呼喊，也没有那么多空气足以通过喉咙吧。
焰同样要留出一部分魔力维持身体，同时她的翅膀似乎只是爆发性的魔法，两人上升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觉得受不了了，觉得没法继续了，觉得想要结束了，我就会像这样，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用各种手段燃烧自己的魔力，把自己从绝望的边缘给拉回来，用身体的痛苦缓解心灵的疲惫。
『在长出这双翅膀之前，有的时候是挑战速度，不断地奔跑着，越来越快地奔跑着，直到忘掉一切为止。更多时候则是掏出枪来，把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东西都打成碎片。』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犯罪分子。』
『放心，我打烂的东西全都不是地球生物。至于非法持枪这一点，这个我确实没法否认。』
『感觉我好像猜到你打的是什么东西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打打看啊。』
『不完全是，还有一些你永远想象不到，也没有必要去想象的东西。』
『是吗。』
杏子简短地回答道，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见泷原，以及地平线上出现的其他城镇，在心里赞同着焰的说法。如果不是自己的告白，如果没有焰的翅膀，自己一辈子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吧。或许可以坐在飞机上，但是那和这样飞翔完全是云泥之别。
焰动了动身子，柔声说道。
『抬头看看吧。』
于是杏子抬起头。
然后看到了真正的星河。
脚下的星空依然闪耀着，但已经无法阻止头顶的星空散发光辉。两片星空本绝无可能同时存在，如今却环绕着自己的身体，各自大放光彩。
原来真的存在五彩斑斓的星空，原来天上真的有一条如此宽阔的银河，原来夜空真的满满地点缀着星星。
在九千米的高空，杏子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星空。
然后哭了出来。
在沙耶加死去的一个月后，终于哭了出来。
流出的眼泪瞬间被风吹散，化为冰渣。
大口吸入的已经无法称之为空气，同样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杏子就这样无声地哭着，哭着。
焰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拂过她的眼睛，擦去眼角的冰晶。
杏子继续哭着，哭着。
遗憾、不甘、愤怒、悲伤，所有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杏子一一将她们接住。
因为这是沙耶加留给自己的，宝贵的感情。
她要用泪水，永远地将它们保存下来。
高度突破了一万米。
然后杏子终于不再流下眼泪。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美，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的美，只有活着才能体验的美。魔法少女没有什么魔法，也没有什么奇迹，但我们至少还可以做点什么。至少还可以代替那些播撒希望而离开的人，去拥抱这个世界，去探索这个世界，去发现希望，去找寻希望。你也是，我也是。』
杏子的眼前浮现出那个一个月没见的身影，不知还要再过多久才能相见的身影。
『沙耶加会看着你的，一定会的。所以今后，你要替沙耶加活下去。沙耶加没能做到的，由你来做；沙耶加没能完成的，由你结束；沙耶加没能看到的，由你见证；沙耶加想要播撒的，由你传达。把沙耶加作为自己的希望，就这样走下去吧。』
无数次为之呼喊的蓝发少女，这次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自己也终于迈出了脚步。
『最后，等到你和沙耶加再次相见的那一天，就可以笑着对她说一句，「你还好吗？」』
眼前的蓝发少女笑着看着自己，伸出了双手；自己同样伸出了手臂，向她跑了过去。
『就可以自豪地告诉自己，成为魔法少女是一件幸福的事，自己真的变成了希望的使者，自己真的追上了梦想。』
两人喜极而泣，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少女的身体是那么温暖，那么地令人怀念。
『然后向她诉说自己一路走来的故事，一路积攒的希望，一路实现的梦想。』
少女笑着听完自己的故事，然后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一个吻，直到自己的眼泪不再流下。
『然后两人就这样，去一同追逐新的目标，去完成新的事业。』
杏子感受着少女的怀抱，然后少女的双臂渐渐地化为实体，变成了紧紧抱着自己的焰的臂膀。
现在已经到了多少米了呢。零下几十度的寒风中，焰的怀抱是那么地牢靠，焰的动作是那么地有力，让杏子的内心变得前所未有地炽热起来。
然后杏子咧开了嘴，露出了和第一次见到沙耶加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妈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有你好看，沙耶加！给我等着！』
一个月以来的不甘、愤懑，全部融化在这一声怒吼之中。
『虽然其实是心灵感应，而非怒吼就是了。』
『喂，要不要在这种地方吐槽啊，谁叫你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来，想哭也没法哭，想吼也没法吼，想笑也难看得要死，很麻烦的啊。』
『这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能为你送出的，最好的礼物。』
『谢谢你，焰。』
杏子柔声说道。
『我知道的，你看起来似乎对谁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把我和麻美看得胜过一切。或者说我相信你是这样的。我之所以会向你表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认定你可以拯救我吧，而你也确实做到了。焰，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值得我们付出任何回报的人。』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不过是擅自去追逐虚无缥缈的目标，擅自决定他人的价值，又终于落得惨败，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罢了。』
『焰，你救下了我。在这之前你一定也救下过许许多多的人，在这之后你一定还会救下更多的人。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或许你确实没能救到很多人，但不要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如此自责。』
『即使没有我，想必你也可以继续活下去吧，只不过路会稍微曲折一点罢了。杏子，你是一个真正坚强的人，你是一个敢于面对，能够面对冷冰冰的现实的人，是一个在绝望的世界中依然能带着希望活下去的人。』
『焰，你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好，把自己看得太糟了。单就这一点，你就是我见过的最为高尚的几个人。你有一双发现希望的眼睛，为什么不偶尔看看自己呢？』
杏子费劲地扭过头，用余光瞟着焰的面庞，努力试着看向她的眼睛。
『焰，我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说自己不是好人，再也不许说自己没有任何价值，用你那双眼睛好好地看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一个多么好的人。答应你的女朋友这样一个要求，总可以做到吧？这就是今天约会我想要的，最后一份礼物。』
杏子咧开嘴笑着。深红色的眼睛在星空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焰才缓缓回答。
『好的，我答应你。』
杏子很想立马激动地抱住焰，但焰的手脚依然死死地抓着她的身体。杏子只得转回身子，想了想，自己要为焰送出什么礼物。
『焰，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想了想，这就是我能为你送出的，唯一的礼物了。』
尽管看不到，但杏子相信身后的黑发少女浅浅地笑了。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