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高中是所不寻常的学校,内里的学生也同样是不寻常的。换句话说这个故事发生的这个世界都是不寻常的,就是这样的背景。
在这样一个各种魔法和异世界风格并行的奇妙社会里,却存在着一帮妄图以常人心态生活着的人。故事便围绕着这些奇妙的角色展开。
丁纵薮,十六岁,在赤钟中学读书的看似普通的少女。扎着两股长长的三股辫,却并没有佩戴和这发型般配的眼镜或发箍。看上去是阴角,但是实际上性格却直率而淡然,无论何时何地都习惯独来独往,貌似朋友也只有一位叫做叶清律的开朗女生。
但叶清律几乎和班里所有人都处得来,因此似乎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不过叶清律和丁纵薮的友谊,却始于更遥远的时期,一直追溯到二人都是小学生的时代。
如果询问叶清律,关于丁纵薮的事情,大概会经常得到这般的回复——
「她啊,你说她,其实她变化蛮大的呢,以前可不是给人这种感觉的。」
但是如果再继续刨根问底的话,多半便会被各种奇怪的理由搪塞过去,因而丁纵薮以前的性格便成了谜。究竟是怎样呢,也不得而知了。
这个班级内有这样一拨高材生,使用法术的能力和文化科目的能力都是顶尖,而且他们普遍健谈而善于沟通表达。不过这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其中有位女生,和其他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虽然身居高位,但却性格恶劣,给人颇为讨厌的感觉。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那金丝镜框下的双眼,便让人怀疑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一般,所有心声都似乎被对方听得一清二楚。而且不单是这样,对方那经常表露的不知是否携带恶意的笑容,都让人感到阵阵毛骨悚然的颤栗。
有传言说她用法术操纵着这学校内发生的一切甚至是这城市内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人说她曾经伤害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都没有被抓到把柄便不了了之了。而且每次都丝毫不会悔改,明知事情恶劣还非常高兴,一副愉悦犯的可恨嘴脸。因而凡是看到栗色的齐耳发丝和金框的镜片,学生们便会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带着些许厌恶的表情。那些传言的可信度极高,似乎就来源于身边发生的各种真实的案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何兴衍就是这样一个人。
故事便正是围绕在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女生之间,发生的。
丁纵薮梳着黑色的发辫,发尾习惯性用没有颜色的透明橡胶圈束起来。虽然不算是样样精通的高材生,但是却在特定的几门科目中有着不亚于高材生的亮眼成绩,因此便同样跻身于学校的话题人物,只不过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任凭别人怎么说。
因为丁纵薮除了在学校的这一面外,还拥有着不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她有个化名叫做黎星落,使用这个身份在征信社打工。做些类似侦探会去做的调查活计。虽然赚到的钱不多,不过完全是出于兴趣。
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一面,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这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班级,却几乎完全没有交集。原本无论是谁,都会自然地认为这两人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没有任何关系的才对,事实上也完全如此。结果不知是哪里的命运齿轮错了一个位还是卡壳了,让这两人的世界冷不丁地交织在一起。
放学的路上,叶清律和丁纵薮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住的地方很近,因此回家都是顺路。
「小渊啊,你知道吗,最近『王子』又在咒法测验上优胜了啊。」
丁纵薮以前的名字叫做丁渊雾,这个名字在升上国中后被改掉了。但是,由于惯性,以前的友人依然习惯于这个称呼,丁纵薮也没什么表示。虽然在别人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王子』……你是说上官晴纶吗。啊,那个人我不怎么关注,说真的他的脸我都没记下来。」
「噫——你真过分耶。不过我倒是希望『王子』,也就是上官同学,能够在实战比赛中把『魔女』打败呢。」
「你说的『魔女』又是谁……?」
「你还真的对大家的话题一点都不关心耶!明明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呢?」
「是说给同学起让人听不懂的绰号才有问题……我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不太关心,也不感兴趣。」
丁纵薮在想最新案件里的虐猫视频究竟是什么人发布在网络上的。最近她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还能是谁,『魔女』当然是恶名昭彰的何兴衍同学。那种人竟然能力那么强,真是糟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很酷诶,学生会里也有那么险恶的人,而不是全部都是有领导力的大好人一样的家伙,还蛮有趣的。」
「是吗,我没怎么关注过。」
「不说这个了,小渊啊,你知道班里的人怎么评价你的吗?什么『特立独行的麻花辫』啊,甚至还有『恐怖麻花辫』这样的称号都冒出来了……」
「是吗,我很恐怖吗?」
「我不是说过你以前用一把美工刀把整个『青月』团伙击退的事情吗?那个真的超——帅的啊!然后可能是因为描述太夸张了,搞得他们都觉得很恐怖耶。你想想啊,『青月』那么可怕的混混团伙……」
那件事情是「青月」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组织时候的事情,换句话说还是几个人刚形成组织雏形时候的事。几个小混混为了日常开销去拦截路过的少女索要钱财,结果被丁纵薮用浮空的美工刀片揍进了医院。虽然如此,不过最终还是由丁纵薮开销了他们的医疗费用,因而丁纵薮也和「青月」结下了缘分。
不过近来和他们的联系也很少了,丁纵薮不是很喜欢和有组织的团伙打交道,更习惯独自一人行动。
「还不都是你乱说的事,我哪做过其他类似的事情,当时也实在是吓坏了才出手那么狠的。」
「还不是因为太帅了吗?」
「我可是很害怕啊,当年才只有13岁。」
「13岁就会那种程度的操物术,实在是帅啊,不管怎么看都有够强的,虽然你的文艺课和语言课的成绩实在糟得没法看……」
「不是数学还好吗?」
「只有数学还好你很得意吗……?呜啊,是说你成绩没他们好,但是话题的热度却比那些优秀到极点的家伙们高了那么多,真是招人羡慕嫉妒。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高的讨论度啊!」
「你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喜欢引人注目的性格呢。」
淡淡地吐槽着,丁纵薮却突然注意到前面出现一个人影,斜斜倚靠在路灯的柱子旁,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哇,『魔女』!」
叶清律条件反射地大叫出来,惹得丁纵薮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真的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自觉,就差把「白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可是都听见了,叶清律同学……」
名为何兴衍的女生轻轻微笑着,那笑容在路灯的映衬下颇有股摄人心魂的意思。声线清澈细致,却又有种让人骨子里不自在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你如果还有自觉的话,别和人发生冲突比较好哦,真是的。」
丁纵薮好心地提醒叶清律,但是对方就像是没听见那样。
「喂我说来决斗吧?『魔女』,你不是很强吗?如果我在这里把你击败了,明天就能成为校内名人了吧?」
……这人纯纯的白痴……
根本没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啊!
丁纵薮感到一阵苦恼,浅黑色的瞳孔在眼眶中打转。要是叶清律被打残废了,要怎么办啊?总不能自己出医疗费的钱吧?现在她手头的钱可是一点都不够啊……
「抱歉呢,我没兴趣。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人一起上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怎么样啊!小渊,她说可以诶。帮帮我吧,请你吃落雪芬岚代!」
「……我对甜食之类的不感兴趣啊……」
「那,干柴三煲锅?」
「……唉。就那个,『爱丽侦探事件手册』全套好了。」
「不是吧,好贵!你抢钱?!」
「爱丽侦探事件手册」是一部最近热门的剧情巅峰向魔法侦探小说,纯粹的推理盛宴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戏,完完全全的复古式作品,偶尔夹杂着轻松一下的悠闲日常,主人公是侦探爱丽和一只会说话和吐槽的兔子。兔子充当衬托侦探天才头脑的绿叶角色。
关键是,这套书已经出了二十多部了。每一本都很厚,价格更是不菲。算下来一套一共大概一千元左右,价格相当于是二十顿豪华版落雪芬岚代,二十五顿干柴三煲锅。在制作精良的程度上,甜品反倒比正餐的价格更昂贵,可能是因为这是外国甜点,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吧。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怎么可能付得起啊!你是不想帮我才这么说吧?可恨……」
确实是不想让你做出傻瓜的行径才这么说的啊——丁纵薮理所当然这么想着。不过看她实在是太幽怨的眼神,丁纵薮叹了口气。
「好吧,那只要第九卷和第十卷吧。」
「你真好啊,小渊!呜呜呜,这么珍惜我们的友情……」
叶清律那样子就差趴在丁纵薮怀里哭了,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扎着双麻花辫的少女扶了扶额头。
「你可不要忘了我的书,说好了,我就帮你这一次。」
从叶清律那里嫖到想买的新书,其实还是非常让人窃喜的。这何尝不是一种交换呢,如果不是太想要那套新书了,丁纵薮也不可能答应帮助叶清律和人决斗的。这本身就是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的危险行为,稍不注意就会和人结下梁子。丁纵薮一向讨厌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面对可能危险的像是何兴衍这样的对象,就更是如此。
「小渊,在你看来我就值两本书吗?真让人伤心……不过算了,反正你们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就是了,速战速决吧。」
何兴衍轻佻的语调像是根本没把两个人的挑战当作一回事,那样子自然地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务。如同吃饭喝水般毫无波澜,那句称呼却不由得让丁纵薮皱眉。
可没什么不熟的人一上来就喊她「小渊」……多半只是看着叶清律这么叫才有样学样地称呼吧?或者说,何兴衍本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以为她就叫做小渊吗?
「固定场——展开!」
叶清律轻盈地弹跳起来,手中的魔法符咒控制着在周围的空间形成了一个网——这种符咒可以将日常和非常隔离开来,因为在市区进行决斗是违法的,因此这种决斗用的隔离符咒便被大量投入生产和使用了。
叶清律对着何兴衍发射各种各样的魔咒,一时间绚丽的色彩光束喷溅得到处都是——如果不是展开了场的话,那些地方原本的路面、设施等都会被弄得破破烂烂的吧。然而何兴衍的动作却异常华丽流畅,轻松闪躲过了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咒语。
「真的很无趣呢,叶清律同学,你也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吗……」
甚至连攻击都没有,只是闪躲着不动声色。
「可恶,让你尝尝更厉害的……」
「星之痕迹!」
大量色彩艳丽的光束从叶清律的周围迸发而出,如同流星划过一般朝着何兴衍的方向冲击过去——霎时间结界场内亮如白昼,刺眼的光芒不禁让丁纵薮眯起眼睛。不过相对于叶清律的疯狂攻击,丁纵薮却并无出手的打算。长时间调查的经验告诉她场内似乎有什么猫腻,空气间那一丝不寻常的违和感也同样宣告着问题所在。
何兴衍似乎在准备着什么,镜片下的栗色双瞳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哎呀哎呀,可惜可惜,虽然是校内少有的强度,也确实是让人惊叹的成绩,可惜败给了鲁莽呢……」
「仔细看吧,你周围的空气好像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哦…?」
与此同时,强烈的光芒在何兴衍的周围炸裂开来。一地的碎屑火花掺杂着火药粉末,如果何兴衍处于爆炸中心的话,现在已经被这激烈的攻击击倒,浑身上下灰头土脸,完全无法行动了吧。
但是光芒暗下来的时候,爆炸中心地带却空无一物——明明何兴衍刚才根本没有移动,不该是这样才对……在叶清律的错愕中,何兴衍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到哪里去了?」
「小渊……你也不帮忙啊,不是说好了会给你买书的吗?!有看到她去哪了吗?」
「……清律。」
「啊?我是问你有看到……唔!」
突然,叶清律的身体不自然地跌倒在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压迫着一般。她想弯曲手指撑着地面站起来,但是不管怎么使力,身体就像是被钉在地上,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
「我差不多看明白了,抱歉委屈你了。」
丁纵薮从上衣口袋里抽出美工刀,一点一点地把刀片往外推。每推出一格刀片,那一片刀片便自动从刀身上分离,缓缓地漂浮到空气中围绕着丁纵薮的身体周边旋转。直到最后一片刀片也被推了出来。
九片刀刃围绕着丁纵薮周身旋转着,看上去运动缓慢,实际上却远远比它表露出来的样子更加锋利。这是特制的刀片,一般情况下不会被丁纵薮用在战斗训练中,只有特别的调查才会用到它们。
「遗憾呢,叶清律同学你出局了……嘛,小渊,你终于要出手了吗?」
伴随着声音,何兴衍的身影从已经倒地再起不能的叶清律身边缓慢显现出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性质的法术,从完全透明到彻底显形,那过程十分诡异。
「不过你也应该没有机会了呢,那么——」
何兴衍的右手从上到下滑落,而后丁纵薮像是被操纵着浮空了。像是人偶那样,双手张开挂在了空中——非常怪异,本来可能应该是被丝线一类挂着的,但是空气中却并没有什么丝线,连丝线存在着的气息都没有。
「啊……真伤脑筋啊,为了两本书我究竟要拼命到什么程度才算好呢……呜啊——我不想想那么复杂的事情啊,是说原本该是这样子的,我完全不想参与学校的人际关系啊!」
「都怪你啊,清律——但是现在也不是埋怨你的时候,看你都这么可怜了,我根本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可是,我也不想努力去赢的,但虽如此……」
「也不能输的这么随便,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对何兴衍说的那样。
「哦?小渊?之前在学校里虽然也听说过你的传闻,可是真的对上了,才发觉——你原来这么有趣啊!比起叶清律同学来说,有趣得让我停不下来探索欲啊……还是说,这么粗糙的把戏,不能让你满足么?」
「……谁知道,我懒得想你话里什么意思。」
大概自己对眼前这个被称作「魔女」的何兴衍同学,和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完全相反,其实全无兴趣。
然后,那些刀片像是有灵魂似的,开始绕着丁纵薮周身高速运动。随着一连串清脆的爆破声响起来,丁纵薮的身体轻盈地从空中落下,落地时还顺便抖了抖袖口。而后刀片便一片片地缓缓停止移动,一片一片地接起来,和丁纵薮手中的美工刀接在一起。
丁纵薮把美工刀装进口袋。
「喂……小渊,你也帮我解开啊?」
「……」
丁纵薮皱着眉,貌似很不高兴,又或者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那样。
「清律,你想赢吗?」
冷不丁的,她问出这么一句话。
「啊?当然想啊,但是办不到吧,刚才那个刀片切割是很高级精密的法术,应该把你的气力都耗尽了吧?今天无论如何我们都……」
「……?」
何兴衍没有理会地上不断讲话的叶清律,反而有点困惑地看向丁纵薮的方向。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赢了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给我买书的。」
「……啊,这,这倒是……」
叶清律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的发虚,高高扎起来的青绿色的马尾也凌乱地摇晃着,说实话她的确打算在失败后靠卖惨说「反正失败了嘛」这种话来搪塞丁纵薮,以便把买书的事情糊弄过去。
「所以说啊……该说是,我究竟要为了两本书努力到何种程度,本来不想这样啊,但是真的好想看啊,第九卷和第十卷……」
随着一阵风起,何兴衍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惊讶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丁纵薮冲过来。然后就在二人接触到的一刹那——她笑了,笑容极其灿烂。
丁纵薮却一脸不情愿甚至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清律,别忘了给我收尸……嘁……麻烦死了……」
而后的画面,叶清律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扭曲的空间,毁坏的颜色,失衡的场面——
这一刻,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的世界,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