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伴随着电梯到达的提示音的,本该是沉重的电梯门移动的低嗡,时不时还会有些尖锐的摩擦声,就像是用不锈钢叉在陶瓷餐盘上来回剐蹭一般。可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这些噪音逐渐被一阵由轻至响的,颇有节奏的鞋跟敲击地板的悦耳声响所掩盖了。
电梯门缓慢地移开,里边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直直淌到腰间,身型高挑修长,衣搭时尚淡雅,头顶混灰羊毛毡贝雷帽,身着奶茶色的长款风衣随着微风轻曳,腰部的束带稍稍收起,修饰着她的柳条细腰。
风衣微敞,隐隐能窥见贴身的米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温暖地包裹着她窈窕曼妙的身躯。下身则是一条深色直筒裤,紧身的款型与宽松的风衣相称,勾勒出她纤纤长腿的优美线条。
她双手抱着办公文件夹和夹着笔的翻毛皮记事本,低着头谨慎地跨过电梯和门外走廊间骇人的缝隙,她抬头想要看路,却瞬间被强光迷得阖起了眼睛。
远处的走廊的尽头不知为何亮得扎眼,白晃晃的糊成一片,看不清细节,像电影中的角色死后,看到的通往极乐世界的路那样,白茫茫的一片。
心弦眯着眼睛,隐约瞄到有个影子在强光之中向她招手。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还有些光斑在眼睛里作祟,只好再低下头赶路。
心弦步伐轻快,身姿优雅,虽然微微低着头,但是上身如青松一般挺立。两臂紧收在身侧,双手把文件捧在胸前。几缕乱发随着微风飘到了她娇小的脸盘上,她腾出一只手将乱发捋向耳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像是白玉一般纯洁无暇。修得整整齐齐的柳叶眉下,棕黑色的眼睛光润明亮,眼神中带着几分温柔和知性,仿佛可以体恤人心,眼下丰满的卧蚕增添了几丝妩媚之意。她的鼻子精致挺拔,上唇微微翘起,又有几分幼态稚气。
电梯外的走廊两边各分布了四五间房,房门是铁制的,每个门旁都嵌入了一个长方的灯箱,但只有走廊尽头那几个是开着的,其余的地方都由这几个灯箱的反弹光和走廊头顶的天窗透进的阳光照亮。
奇怪的是不管天窗还是灯箱,都有长条铁栅整齐紧密地排列着,使得整个走廊除了最亮处外,都被有序地分割成了一道暗一道亮的样子,和公路隧道入口的那段路如出一辙。
心弦赶路的同时四处张望着,走廊上没有陈列摆放什么物件,空空荡荡。寒冬腊月天竟没有开空调,屋顶的天窗开着小小的缝,渗进阴冷的寒风一股股刮过,像是在剔骨头一般,再加上诡异的灯光和铁窗铁门,气氛十分渗人。
低着头走着走着,她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黝黑油亮,一尘不染,像是刚刚擦拭过。
她忌惮着强光,伸手挡着在眉骨前,缓缓抬起头,只见身前站着一位小巧的女子,身着靛蓝西装,干练合身。浅棕色的中长发微卷,在后颈出束起了马尾,戴着一副大黑框墨镜,遮住了脸上的大部分面积,看不清面容。
“呃......”礼貌性微笑的嘴角一下收回,时间好似凝固了几秒。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慌忙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匆乱点了两下,整条走廊才慢慢地暗了下来,恢复到正常的亮度。她摘下墨镜插在内衬领子上,露出了她圆润的脸庞。
“实在是不好意思林老师,这个灯平时不太会开的,我戴着墨镜就没注意哈哈哈。”这次她的笑容可诚恳得多了。
“没关系,你叫我心弦就行。请问是这间吧?”心弦没有细看对方的面容,也没有在意对方的失误,而是边询问着边向右抬头望了眼门牌,301A,和文件夹标签上写的一致。
“对的对的,那我先走了哈心弦,你们慢慢聊,五点半之前结束就行。哦对了,这个给你,有事你按一下可以呼叫我。”
对方交给心弦一个像是车钥匙的东西,只是这个东西弹不出钥匙,且中间只有一个按钮。交接过后,她朝着电梯的方向离开了。
心弦把呼叫装置收进风衣的口袋里,再重新双手抱住快要滑溜下去的文件,并往上送了送。她面对着铁门,目光却是落在门边灯箱上的密集铁栅,眉头紧蹙。
这地方,哪哪都是铁栅栏,怎么跟监狱似的。一开始的亮光也是刺眼,像是在审问犯人。
心弦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热气徐徐向上飘散。她希望这种想法能随着吐出的热气一齐烟消云散,可并没有得到成效,心中还是隐隐有些犯怵。
她纠结许久,终于是伸出右手,扭动把手试着推了下,无果,还是把上身倚了上去,用力往里顶。
门被缓缓顶开一条细缝,一流暖风从缝隙中细密溢出,轻抚在心弦的脸颊之上,紧随着一股浓郁的蔷薇花香直沁心脾。这一下就缓解了心弦略有不安的身心,她甚至觉得身前的铁门变轻了许多。
随着门缝慢慢变宽,屋内陈列随之清晰,她逐渐看到了公主床,弧形飘窗,实木腰线,碎花墙纸,双开门衣柜,水晶吊灯,悬吊式吊顶......每件家具不管是挂坠还是浮雕,都充满了奢华的装饰元素,和房间外走廊上简朴的装修风格相差甚远。只不过由于房间面积不大,导致家具之间空隙有些狭窄,但丝毫没有拥挤感,却反而显得温馨精致,可见其陈列摆放之考究。
门已经推开不小的角度了,心弦抵着门,身子往左倚了倚,便绕着铁门转进了屋。费劲儿把门带上时,心弦才后知后觉到,这门在开关的过程中竟没有一点异响,闭合的声音也轻到几乎听不见。
她将涨红的手从把手上收回,注意到铁门在里面的一侧被刷上了木纹漆,门左侧的灯箱也没有被铁珊挡着,而是被精致的实木相框裱了起来。
她转过身,发现眼前铺着碎花桌垫的小圆桌上,趴着一位少女,一头茶金色的大波浪长发淌在桌上,她的脸庞则深埋其中,看不太清。
窗外的朝阳透过白纱帘正好洒在少女的丰润柔软的秀发上,阳光有时会被稀稀落落的云层挡住,屋内时明时暗的,发间漫漫的光泽也就好像湖面一般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这一幕映在心弦的眼里,好似优美的油画,又更似一张尘封已久的老相片,承载着太多故事和情愫,让人流连忘返,可此时又完全记不起拍照时发生了什么,就像她未曾踏足这间闺房,也并不认识睡着的少女,却在心底泛起阵阵慰藉。
太美了,若是仿生人都如此好看,那人们岂不得酸死。
心弦的视线停留在少女发间,久久不能移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可她的脚刚迈出一步,靴尖刚点到地上又急忙抬起,像是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低头一看,全屋地面都铺上了编织羊毛毯,而踩上的地方已浅浅染上了脚印。
她穿着一双加绒黑皮靴,重量不轻,她的右脚却迟迟没有放下,仅靠单腿支撑着,踉跄着踮着脚转来转去的,脑袋也是左摇右晃的四处张望。房间里竟没有鞋柜,甚至连其他可以摆放鞋子的物件都没有,如果不想继续染脏地毯,那只有一个办法。
只见她晃晃悠悠地侧弯着腰,松开了靴子上的系绳,再握持着靴帮处,一把将靴子脱下,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白花花的,修长骨感的脚丫子。心弦杵在原地,像块木头。她眼睛快速眨巴了两下,抿了抿嘴,凝视着自己白里透粉,光滑细腻的脚背。
她竟然忘记自己是不穿袜子的了。
自从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蒙蒙感到莫名的安心。这感觉就像自己出差工作了多年,赶了一夜的火车,在清晨带着倦意回到了温馨的家里。而在家里,脱鞋光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不是华贵靓丽的陈列,也不是舒适整洁的环境,却是这位入梦的少女。
心弦虽然很喜欢屋内的家具,特别是那张公主床,和她儿时梦中的一模一样,但这给不了她家的感觉。而每当她目光落到少女身上,那一汪长发之间,她的心跳总是会漏掉一拍,就像是看见等了一宿,趴在桌上睡着的妻子。
心弦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心动于人。从高中一直到大学期间,她总是能收到许多情书,夸赞她温文尔雅,旖旎动人等。写信的对象有男有女,有大胆表白的,也有匿名倾诉的。注了名的心弦便交还原主,表明态度,匿名的便在空处写下礼貌的感谢,贴回收到情书所在的储物柜门上或是课桌边,还细心的将写了字的一面朝里。即保护了人家的恻隐之心,杜绝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又能让原主凭着纸张的样式悄悄前来取下。若是许久无人认领,她便自己取下带回家中,整齐地叠在书桌的抽屉里。
而如今,一位素未蒙面的仿生人少女,甚至是真的没有见到面容,也能让她如此心乱如麻。恍惚间初遇的悸动和冥冥的熟悉感相互叠加,交杂,糅合,心弦的脸颊透着一丝淡红,鼻子微微发酸。
一定是前阵看多了言情小说的缘故,在这痴心妄想。心弦暗自腹诽。
踌躇缓和了一阵,她没有把光脚丫藏回靴子里,而是试探着踩在了毛毯里,脚底徐徐传来绵软柔顺的触感,十分舒适惬意,像在抚摸高贵的布偶猫。心弦的脚掌像是被这毛毯捕获一般,深埋其中,尽情地摩挲着,她逐渐放松了下来,心跳得也没之前急促了。
她缓了口气,将记事本收进风衣的口袋里,沉下身把文件夹置于毛毯之上,脱下另一只靴子一齐拎着,再让它们缓缓落在文件夹上,尽量不发出响声,打扰沉睡中的少女。
这文件夹是公家的,填完报告还需上交,本就是多人接手,不太干净,只要离开时稍作擦拭即可。而记事本是心弦自己的,自然就不会用来垫鞋了。
心弦没有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手后,又抽了几张擦拭之前踩过的地方。不过整张毯子似乎除了她踏过的几处有些脏迹,别的地方却是干净得很。
之前进入大楼时,心弦向清洁工人借了抹布,仔细擦过了靴子,包括积雪粘附的靴底。但公共区域的地板难以保持长久的清洁,难免沾上灰尘。可这间屋子也不知是长久无人问津,还是一直有人打扫,最难清洁的毛毯在她踏足之前却也几乎一尘不染。
把脏迹清理完后,心弦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后,她揉了揉酸痛的腰间。
不经意间目光又撇到了少女,心弦注意到少女长发挡住的不仅有她的脸庞,还有她的酒红色白边羊绒睡衣,看样子似乎是睡到一半被人叫醒了,在桌边等得太久又睡着了。睡衣是宽松款的,半拉已从右肩上滑落,挂在了手肘和桌角之间,在几缕发间能隐约看到晶莹光滑的圆肩,玉润冰清的肤下透出一抹嫩粉,就好似樱花馅的冰皮饼一般。
那一波波的悸动又如潮水般泛起,涓涓涌上心头。
心弦眼神有些迷离,手却不经意间已经靠近了一缕垂在桌边的发丝,甚至是已经伸出了食指。
她残剩的一丝理智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回来,后撤几步回到了社交安全距离,移开视线观察起了周围,转移注意力的同时打发打发时间。
纵观整间屋子内饰,不管是家具墙面,还是床单窗帘,色调是统一的奶茶色和浅绿色的搭配,偶有一些其他的深色或是浅色点缀。所以即使是古典内装,但由于主副色调都是淡雅明亮的,两者的对比也不是很强烈,整体风格才从奢侈华贵中跳脱出来,显得更时尚清新了些。
心弦进楼之前还是刚下完大雪,云层也像是玛奇朵上的奶泡一般,遮住了苦涩的暖阳。而现在的窗外,却是一副风和日丽的样子。她绕着房间正中的圆桌顺时针转着圈,细细欣赏着这些精致的内装陈列。转到进门的这一侧,她发现一个实木衣架,衣架上空空如也。
屋内还是挺暖和的,是由隐藏在吊顶里的中央空调进行供暖,心弦已经感到有些热了,随将贝雷帽和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整理了下身上的毛衣,那包湿巾还攥在手里。
她走回圆桌旁,少女对面的座位被摆成了刚好能坐下的样子,心弦摸了摸椅面和椅背,手指并没有沾上灰尘,便整理了下上衣,端正地坐了上去。少女似乎还在熟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心弦靠在椅子上,脑袋也是半斜搁着椅背,痴痴地望着桌对面,久而久之,自己的上眼皮一搭一搭的,也犯起了瞌睡。
一位期盼着访者前来的少女,与一位等待着房主苏醒的宾客,两人相邻着一张圆桌,未有一言一语,却是不约而同地因为静候对方而漫漫陷入了梦境,彼此像是互通了心意。
此时,窗外的暖阳应该是摆脱了身边缠绕的几丝乌云,透过白纱窗送进了几道蜜糖色的光芒,其中的一道巧合般地驻足在两人之间,像是一盏聚光灯,空气中的微小灰尘也被同时点亮,好似挂在沙漏壁上的金沙一般,静静地停留在半空中......
睡梦中,心弦好像跪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纤细的手使出全身力气,一拳,一拳地击打着门扇,房门受力一颤,一颤的,却迟迟没有打开。她嘴里嘶声力竭地喊着什么,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好奇怪的梦,更奇怪的是,明明是现实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竟能感受到真得不能再真的,刀绞般的悲痛和绝望,好像真的要失去什么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心弦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半睁的眼睛却是朦胧地瞥见不远处,有张洁白的脸庞正对着自己,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蓬松的长发随意地披在少女的肩上,勾勒着肤如凝脂的小圆脸。炯炯有神的杏仁眼,碧绿的瞳孔不免有几分异域风情,眼神清澈透明,像是没有被世间污染的湖水。挺拔微翘的鼻头,小巧却丰满的双唇,散发着俏皮灵动的气息。
少女伸出双手托着腮,挡住了嘴,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心弦,眼角已是微微上扬。
“你醒啦?”少女的语气柔软,像是在和清晨刚醒的恋人打招呼。
心弦的眼睛眨巴扎巴,明显是睡迷糊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不......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有没有,你不是也等了我很久嘛。你要还是困就再睡会儿,没关系的。要是在椅子上睡得难受......”少女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话说到一半,眼睛瞟了瞟她的公主床,床褥整洁松软,像块奶油蛋糕。
复杂的情愫再度交织,因少女缠绵的言语而愈演愈烈。她自己睡了多久浑然不知,而少女何时醒的,等了自己多久也无从知晓,自己酣睡的模样定是被她尽收眼底。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一下染得通红,不敢直视对方,像极了被掀起红盖头的大家闺秀。她捋了捋睡得有些杂乱的头发,揉了揉眼角的泪花,眼神有些恍惚。双手十指紧扣,贴在小腹上,拇指相互挫拭,左脚也是踩在了右脚上,来回摩擦着。
“我......我是来做采访调研的,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沉默良久,心弦抿了抿嘴巴,说出了这么一句。
“哦——你可以叫我安妮。或者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少女把双手放了下来,交叉着摆在桌上。
她的那一声“哦”拖得老长,语气收敛了很多,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黏腻,像是配合着演戏一般,故作深沉,却又藏不住内心的悸动。
心弦还在慢慢平复着心情,想回到工作状态。紧扣的双手缓缓搁到了桌上,握得松弛了些,拇指还是叠在一起。
“你是不是没带笔记本呀,一会儿怎么记笔记呀?”安妮看心弦许久没有说话,率先问道。
“啊不用,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哪有跟人聊天还记笔记的呀?”心弦下意识答复道。
心弦的记事本还在风衣里,挂在衣架上。她在进门前就预想过,对方虽然是仿生人,但根据工作要求来看,她应该具有思考能力,那就和活生生的人没两样。她不想给人一种在拿她做实验,采集数据的感觉,也就不能做边聊边记笔记这种失礼的举动。
可是她没想到,她竟能让自己如此失神。以至于提及到记笔记这个有些失礼的举动时,她第一时间慌忙地做出了解释,生怕耽搁一秒,让她误会了自己。
“哦......我明白了。”安妮本注视着心弦的眼睛往下方转移了,头也微微低下,看起来是在尝试理解心弦这句话的用意,但心弦注意到了她嘴角掩盖不住的笑意,心跳又跟着漏了一拍。
“那咱们继续吧,接下来......我会跟你讲几个故事,请你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可以吗?”心弦强掩着内心的波动,想继续进行工作内容。
“好呀好呀,你说吧。”安妮的语气还是带着微甜。
心弦是大四心理学在读,正值实习期间。受到导师安排,今天是她实习的第一天,工作内容是对仿生人少女进行问话实验,采集数据,并进行分析和解读,判断思维过程是否足够拟真。
她熟练地向安妮讲着故事,逐渐进入了工作状态。故事讲完后,心弦有时需要她做抉择,有时需要她提出感想。而安妮每次也是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畅谈着自己的看法。心弦则会平静地倾听着,微微歪着头,挂着一丝微笑,时不时地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动作。
窗外的暖阳缓缓下坠,蜜糖色的光芒逐渐变得深沉暗淡。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明天继续吧。”心弦注意到了渐暗的天色,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五点二十。
“好呀,你明天啥时......”安妮话说到一半,看到心弦起身后又蹲了下去。这一反常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安妮的好奇心,只见她也起身靠了过去。
“嗯你说啥?”心弦此时正一手拎着靴子,一手用湿巾擦拭着被踩过的文件夹表面,余光撇到一双小脚丫正缓缓接近。她猛地抬头,发现安妮正蹲着一步一步地跨过来,像小青蛙一样。
“呀你也不喜欢穿袜子呀,跟我一样。”安妮在离心弦两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了心弦赤着脚,便抬起一只脚丫子晃悠晃悠,脚指头律动着一摆一摆的,展示给心弦看。
“是呀我穿袜子难受,特别是这种天气,要是一不小心靴子里进雪了,还穿着袜子的话就更难受了。”心弦表面平湖,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她居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癖好,可一念之间又是一阵内疚自责。
又在胡思乱想,只是一个小癖好而已,世上不爱穿袜子的多了去了。
收拾干净后,心弦起身走到衣架取下外衣和帽子穿上,把脏纸巾丢进垃圾桶,并把垃圾袋打包提在手上,朝门口走去。
安妮一路小跑,抢在心弦跟前把门一把拉开,并用身子抵住。
“说起来现在也还下着雪呢,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一把呀?”
心弦见状也连忙通过,听闻后又停下转头看向窗户。
“哦,你是说要下雪了是吗?没事,这儿和我家离地铁都挺近的,我走两步就到了。”她不想麻烦对方,便如此答复。
“那就好,注意别着凉哦,明天见。”安妮朝心弦微微点了点双指,眼里满是眷意。
“好,拜拜。你快关门吧,外边挺冷的。”
心弦内心也闪过一丝不舍,又很快被她强行掩下。
和安妮道别后,心弦离开了这间温馨可人的闺房,回到了阴冷的走廊。
走廊上只有一位清洁工人在拖着地板,灯光昏暗。
脚底冰凉潮湿的触感迫使她赶忙套上靴子。将垃圾袋交给了清洁的师傅后,她朝着电梯走去。
走到尽头,按下电梯按钮,低沉的金属声和听了上万遍的广告声从电梯门缝中渗透进来,愈来愈响。
趁着电梯尚未到达,心弦掏出了记事本,草草地记着什么。
“叮——”心弦赶忙将笔夹起,合上本子,进入了电梯。
“诶?心弦!”
心弦抬起头,是之前戴墨镜的那位。
“你也下班了呀?”心弦注意到对方换回了日常的着装,不再是一身西装革履。
“是呀。”
电梯缓缓下沉。
“诶对了,街对面刚开了一家咖啡店,我听说里面的甜品挺好吃的。正好现在雪挺大的,我看你也没带伞,咱们去试试吧?顺便还能躲躲雪。”
对方似乎是瞧着心弦没有带包,笃定地认为她没有带伞,随起意问道。
心弦本就不急着回家,经她这么一提倒是有些嘴馋,便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