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我要求过分了些。”
我想佳宝是这么说的。
风的噪声还有多普勒效应使坐在佳宝后面的我听到的她的话又怪又模糊。我觉得佳宝是在道歉而不是在开玩笑,这没办法,我的确没听到清楚又完整的话,只能依靠只言片语来推断;如果她是用命令我道歉这样的手段来打哈哈说不定我还会比较好受,但我敢说她是来真的的概率大些。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佳宝在敷衍了事这件事上不仅天赋异禀而且极为热衷。正因如此,开启了正经模式的佳宝才让我心生畏惧。
缺乏能够与压力抗衡的勇气,我只能心甘情愿地纵容自己用沉默来承受佳宝的歉意。
尽管这既沉重又多余。
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她和佳宝有点像,我指的不是容貌或是性格,她们在感觉失望和麻烦的瞬间流露的神情以及那种气氛几乎一模一样,我不清楚是否就是这点让她们的身影产生了重叠。
那个人是一件失败品,由我一手造成,她是那个夏天最后的蝉蜕。
事情要是没有那样发展或许如今的我不至于受到如此奚落,我想那几乎是我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一次。
我们被叫做“花圃两人组”,他们总是这样把我们限定于这个概念当中,当然这是事出有因,我们对得上这个称号。我和她都是这样,一到烈日凌空的体育课就躲进操场边缘的花圃里逃难,这是一种陋习,我猜她是虚弱,而我则是因为软弱。她习惯坐在紫荆花束下,我一直坐的都是火红的凤凰花边,那里比较香。
我们一开始只会聊这两种花的花语,不过很快就熟络起来,慢慢地将话题扩大,最后连恋爱的话题都能心照不宣地一起轻描淡写。
我觉得很开心,她大概也是。
不过好事往往无法长久。
如同飘得过高的氢气球,事情突然恶化。自某天起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清澈,态度也一反常态。对此我惊慌失措。那时正值那两种花同时开放的窗口,她总是提起这回事,直面那种异样执着的我一片茫然。凭借自己的一知半解我带上花找了她。两种都是非常好的花,我不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事实上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知晓败走的原因,因此更无法期待彼时的自己。
当我把那枚曳着长长凤尾的烈焰红花送给她时,她的气体一瞬间全都在她那唐吉珂德式的面上凝华,
也就是我所说的那种,和此时的佳宝周身一模一样的气氛。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世界上的许多地方似乎都有这样类似的俗语。
它到底是在陈述一种事实还是表达这种愿望。
如果人类真的不会犯重复的错误,那再讲这种俗语是否就显得有些空洞?事实是我们这种名为人类的生物就是习惯如此。
佳宝让我别放心上,她说了一堆话了告诉我自己没有在意,我不必因此自责。至于她是否真这样想我不得而知。我当然没法不在意,她的态度是一方面;更令我在意的点在于,佳宝把我叫做“阿静”,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称呼我,嗯...总之在我印象当中就是如此。她普通话说的不太好,我听到时以为她说的是“阿正”,花费了一点时间解开脑筋的线头才反应回来那两个字在粤语里面很像,以至于佳宝努力地用普通话说出来后完全丧失了两边的样子。
她也生疏了。
像久不拉弦的突厥骑兵。
我的脚有些发酸,它们夹在塑料饰板两边的时间太久了,腋下也因为总是贴着积攒了不少湿汗。
此时我们离家越来越近,我看到佳宝的梯恤衫被风吹得鼓鼓的,整个背面已经没有贴合身体的部分。
恢复正常行驶至此我们大概又走了十几分钟,周围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这一块已经是我的“10分钟生活圈”。我家在远离铺装路面的城中村里,离开马路后佳宝再次确认了回我家更细致的路线,我学起药师小姐指路的措辞给他在蜿蜒错杂的小道间导航,我们住的出租屋距离马路不算很远,没绕几下就到了楼下。
天光依然明亮着,我下了车面对着佳宝,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像花瓣一样打开,难怪能一直保持蓬松。她打量着那栋红砖楼最底下的绿漆铁门,对我说:“原来你住这种地方啊。你家在几楼?”
“3楼,左手那间。”我说,接着我想到父母应该还没回来于是补充道:“你要上去坐坐吗?”
对于我的邀请佳宝有些尴尬的笑着,她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握着很久都没喝完的奶茶遮住了嘴巴。她吸了一口后咀嚼着内容的固态物质,含糊地说:“那个..我也得回家了,我妈她不给我在外面吃饭。”
“这样啊。”
我还以为她家里管得蛮松的呢。
佳宝咬着吸管,一收一放地把玩电门,车子在她的戏弄下一阵一阵地痉挛,蠢蠢欲动地就要离开。
她好像要就这么走了。
我试着发掘她晶状体背后的填充物,结果发现那块土地空空如也,她似乎真的已经没有要说的话了。
诶?这是无偿的吗?
不对不对,现在还不能走啊。
还有话的吧。就算不是友善的内容也还有必须说的话吧?
我赶紧钻进思维的酒窖里翻找,难能可贵地手脚都利索起来,三两下就找到了那只漂流瓶。
那辆载了我一路的车不太安定,我先把手搭上车头安抚它的情绪,免得话说到一半就把背上重要的人拐跑了。打开漂流瓶,里面装着是对佳宝要说的话:“佳宝你先等一下,我现在上楼拿钱来还你。”话一说完,我立马摸出房卡果断想要开门逃进楼。
总之先趁乱占一下佳宝的便宜,说一下名字马上溜走害羞的样子就不会被她发现了。
哎?我还没逃掉呢,这是干嘛。谁那么讨厌抓住我的手,虽然说我要占佳宝的便宜但我可不让哪个人趁乱占了我的。哇哇!跑不掉了。求你,放过我。来这么强硬,我真的会哭的。
泫然欲泪地观察手臂的彼端,用虎口的骨架锁住我手腕的那个人就是佳宝。
虽然这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为什么不让我上楼啊佳宝小姐。
她手上没用很大力,不过手腕上还是依稀有些幻痛。留住了我佳宝立刻就松了手,她的掌心很热,大概是一直在握车把,即使只接触了一下我还能感觉的皮肤表面那些佳宝手掌形状的余热。
松开手后佳宝对我说:“钱,你不用还我了。”
“啊?为什么?”
“你已经偿清了。这些钱...有你给我的东西,不少于那些价值的,你用那部分还完了。”
我给了她哪些东西啊。奇怪吔,我怎么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呀。倒是我好像一直在向她索取。
怎么能这样呢?
先不说我的心里平不平衡,要是我白拿佳宝的好处手指就变得更难看了,更何况它们本身就不算修长。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接受的。我对她说:“这样没有道理!”
“钱只是钱而已,小静。那我说你不必现在就还,这样会不会好些。”
她为什么不愿意直接收下我的钱呢?我以为她是会嫌麻烦的人,没想到她自身就那么麻烦。
明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要是拖到以后我又没有佳宝的联系方式,只能靠到处贴寻人启事这种方法来联系到她,说不定这样做的成本早就远远超过50块钱了。我看她就是完全不想让我还钱。
当然不可能让她满意。因为立场没有改变,我可以省去不擅长的语言用原来僵硬的动作来告诉她这点。
“这样都不行吗?”
佳宝莫名地也在这方面执着,双方都不肯让步。
我已经在想抓住她分神的空档直接逃走来制造一锤定音的契机,但佳宝比我机灵,先发制人下了车来到我身边像刚才一样抓起我的手。双腿还没从石膏状态恢复过来,就算努力地想要驱动它们也不会有反应,我只好就这样被佳宝牵制,沉默然后服从。
好在这里不是墨西哥,而且我们只有两个人,达不成条件的局面让事情没有往零和的僵局里发展。佳宝率先结束这场水中憋气的博弈,浮出水面说:“你这个人,没想到你那么固执。我搞错了,轻飘飘的家伙不是气球,那个人像抛锚的铁达尼一样怎么撼都不动啊,真是的。”
“对不起...”
“真拿你没办法啊。来吧,我们这样,猜拳比试。成王败寇,公平又合理。你觉得怎么样?”佳宝像政治家一样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我觉得这是好主意,点头同意。
佳宝松开我的手假装撸起袖子作出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她的梯恤衫根本没有袖子给她撸,如果她是动画片里的动物角色的话此刻应该会扒上覆毛的皮,我一直觉得这个画面恐怖得不行,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我穿的制服是长袖的,所以能做出来那个动作。露出小臂后还真的有了干劲满满的样子,喔,是魔法!
“佳宝你不许作弊哦。”
“啊?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不像,不过你要是出千的话我看不出来啊。”
“看得出来我怎么出千?”
“你还真想啊?”
佳宝用叹息吐出体内的物质。
“都说了不会的。倒是你见过猜拳出千的吗,哪里有这种千术的。“
好像真的没有。说到底就算靠弄虚作假赢了猜拳也不会获得多少好处,的确没这种必要。我好像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女孩子慢出手被抓包的话只要装可爱就能蒙混过关,这样的话作为女生还蛮便利的;不过人家本身就蛮可爱的耍这种小心思也很有女孩子的感觉,我完全不可爱,还是别刻舟求剑了。
“我明白了,来吧。”
佳宝甩了甩纤细的手臂,说道:“喔!来了哦。剪刀,石头...”
“布!”
我好像真的不太聪明。手臂明明已经挥出脑袋却迟迟想不出该出什么手势,结果只好保持原本攥紧拳头的那个样子展示出去。完全撒手不管输赢了。先不管想不想赢,我对自己的码没什么自信,不敢大方地出手,只在胸前摇摆。佳宝则是干净利落地甩到自己肚脐的高度,出了自己的码。
我看到我们的高度不同,也降下出码的右手到佳宝相同的高度。
坏了,这样是不是有点犯规呀。
佳宝出的是剪刀。也就是说这局是我赢下来了。
输掉的佳宝鼓起脸颊盯住我。
“结果是你使诈了啊。”
请别这么说。
法官!我要行驶狡辩权。
得到狡辩许可的我说道:“不是的!我没想好要出什么就...”
好了,狡辩失败。判决,有罪!
等等!我有异议!
请讲。
“我们再来吧,三局两胜。”我希望开启新的回合来掩饰上轮的失误。
“啊,就算这样也是你最后会赢吧。第一局都定下来了后面在比试还有意义吗?阿静,这个比赛已经不公平了,你知道吗。被偷奸耍滑的某人。”
哇哇!你不要当真啊。还有,佳宝你干嘛在那里偷笑!明明没有生气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故意捉弄我呢。
“好吧。对不起,算佳宝你赢了吧。我会听你要求的。”
自知已经理亏,我只好认栽向她投降。
佳宝笑得越来越无法压制了,她的身体每抖动一下那头张开的蓬发也会随之颤动,看起来就像那款僵尸题材游戏里面的某种植物一样,我真的害怕从她的脸的正中会蹦出阳光来。
等她笑够了,终于说到:“别这样呀。就结果而论是你赢了吧,说好的成王败寇,就算不公平也要愿赌服输的啊。是你赢了就是你赢了。我会让你我钱的,不过考虑你出千了,得加点条件才行。”
“诶?”
“我想想,就让你请我吃点东西吧。这周末怎么样。”
吃东西吗...50块钱的食物对女孩子来说会不会有点过量,尤其是佳宝这种体型的来说。但转念一想,我好像已经被判决剥夺了否决权。去不去都由不得我。
我说道:“我是不是不能拒绝啊?”
“你知道就好。”
太卑微了这种身份。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落败,下次多加注意才行。小心别再失手是一方面,还得要小心佳宝,她好像很喜欢捉弄人,而且对此炉火纯青。
输姑且是输了,我想起还有一些事情,对她说:“那我们那天怎么碰头?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向日葵星人晃了晃很惹眼的脑袋,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你要我的电话还是SNS?”
“SNS就够了。”
我从书包拿出了纸和笔,考虑着是我写给她还是让佳宝写给我。不过这个考量才进行一半佳宝就递了她的手机过来,她已经打开好添加好友的操作界面就等着我来输入账号。凭借记忆补充了搜索栏,底下立马就出现了我那个头像的名片;这么简单的操作就不用麻烦她了;我直接向自己发起了好友申请,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备注好“陆文静”的名字再把手机还给佳宝。
交换完联系方式佳宝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我问她要不要送她到马路上,她说她走过一次的路就记得住,她果然很厉害。结果我一直目送佳宝到消失才转身开门上楼。天色还只是略微有变暗的趋势,户外依然很亮,但一踏进不透光的出租屋我四周立马被又冷又湿的黑暗包围。我的脚步回荡在瓷砖覆盖的四壁,空荡荡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忽然就进入到寂静的空间里,有种恍若隔世的落差感在心灵的工厂里加工出来。虽然我也不是浦岛太郎就是了
离开前佳宝问我要不要听我有什么拿来抵了债。我说当然要。
佳宝说:“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嗯,有点酸...热气腾腾的,侵略性的。那些汗味,像揉搓肉豆蔻一样的气味。我闻了一下,那大概值50块钱。”
我给了她一拳,佳宝立马驱车逃走了。
整栋楼里都是菜香,其他租户应该要么在做菜要么已经吃上了。
上到三楼后我看见我家对门的那户人敞开着门,他们的餐桌就对着门口,咸甜的丝瓜汁液气味尤其在这里最浓郁。围着桌子的四个人用我听不懂的话聊着天,我颔首和他们打了招呼,不过他们除了齐刷刷地盯住我就没再做其他表示了;考虑到我们家和他们的关系没有很好,我就不再自作多情做那些多余的交流,回头掏出钥匙开锁。
好饿。
大概是中午吃的太早,我的胃提早激发了索求欲。我平时会比今天早一些回到家,父亲和母亲回家都比我晚,因此晚餐大多都得等到他们回家再进行,这段空档通常不会太久,至少还没有过等他们等到饿得不行的情况。
今天看来不行,就这么等下去的话我的肚子一定会饿得发痛。用剩饭就煎蛋吃吧,橱柜好像还有挂面,这个东西也可以很快吃得上。
家里的出入口装了两扇门,一扇钢筋焊接的防盗门,再里面就是没有观察口的木门。我用钥匙打开了外门的锁,不过里面的没等我动手就被屋里的人向内拉开。披着围裙的母亲站在门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瞥了一眼对家的情况然后让我进屋,等到两扇门都合稳后问道:“我觉得你对付不过她...嗯,怎么样,你们去哪里玩了?”
客厅内弥散着湿气,那种水汽温度比较高而且混有油脂和盐,整个空间都是胡萝卜和肉汁的气味。
没想到母亲已经回到家了,她今天回来得真早吔。我看向鞋柜旁边的硬沙发,父亲也在那里,他们不是一起工作的,父亲一般会回来得晚一些,现在他也在,我就没法分出到底是他们早归了还是我迟到了。
他们应该是通过临街的窗口看到和我一起在楼下交谈的佳宝,说不定连我们玩剪刀石头布的蠢样子都看到了。
我一边换拖鞋一边回答母亲:“我们哪里都没去。桥对面那里,修路的那个地方堵车了,我们堵在那里。”
“嗯?真的吗?问一下小肚子,咕叽咕叽。”
母亲搂住了我,用右手的手掌在肚子表面轻揉,衣服撩动皮肤,痒痒的。被母亲抱住的感觉好舒服,全身的土壤都一并软化,弦的两头没有了支点,一下子就松弛下来。断线的我没有意志再对抗那种瘙痒,在母亲的怀里发出“咕咕”这样奇怪的笑声。
“喂?你们没吃东西吗?那么晚了你怎么不和她在外面找东西吃。”
她说的那么晚,我对此并没有感知,天空一直都是同样的颜色,这样子没法判断的啊。我猜现在差不多还是我平时回来的时间,不过一转头,临街的窗口已经是一片昏暗了。
像被什么东西抹去了变暗的那个过程一样,夏至的傍晚就是这样。
母亲的问题没有答案,我随便用借来的靶子来搪塞了她。
“她妈妈只给她回家吃。”
“哎呀,真可惜。”
母亲放开了我,她好像还在做饭的途中,虽然桌上已经有了几碟菜,炒锅里面同样也有。
既然她还没做好晚饭那我就还有时间洗澡。
浑身上下都是汗液的感觉实在是不舒服。我想幸福地吃晚饭,所以身体也要变得舒服起来才行。
我进到浴室用温水狠狠冲了澡。水雾把这个小小的空间装饰得如同仙境一般,我不是爱丽丝,没有那么多奇妙的朋友在这里嬉戏。温热的流水冲过我的体表,它们的职责本是冲刷汗液,但我被那些蒸汽闷住反而是一直在出汗,像小学课本里面的水池问题一样,两边的效率达到了某种平衡。
感觉要是不果断一点撒手人寰的话这个澡怕是永远都洗不完。
我只好委屈自己离开如梦似幻的仙境。
随后我和母亲还有父亲像对门那家壮族人一样围台吃了饭,他们今天看起来莫名地开心,不晓得遇到了什么好事。母亲一直在聊佳宝的事情,她问了好多问题,其中很多关于佳宝的事情连我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明。尤其是她问到佳宝是不是高中里面的同学,我完全不敢说她好像是社会上的人。父亲似乎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只说了交到朋友就是件好事。
在他们眼里我和佳宝已经有朋友的模样了吗?
父亲的话也使我开心得轻飘飘的。
正所谓乐极生悲,
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情。
我想它描述的是那种倏然闪烁的现象,而不是某种规律。正是出于其不可预测性才为这个成语增添了浓郁的悲剧色彩。虽说它字面上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发生在我家其乐融融的家庭晚宴过后的事情。
回到房间的我兴奋地打开SNS确认来自佳宝的好友申请。
新朋友有两则消息,这意味着除了佳宝,今天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在没有事先联系的情况下希望成为我的好友。我当时没有注意佳宝的头像,一时间没能找到她的那条。不过这两个账号之间操作者的差别过于明显,导致佳宝的账号一眼就能认出来。
佳宝的头像是她本人像货物一样趴在电动车鞍上的图片;那个陌生人的申请没有备注,她的头像则是一只黑猩猩把玩点唱机的奇怪图片,名字也叫做Gorilla,这是女生会取的名字吗?总之在名片上那个人是一个女孩子,因为和我同城而且岁数相仿,我感觉是我熟人的概率还是蛮大的,我是说在那种非传统意义上的熟人。名片的签名里写了两个英文单词,我的英语水平很差,努力辨认也无法了解它的含义。总之我在这里写给你们看,希望能帮帮我。它们是:Unorthodox Jukebox。
我没多加考虑吧她们都给予了通过。
不过很快我就为自己没有考量和防备的轻浮举动后了悔。
不期而至的访客大多来者不善。
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其中的道理。
申请刚刚通过那位陌生人立刻就发来了消息。
“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陆文静”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对方很快就做了补充,填补了我的疑惑。
她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场景是校门口那块地方,我今天也在那,认得出来就是今天前不久那时候的景象。照片的拍摄者站在人行道上,对马路的方向按下了快门。除了主体的马路外照片映入了许多人,大家都是清一色的蓝色校服,统一地朝离校的方向移动。
除了那两个人。
看得出来拍摄者想要记录下的,就是这张照片里那两个人接吻的照片。
准确来说,是看起来像是在亲吻的两人的照片。
为什么我会知道她们不是在亲吻。
我想这无需解释。
照片里佳宝侧着头盯着镜头,露出像猫一样狡黠的笑容。
那个人,她当时根本没在看我的额头,难怪拖了那么久。
其中一人是佳宝,那另一个只出现了背影的主要人物自然也就只有我了。这是我把额头展示给佳宝的瞬间,当时我们的脸贴的很近,才会给拍摄者产生接吻误会。说不定佳宝还是发现了镜头才故意把脸凑上来,毕竟这种事情按她的性格真的做得出来。
总之,这是一张包含信息差的桃色照片。
它会给而且已经给了包括拍摄者在内的看客输出错误信息。
而我将是它的受害者。
“明天早课前,在花坛等我。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没等我做出解释,对方就下了最后通牒。
她能说出那么可怕的话,看起来不像是听得进话的好人。
我想我大概不用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