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梦,要说为什么的话,她才不会在这种寒夜来湖边。
而且离家近的几个湖才没有这么清澈的水!
芙宁娜在岸边走了几步,脚下石头碰撞出声。
「哦?」
她扎起有些碍事的头发,在地上挑了块她称之为「碎砖」的石头,朝湖面一甩手。
「碎砖」擦着水面跳过去。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马上就能突破二十五!——「啊」。芙宁娜面如死灰,几乎流泪:她精挑细选的宝贝石头落水了!
「梦里难道不该心想事成吗……」
她遗憾闭眼,却感受到万丈光芒。
水之女神浮出水面:「大胆的过路人哟,你掉的是这个金石头呢,还是这个银石头?」
女神揉着头上的包,神色委屈。
「……诶?」自觉闯祸的少女非但不害怕,反而燃起一种冲动。她紧盯着被水环绕的女神,掐掐自己。
「痛!咳嗯、我的确掉了东西。那就是……你!」
「唔,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芙宁娜撑着脑袋,抓着笔乱涂乱画。
粉笔头击中她脑袋又弹开。
一个笑容在她心中浮现。
「我知道了!」她起身大喊,被赶出教室。
水的屏障退下,女神露出真身,白裙与发梢裹在脚边。她只睁开一只湖水流淌的眼睛,听到芙宁娜的回答时微微一笑。
那正是「烛照万物的太阳,自有天地以来也不曾看见过一个可以和她媲美的人」!
「呜哇好恶心的笑,你今天怎么回事?」
一刻也没被下课铃拉扯,立刻闪现到走廊的是……夏洛特!
被叫醒的芙宁娜眼神幽怨:「秘密!」
「是吗。」
「喂、你没拍照吧?」掏出相机的校报记者让她浑身恶寒。
「怎么会。社团?」
「不去。」
「诶,你们最近有排练吧?」
「啊再见。」芙宁娜伸个懒腰走向校门,末了回头一笑:「那种程度不排练也没关系啦。」
什么排练,哪里有做梦重要。芙宁娜冲冲冲!是时候展现你的运动实力了,趁着太阳还没下山!
就这样超过那个拐——角。她紧急刹车,没让自己超过拐角,而是偷偷探出一个头,一边在包里摸索镜子。
有同级生打量她,她发现到自己今天逊爆了。丘比特的箭消灭不了少女的沮丧,但她更小心地探出头。
夕阳立于天空,而「她」立于大地,长发与白裙飘逸,与人流格格不入,朝她走来。
芙宁娜已经把自己埋到地底了。神搬开那些自尊心的废墟:「你在这做什么?」
人流的声音消失了,街景变成虚幻的影子。芙宁娜瞪着那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你只是一个梦。」
「是呀,但你不是落下了什么吗?我是来归还的。」
「我到底……落下了什么?」少女收紧手指。
神抚平她的眉头:「幸福。还是说你已经足够幸福了?那也不错。」
周围响起潮水的声音,海浪向她们涌来,争先恐后地。
——翻涌的浪花似乎想把你抢走。
她伸出手。
「等等!」
那只是人流的声音。她只是抓住一截校服袖口,而那个人刚好也是她。
「留下来……求你了。」
「嗯?」
芙卡洛斯一顿,喉咙被奶茶珍珠卡住,漏出一丝哀嚎。芙宁娜一愣,摆好姿势准备急救。
「咳咳、我没事了。怎么哭了,你不是要当姐姐的人吗?」
「那是你的幻想,芙宁娜。你是独生女。」白大褂坐在椅子上。
芙宁娜双手抱胸,别过头慢慢开口:「她是真的。」就算不是姐妹。
「还记得吗?你导演过一个关于水神的剧目,那个女主角——」
芙宁娜抬眸:「是芙卡洛斯出演的。」
治疗室的白色幕布后走出一个证人。面容模糊,好在脖子上挂着相机。夏洛特拿着一张照片,里面是舞台上的水神。
「芙宁娜,水神的演员是你自己。」
芙宁娜很生气,但看到照片时柔和起来,像是有人站在她身边将她安抚了。
医生和夏洛特顿感不妙。但收起那张照片后,芙宁娜正常了很多:不对空气说话,不声称自己有个姐妹。她重新投入生活和她的创作。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途。湖中神灵回应少女的愿望,进入她的生活。
「同学、友人、恋人、家人、过路人,你想要哪一个?」
舞台中央,神的扮演者在布景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教室里讨要作业的心虚、旅游时交握的手、伞下的呼吸、相拥而眠、路口的逃避。
如果她没抛出那块石头,或者没有停留在路口。
芙卡洛斯还是会等在那里,因为她知道那终将发生。
舞台灯全部关闭,只留下逆光。水液混着星星涌入,在黑色剪影脚边停下,形成一个圆形的湖泊。
芙卡洛斯捡起一颗星星:「这次你忘了什么?」
她的影子一分为二回答道:「身为神的自我。」
「——我的幸福不在这里,让我回到你的湖中吧。」
她伸出手,穿过影子的心脏。
灯光亮起时,台上空无一物。
没人再见过那位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