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朵一行人正大摇大摆的出逃,而余珣只能呆坐在原地,她需要时间。
此前与白朵的对峙之中,余珣牺牲自己左手换取到身体其它部位的液态化:大脑,心肝肾肺等等。
因此余珣有着把握,白朵既然无法控制她的心脏,也就无法快速的杀死她。
不过白朵却并未动死手。
单独液态化身体的某个部分,余珣仅需几秒钟,但液态化全身却需要很久。
需要用大量精力去推持身体的每个位置的液态化,才能保持身体功能的正常运转。
余珣此前从未如此大幅度使用自身的能力,但此时,她已完全液态化。
从外观上她与常人也别无二样。
断开的双臂上有着细线,液态的细线,肉眼无法察觉的水线,将余珣的右手缓缓接回。
左臂相对麻烦一些,如同破碎的积木,余珣大脑不停地去构建,去重新拼接。
而原本骨肉横飞,七零八落的手臂上也渐生水雾通过许多细小的水线渐渐组合在一起。
双手复原如初,但手臂上传来的麻木感告诉余珣她暂时没法使用它们。
双手无力下垂,连轻微挪动一下都做不到。
车辆发出引擎声,白朵要逃走了。
余珣不再等待双手的恢复。
她循着本能去使用她的能力。
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长椅上是瓶盖大小的一片小水渍,她钻入,不——准确的说她成为了那滩小水渍。
这感觉并不好受,她有些头晕。
脚下传来失重感,余珣她感觉不到地面,却又无法向下坠落,视线变得模糊,低矮,对阳光与风的感觉变得稀少,连远处车辆轰鸣声都快要消失不见。
一切都在加重余珣的晕眩感。
余珣尽力的向大巴车方向奔跑着,这片水渍也以她的速度向前移动。
大脑却传来昏涨感,余珣感觉整个人正在柔软的天鹅绒上奔走,五官六感不受控制的想要关闭。
这对她算是新奇的体验。
余珣在行进中晕了过去,沉入一片黑漆漆的虚无,她挣扎着再次睁眼。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浅浅的海面上,望着蔚蓝而无云的天空,也不见太阳,但阳光明艳且温柔。身旁的水深不足一公分,海水打湿余珣身体,让她感受到微微的流动,婉如轻抚,却感觉不到风。四面依旧空阔无一物,不见山川大陆,但海水下是一层细嫩潮湿的白沙。
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余珣置身其中,只觉得无比安心,心中生出永远留在这宁静祥和而温柔的大海中的想法。
却又再次惊醒,才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模糊的视线隐约辩认出自己正俯身于块绿铁皮上,也能约莫感受到车辆高速行驶所形成的风。
太阳稍稍西斜,看天色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
手臂上的感觉从麻木到刺痛,应该是可以勉强活动了。
细微的水线从车顶向着车底缓缓爬去,余珣的第一选择是破坏大巴车的轮胎,却发现上面附着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虫鳞,呈盾形,不过指甲盖大小,光滑且锋利,鳞片将车胎都紧紧包裹着,不留空隙。
余珣行动无果,还让白朵感知到了她气息的存在。
“你跟上来了?出来吧,我能感觉得到。”车内传来白朵声音。
余珣索性将自己上半身钻出水渍,倒立着悬挂在车厢内的车顶。
钻出水渍的余珣好受多了。
白朵见到余珣双臂被卸,多少有些自责。
“你的手那是你自找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在我发怒之前离开,明白吗?”白朵盯着挂在上方的余珣。
余珣左手衣袖坏掉了,右手衣袖却完好无损,恢复如初。
“我想和你谈谈。”余珣从车顶落下。
白朵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其余人皆坐在前排,白朵身旁仅有个助步器。
但余珣没有十足把握能立即制服白朵。
“再给我些时间,这衣服左袖也能修好,届时我再将衣服还给你,如何?”
白朵从余珣眼中看见了认真与单纯。
两人对视着,白朵有些搞不清眼前这人脑回路。
“你追上来就是为了给我修个衣服?”
“这并不是所有的原因,但确实是原因之一。”
“还有呢?”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离医院吗? 据我所知,你生活得优渥而幸福。”
“知道原因对你有什么意义吗?”白朵反问。
余珣摇头。
“我还得带你回去,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我拒绝,滚吧,不想死的话。”白朵再次威胁道。
白朵说这话同时,三名靠得较近的保镖起身。
余珣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一名保镖直接扑身袭来,余珣身后似毫无防备。
而面前的白朵也抬起手来,她手掌心里有张新长出的嘴唇,嘴中吐出绸带似的虫丝,缠向余珣心脏。
两面包夹之势,但空气中突生水雾,余珣后背的上方,生出条手臂,它飘浮在空中,直接拎住飞扑的保镖从车顶的窟窿掷了出去。
而余珣左手也从腹上生出,欲紧攥住这袭来的虫丝,虫丝却直接钻入她左手。
“怎么,又要自断一臂么,之前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白朵讥讽说道。
余珣将本被废掉的双手又恢复到原位,但手臂知觉的再次丧失也告诉她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和双手被废也差不了多少。
白朵再次动用虫化在余珣身上试了试。
“果然还是控制不了啊,是因为你我是同类人吗。”
余珣没有回答白朵的自言自语。
另外两个起身的保镖,一个如猴似的蹲做在座椅后背上,一个缓缓向余珣走来。
正好拿她来试试自己虫化的部下,白朵打算看戏。
车厢内过道不算太宽,走来的保镖身上长出四条虫螯连带双手,如六条尖枪刺来,攻击如同雨点落下。
余珣后撤躲闪,退无可退,也被迫坐在白朵身旁椅上,却见白朵冲着她在微笑,余珣再次钻入水渍之中,只剩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塑料椅。
水渍迅速移动到一旁蹲守的保镖身旁,人影叠出,一记直击头部的横踢,让椅上的人直接脑袋撞碎玻璃飞了出去。
后排的保镖回身,向余珣飞扑过来,余珣一个上踢,如法炮制,他便也穿过车顶的窟窿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而坠向车外的远处。
余珣的双腿,正被层墨黑色的液体包裹,它们拟态出白朵手下虫刃的模样。
又两个保镖正欲起身,白朵伸手下摆,示意他们坐下。
余珣见白朵示意他人收手,以为白朵回心转意。
“你控制我心脏却并未下手,所以我也想与你谈谈,我认为还有机会。”余珣语气诚恳。
“你既清楚当时我未杀你,以为我不会杀人,所以才有胆子跟上来?”白朵问到。
“就算是再危险,我也会跟上来的。”
“为什么呢?”
“根据联邦暂行…”余珣打算解释一番。
“好了,好了,不要多废口水了,嗯,我决定了,那便回去好了,但在回去之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余珣见白朵回心转意。
“不太过分的话,可以。”
“给我一个拥抱吧!”白朵说得畅快,也摆出迎接拥抱的姿势,她甚至闭上双眼。
十足的期待模样。
“快点,否则我可不回去了。”白朵催促到。
似乎有诈,不过余珣见自己的目的也将要达到。
余珣坦然的抱了上去,但也只是将身子靠了过去,她的手暂时没有知觉。
白朵熊抱住俯身的余珣,将嘴唇靠在余珣耳边,“你这单纯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啊。”
余珣想起身,却被白朵紧紧抱住不放。
“既感受不到痛觉,又能将破坏的躯体恢复如初,真厉害啊,不过你的双手暂时没有知觉而无法动弹啊,这能证明你不是不死不灰的存在吧,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好了。”
话未说完,白朵身后长出十几只如蜘蛛似的节肢虫螯,一并向余珣后身刺去,而余珣被制住,来不及反应。
来不及躲避,余珣的后背迅速变得千疮百孔。
余珣终于承受不住这剧烈的伤痛,她的能力近乎消散,整个人退为普通人的状态。
整个人因失力身子倾向白朵,被她抱住。
“你输了。”又传来白朵的耳语,带着热气。
余珣又感觉自己颈部传来又传来阵刺痒。
白朵的虫牙轻轻地咬破她的肌肤,毒素传入余珣身体。
“这毒素可比丝线厉害多了。”白朵轻轻舔食掉余珣颈上的血迹。
伤口合愈如初,留下两点紫红,证明毒素的存留。
余珣太过疲惫了,她的身体极少脱离她意志的掌握,但今天,她快要第二次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但她还有一定要做的事。
“你,骗了我。”余珣语气缓而轻,她不剩多少力气。
“你身上的味道可真香啊,还是软绵绵的。”白朵答非所问,还顺势捏了两下余珣的腰。
车辆却在急驰的行驶中突然停止了动作,大巴车停在了架大桥上。
前方开车的司机见车停脸色变得惊恐,不停用头撞击前控制面板。
余珣已悄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白朵推开自己正抱着的余珣。
“你做了什么?”她质问,但她也能看见余珣脚下向车下渗出水线,密密麻麻的水线。
“此前的谈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对吧。”
“因为不熟悉车辆结构导致我多花费了不少时间呢。”余珣表现得十分平静。
“我本以为你打算回去了……反正结果也都一样。”余珣彻底失力,彻底倒向白朵,没了意识。
她再度昏迷。
余珣破坏掉了车辆引擎的零件,大巴车因此熄火。
“你之前问过我原因,是吗?”白朵抱着余珣,也不管余珣是否还听得见。
“我与你一样,都是年迈而将死去的病象,老象。你又何苦如此为难,我正为自己寻找着墓冢,你呢?毫无察觉,还是坦然接受了?”
白朵不停下,“我的生命中的活着的时间正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必须向着呼唤我的声音前进。”
西斜的微弱的阳光洒入车内,白朵身上被渡上层金色。
而余珣躺在影中,躺在白朵怀中,不被阳光所接触。
车人的人纷纷作茧自缚,白朵把余珣也用丝包裹起来,
车头的司机用头撞开前窗玻璃,也吐丝自缚起来。
这附近难有过路车辆,而乘车逃离也不是白朵理想的完美方案,想要彻底告别,这肯定是不够的。
这时那帮子人也为她而正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一个个茧上纷纷生出粗壮的丝线拉住大桥盖梁,整个车辆被升起,悬挂在半空中。
车内小物件受重力横飞,而作茧的众人仍在原位置上,若无事发生。
整个车辆以荡秋千的方式荡入大江之中。
此江为条大河支流,即使冬季也是深水长流。
大巴车就此沉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