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帅气了!伯劳小姐!”
目送敌机渐行渐远之际,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冷漆的声音,她的呼号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没想到声音还怪可爱的。
“这里是陆光,伯劳,感谢你在五天前帮我们解围,我和冷漆承蒙你照顾了。”
陆光的声音也颇有活力,但比起冷漆的激动来说,她给人一种更可靠的感觉。
“这里是伯劳,感谢两位夸奖,这不过是我的分内之职罢了,战斗没有结束,还请继续保持警惕。”
一个光点在我的头盔显示器上一闪而过,雷达似乎在刚才探测到了一个目标,但很快就消失了。
“冷漆陆光,伯劳,十二点钟方向雷达是否有反应?”
“伯劳,冷漆,90千米内未发现目标。”
“伯劳,陆光,同上。”
奇了怪了,刚才那是什么?雷达故障?
就在我疑惑之际,座舱内响起了雷达锁定告警,此前我并没有被雷达照射,说明敌人大概是在开启雷达的一瞬间就把我锁定了。
典型的偷袭战术。
雷达信号来自两个方向,十二点钟下方以及三点钟上方,雷达告警系统上显示它们来自两架洞尘式战机,根据位置来看,估计就是刚才那两架,我看了眼显示屏,数据链系统自动给它们分配了两个编号——83和84。
“你们两个组成防御编队牵制84,我去对付83,不要让他们靠近!”
“陆光明白。”
“冷漆明白。”
陆光与冷漆的战斗机航线交叉,先由陆光面向84,打了一个中距弹压制,而后与机尾对敌保持防御姿态的冷漆交换战术位置,如此重复,这是再基础不过的防御战术,但在战场上也是最有效的。
根据83的高度来看,刚才在雪峰上面一闪而过的光点就是它,它紧贴着山体飞行,所以雷达才没能探测到它。
“敌导弹……敌导弹……”
座舱语音系统响起了导弹告警,83结束了低空突防,猛地拉起机头,在不到三十公里处朝我打了一发中距弹。
我迅速回以一发中距弹用于压制,而后开始三九下高,但我没有打算单纯用三九机动来躲掉这枚高能量弹,待导弹略微接近后,我在降低高度的同时慢慢地转为由机尾面对导弹的姿势,同时开始爬高,导弹被我这一番机动下来能量损失很大,很快便被甩掉了,而我则是相当于在天空中画了一个垂直于地面的圆,机动过后迅速指向了敌机。
此刻,83刚刚完成规避动作,还在背对着我,我又建立了高度优势,战争的天平正在向我倾斜。
我当机立断,打出两发中距弹,导弹咆哮着向它飞去,在夜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航迹,几秒过后,我看到了两道微弱的闪光,在雷达屏上,83的飞行轨迹混乱了起来,直到完全消失。
我把它打下来了。
有一瞬间,我感到一丝落寞。
这两架战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五天前和我交手的那个双机编队就是它们,但在黑暗的夜空中我毕竟无法确认它机尾的徽记,随着导弹告警的再度响起,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导弹来自84,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做起了三九机动,没有丝毫的犹豫。
“冷漆陆光,伯劳,结束防御,帮我压制住84。”
躲掉这发导弹后我又确认了一下雷达告警系统,84被冷漆和陆光牵制,解除了堆我的火控锁定,没有来自其它导弹的雷达信号。
没错,这片空域本不该有其它导弹,但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我被命中了,垂尾被炸断,飞机的姿态瞬间失控,我紧紧地握着操纵杆,但恢复飞行的努力全都变成了徒劳。
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直以来的训练都在培养我处变不惊的素养,但在这一刻,我还是慌了神,花了几秒钟来思考这枚导弹究竟是以何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打过来的,最终依旧是毫无头绪,而就是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忘了执行抗过载呼吸,高速飞行的战机在姿态失控时过载大得离谱,血液逐渐从我的大脑中流出,意识逐渐模糊,这时候,做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迎角超限,迎角超限……”
座舱语音系统正用它冷冰冰的合成语音向我通告着飞机糟糕的姿态,我坐在驾驶舱内,无力地握着双腿间的操纵杆。
“伯劳,陆光,收到请回答。”
“拉起啊伯劳!”
耳机里传来队友们的声音,我的血液随着过载在体内翻腾,时而上涌,时而落下,视线也随之在灰暗和昏红之间不断跳跃。
“顾维夏,听到了吗!?快弹射!”
战友的呼唤逐渐混乱,一开始还遵循着基本的无线电联络格式,到后来忽略格式,现在则直接跳过我的呼号,直接叫起了我的名字。
我的身体被过载向前压倒,一个黄黑相间的拉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这是什么了,但身体下意识地行动起来,我松开了握着操纵杆的手,转而握住了这个拉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拉起。
下一个瞬间,导爆索炸开了舱盖,弹射座椅射出座舱,高空气流冲击着我的身体,即便是穿着抗荷服,我依旧可以感受到来自冬季寒流的刺骨的冰凉。
此刻的我就像是一朵蒲公英,任由高空气流将我带向不知道是哪的什么地方,大脑已经被摇成了浆糊,就连简单地分析事态对我而言都变得不可能。
左臂感到异常的寒冷,我用手摸过去,除了抗荷服冰冷的外表,还感受到了一丝温热,看着手上红色的液体,我意识到我在流血。
血液将思绪拉回了现实世界,我逐渐清醒,雪花拍打在头盔面罩上,我将它们擦去,天空阴沉沉的,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针叶林,一座高耸的雪峰正屹立于我的身侧。
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有退去,远处传来的喷气引擎的轰鸣依然在时刻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似乎是已经安全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弹射座椅吗?刚才弹射座椅到了预定高度自动进行了人椅分离,这我是知道的。
哦对了,人椅分离时,储存在座椅中的生存包应该会同时分离出来才对。
然而,在本该挂着生存包的地方,现在却是空荡荡的,少了十多公斤的重量,难怪我会感到奇怪。
“啊?不是,生存包没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大脑更加清醒了。
眼见着针叶林的树梢逐渐与视线齐平,我做好了防止冲击的准备,寄希望于下落过程中不会被挂在树上,或是被什么粗壮的树枝撞断骨头,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伞绳,剩下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祈祷。
在穿过了树枝的层层遮挡后,我一屁股扎进了雪堆里,也多亏了树枝以及积雪的缓冲作用,这要是在空地里这么降落,尾椎骨恐怕得断成好几块。
降落伞最终还是被挂在了树上,我试着扯了好几下都没扯下来,考虑到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决定节省宝贵的体力,雪峰位于正西边,多亏了它我才能够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分清方向,理论上来讲,我一直向东走,走到山下肯定就能获救了。
然而,在这个积雪足足能没过小腿的地方,我也很难说自己究竟能走多远。生存包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现在没有食物,抗荷服有防寒功能,但毕竟无法完全抵御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左臂的伤口还在流着血,随着时间的流逝,肾上腺素开始退去,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逐渐地,肢体末端开始不再感到寒冷,甚至有些热,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回头看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森林,以及一串看不到头的脚印而已。
“好热……”
呼出的空气凝结成水,化成阵阵白雾。热,这是低温症对人体的欺骗,却让我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炼狱之中,我迫切地想要脱掉抗荷服,让身体暴露在寒风之中,但大脑却告诉我这是虚假的信号,这么做只有死路一条,身体被寒风摧残着,大脑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消耗,步伐变得缓慢而沉重,我的思绪思绪逐渐飘向了远方,过往的经历如同跑马灯一样在我的意识中闪过,似乎是在为将死之人留下最后一丝慰藉。
在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似乎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想向她呼救,但却没有丝毫力气来发出声音,命运仿佛是在嘲弄我,那个人影——我仅存的希望,与我渐行渐远,我跪倒在地,记忆便也从这里中断了。
这,便是我和她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