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和周日举行校运会。
体育委员胡跃龙周五这天，找所有人确认报名项目，我并不擅长运动，尽力逃避，被胡跃龙逮住后坚持说我不行，我不报名。他也不想与我大眼瞪小眼，暂时放过我，把所有人问过后又回到了我这里，表示女生还有一个1500米长跑名额。我知道有人不只报了一个项目，如白鹭就报了两个，我想能够逃掉吧，结果大坑落在我的双手上，眼见要一头栽下去，只能后悔耍小聪明。忽然李萋萋夺下我手中的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胡跃龙。
“你没必要这么拼吧？你已经报名800米跑、4x100米接力了，这么紧凑——”
“一个人可以报几个项目？”李萋萋笑着打断他。
“最多三个。”
“那就没问题了呀。我也是想好了才过来的。”
“那行吧。别临时变卦就行。”胡跃龙笑着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女生这么喜欢运动的。”
“这不是见到了吗？”
胡跃龙点点头走了，李萋萋把微笑卸下来，叹了一口气。想着她是不是为了帮我呢？正要戳戳她的胳膊，她趴到我垒起的书本上说：“唉，讨厌的家伙。”
“咦？谁呀？”我吓得把手缩回来。
“就那位姓胡的咯，什么叫没见过喜欢运动的女生，真是不爽。”
“你……很喜欢运动对吗？”
“还可以吧。”她瞧着我，忽然笑了说：“我可不是为了帮你。”
“这样啊……”
按理说我应该放心下来，怎么还有点失落呢？
“对了，要来为我加油啊。”
李萋萋满脸笑容对我发出邀请，我立刻答应了。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甚至该问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啊，对了，为她写些加油语交给广播站的人来读吧。
本来顺利的话，我打算看过白鹭的比赛后，躲在一个静谧的地方阅读。没曾想李萋萋会邀我去看比赛，在我看来她喜欢且擅长运动，又懂得与人相处，当她在赛场上一展风姿，关注她鼓舞她的人总不会少，我也就大可不必凑热闹。
今年和去年很不一样，不仅是高一时我顺利逃过了参赛，更是班主任的行事风格大不同。高一四月底的春季校运会，班主任姚骅要求显出青春并大展中华气象，方阵必要中国元素——国旗、折扇、龙灯、七彩烟雾、民族服。
一番折腾，发现经费不足，编排操演困难，班主任只好对全班同学叹口气说：“大家不要灰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贤也说过‘博学详说，将以返约’，收拾好心情，加油吧。”
这次秋季校运会，仇老师让班长用班费购置一副手持国旗，让体育委员排练好走方阵，其它不做要求。班上有人觉得没劲，有人满意这简便的安排。我对集体活动兴趣不大，自然觉得越简单越好。
校运会当天，我们这只朴素的队伍被多姿多彩的各色队伍包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说，我们这样偷懒等下出洋相了怎么办？早说了活动就该热闹嘛！
队伍里开始弥漫不安的气氛，大家渐渐紧张起来，而队伍该出发了。停在前面方队后调整队形，轮到我班进场，便一同前进，不安的氛围消失在集体喊出的口号声中。
按照流程走到开幕式结束，比赛很快将开始。
上午白鹭有甲组女子100米短跑，我一直跟着她准备比赛，路上遇到她的朋友——肖成、李静、许集思、李姿。她们是白鹭在播音培训班里认识的，分散在同一年级的不同班。我看她们聊得高兴，便打了声招呼走到圈住草坪的黄线后面等待比赛开始。
赛道上有八名运动员，一声嘹亮的“各就各位，预备——” 使运动员蓄势待发，随着一声枪响与硝烟，运动员冲刺而出，白鹭领先第三名，许集思第五名。观众们呼喊加油，没有一名运动员不争抢终点线，几秒钟之间就能拉开胜利的距离。
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想必在这竞争的跑道上，我也难免担心毫无表现。重在参与在此刻，只像轻松的谎言。
白鹭以第五名到达终点，许集思第七名。白鹭弯腰气喘吁吁，我钻过黄线走去，肖成和李姿先我一步走去关心她，白鹭问我：“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嗯，很好。”
我看着她额头上的汗水，掏出纸巾让她擦汗，李静走来问我要了一张纸，给到旁边的许集思。她们五人相互关心打气，氛围愉快，我无法融入，慢慢退到一旁看着。白鹭懂得享受校园生活，她愉快的身影使我感到高兴，我想要悄然而去随心走走，却被白鹭转身叫了回去。
白鹭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下午有扔铅球比赛。我想着现在时间还早，想找个地方安闲偷懒，她却不答应，说：“难得有校运会可以理所当然地玩，理所当然地买东西吃耶，少读两天书又不会死。”
我掰不开白鹭死抱住我手臂的手指，她很是得意说：“我就不！我就不！哼哼！”
“今天天气又好，没事走走也挺好的。”肖成说。
“我听白鹭说你非常博学，但是读书也伤眼睛嘛，在太阳下走走对眼睛很有好处的哦。”许集思说。
“没有没有，我不博学。”我赶紧摆手。
“和白鹭说的一样你挺谦虚的。”李静说。
“一看就是我们中的学霸呀。”李姿说。
我转头看白鹭，想问问她都胡说了些什么，她拉着我说：“哎哟，走嘛！一起玩啦，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看着她虚假的楚楚可怜，我放弃了挣扎。于是跟着她们或看比赛或看她们和其他人交谈，渴了去小卖部买东西，当嫌天上的太阳烦了，又见宿管阿姨不在，就溜回寝室休息、聊天，准备吃午饭时便下楼。
白鹭问我：“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先看你的铅球比赛，然后去看李萋萋的1500米长跑。”
“哼，我家集思美女也比赛呢，你要来看。”
“我想时间是不冲突的，那应该可以去捧场。”
“哦！冲突了你就不看了是吧？”
“对呀，我答应李萋萋去看比赛了。”
“和我冲突了时间你也不来看了是吧？”
“为什么？”
“你不是答应了别人吗？”
“是的。我先答应了你，当然要先看你的比赛呀。”
“我……”
白鹭对我翻了个白眼，旁边的肖成大笑起来，李姿打起圆场，李静和许集思说白鹭欺软怕硬。白鹭就和她们拌起嘴来。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李萋萋她们端着盘子走来，李萋萋同我和白鹭打了招呼，又看着其他人打招呼，然后问：“我们坐在旁边会打扰吗？”
白鹭没作声，我和其他人都欢迎李萋萋她们的到来，于是我们十人坐在了一起。我的左边是白鹭和肖成，右边是李萋萋和小安，对面是王婉，王婉左边是冯苒，右边是许集思、李静、李姿。
李萋萋很自然地抛出话题，说：“天怪热的，下午参加了1500米长跑的人会更吃力。真希望有乌云来。”
“对呀，就是说。我就参加了，已经备好了饮用水和毛巾。下午比赛还要换双鞋。”许集思对李萋萋说。
“真巧呀，我也参加了，搞不好我们是一组的呢。”
“真的吗？你怎么会选择这么辛苦的项目呀？”许集思张大了眼睛。
“我喜欢跑步，但还没参加过1500米跑，就想试一试，你呢？”
“她也差不多，就想试一试。”李静插话说。
“和喜欢跑步的人比，我一下都没自信了，到时候可别笑话我。”
“我也没多厉害，再说重在参与嘛。”
“最好还有可爱的观众为自己加油。”王婉说。
我刚刚就看到王婉眼睛滴溜溜地转，想是要逮耗子的猫，现在见缝插针抛出话来。大家都看着她，她说：“看你们的表情都很困惑呀，举个例子，我们班的男生还想约我家萋萋，去看他的比赛呢。”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李萋萋脸上，许集思让她展开说说，她轻咳一声说：“没什么特别的，我自己还要比赛，哪有空搭理他，直接拒绝了。”
“那男生帅吗？叫什么名字？”肖成问。
“不记得了。”
从李萋萋的嘴里完全问不出想要的话，她们便把目光投向王婉，王婉说：“那可是个小帅哥呢，人还怪腼腆的。”
王婉表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积极态度，但话语太过夸张时，会受到冯苒地反驳与制止，她也就收敛着不说话了。李静的八卦之心痒起来，开始说起了别人的八卦，引得人都把耳朵竖起来。我对八卦里面的故事并非完全没兴趣，也跟着在听，白鹭忽然对我说：“陪我出去一下。”
她起身说，我先出去一下。便拉着我走出了食堂。
我说：“你怎么了？”
“陪我冲下水卡。”
我拉住往左边走的她说：“周六休息。”
“那陪我去买东西吃。”
“饭不吃了吗？”
“不吃了。”
“才吃一半呢？”
“啰嗦。”
白鹭在小卖部买了十几包吃的、几瓶喝的，又去隔壁小吃店买了好几袋热乎乎的蒸煮食物，问我要吃什么，我说不饿。她塞给我一个糯米鸡，自己也吃起糯米鸡来，我提着她买的东西，就这样跟她去了寝室。
白鹭在食堂吃饭很是沉默，准确来说是李萋萋她们加入后，她变沉默了。在最近两周，李萋萋中午找我吃饭，白鹭就和杨常乐她们一起走，有次我们三人一起吃饭她就是这样沉默，有人找话便说，没话就埋头吃饭。我问她是什么原因，她反问我：没兴趣，不想说话不行吗？
我仍记得我们三人第一次吃饭时还是融洽的，那天是白鹭的生日，白鹭高兴地诉说有多喜欢我给她的礼物，她多么高兴。李萋萋也对她表示了祝福，尽管她们没什么话说，却也是一团和气。而这天以后，白鹭是相当疏远李萋萋。为什么呢？
我感到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我想不出既不拒绝李萋萋，又能使白鹭高兴的办法。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你干嘛叹气？薯片很难吃吗？”
“我没叹气。”
“那么大一口气，你是当我聋还是瞎啊？”
“我只是吐出了不需要的废气而已，才不是叹气啦。话说你不会打算把零食全部吃完吧？”
我看了看床上半袋子的零食和扔了一地的袋垃圾问。
“看心情喽。你再来点？”她把薯片递到我面前。
“不吃了，太干了。”
她随手拿了瓶饮料给我，我觉得太甜，放回去换成矿泉水喝。白鹭让我想吃什么自己拿，然后一言不发坐在床上吃东西，玩手机。我有点坐立难安，便走去窗户边，见左边食堂小卖部那不少人走向宿舍。倒是没有看见李萋萋她们。
“你在看什么？”
白鹭走过来，嘴巴油光光的，还沾着米饭。我新开一包纸，递给她，她不接受说：“手不方便，你帮我擦。”
我很疑惑，想着她把油弄到手上了吗？于是抓住她的两手看了看，把纸塞到她手里。
“你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哼，小气鬼，喝凉水！”她转身望向窗外，擦起嘴巴。
“你这样不告而别，应该和朋友们说了吧？”
“发信息说了，骗说我胃不舒服让你陪我先回来了。”
白鹭以前因饮食不规律，胃落下了毛病。我帮她带过许久的早餐，现在她则奋发图强，清晨起来在操场进行普通话口语训练，饿了就往食堂跑。饮食习惯好了许多，胃病也没发了。
“你呀……”我不希望她用自己身体开玩笑，但转念说：“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觉得你带纸的习惯很好。”
“当然啦。也不知道是谁老喜欢问我借，也不见还，以后我要收钱了。”
“好呀。”白鹭转头看着我，“怎么收费呢？”
“二十块钱一张吧。半张九块。”
“坐地起价，奸商！”
“给我这奸商制造需求的，不正是你们这些潜在客户吗？以后说不定更贵呢，我看你可以改改习惯。”
白鹭轻哼一声，转头望向远方，一阵沉默之后，白鹭说：“如果……”
我等着她的下文，见她撑开的手掌慢慢握成拳头。
“如果……我是说假如……我和李萋萋的比赛项目撞上了，你会看谁的？”
“嗯……这个嘛，撞上了不是正好一起看吗？”
“必须选一个项目呢？”
“这样的话就看我先答应谁吧。”
白鹭伏在有灰尘的窗台上，闭上眼睛。我感到无法打破这个沉默，幸好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白鹭接起电话，最后说知道了，马上来。
她拍着身上的灰尘，让我帮她扫下地，她则洗洗手，脱掉校服外套，换了干净的轻薄蓝色衬衣。我打扫完，她提着垃圾袋说：“走吧，我要锁门了。”
我很警惕非此即彼的选择，这种两难令我很头疼，似乎怎么选都不对，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非如此不可吗？就像一条走了许久的路，发现前面有两条路，不进则退，该怎么办？
我不禁想在话语上避免的选择，是否已经体现在日常行为之中，也就是说心里早有了答案，只不过未经思考，以为选择是不必要的。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无法做高低判断，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但朋友可以对我做出她们的判断。
白鹭是去到三楼的301寝室，一进门发现里面除了寝室本有的人，还多了李萋萋，她一看到我们便招手，我呆呆地招手，白鹭直接走到许集思和李静面前。
许集思给她了一个药品说：“一次八粒，一天三次。记住了吗？”
“嗯。”
“真是的，你要多注意，小心又睡不好觉。”
“哎呀，人家知道了啦。谢谢许美女。”白鹭抱着许集思撒娇。
“我看王白鹭就是个没记性的。”李静说。
“哼，你放屁，不信你问小绵。是吧小绵？”
“她现在三餐还是比较规律的。”我说。
“哼，听到没有！”
“那你还痛？”
“你管我！”
“那你把药还给我，这还是我买的呢。”
白鹭躲到许集思身后，开始叫起委屈，许集思便护着她，让李静毫无办法。我看着她们正觉得有趣，李萋萋说：“你肚子饿吗？”
“不饿，我吃了些东西的。”
“那你想吃鸡肉卷吗？”
“还行。”
“你下午有啥安排吗？打算午睡吗？”
“看白鹭的扔铅球比赛，然后再看你的1500米长跑。不午睡也行……对了，你准备好饮用水了吗？”
“还没有，你能陪我去买吗？”
“嗯，好。”
我转头对白鹭说：“白鹭，我和李萋萋去买点东西，先走了哦。”
“哦，你去呗。”白鹭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