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银色的瀑布从羊角梳的齿缝中淌过，蜿蜒与柔顺只有淡黄色的梳子那一线之隔。
凯西娅蓬松的头发伴随着姐姐凯特琳娜温柔的手法，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杂乱。
顺直的长发垂在腰间，跟着凯西娅晃动的脑袋一同舞动着。
“今天想要什么发型？”
凯特琳娜不断的抚摸着凯西娅的长发，同时也在回忆着各种发型的绑法。
“盘起来就好，像往常那样。”
凯西娅并没有想改变发型的想法，虽然她很喜欢自己的长发，但她却又很矛盾的喜欢将其盘起。
可能是从小习武的原因，凯西娅总认为过长的头发会让身体行动不便，从而在战斗中成为破绽。
但女孩的爱美之心又使她无法舍弃那本就令人生羡的银色长发，这让她只能想出将它盘起来这样的折中办法。
当然，每次战斗的时候，那盘好的长发又总会在她高速的运动下散开，变成双马尾的发型。
起初对此很是苦恼的凯西娅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将长发剪短，毕竟危险就潜藏在这些破绽之中。
但随着战斗的次数越来越多，败在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名声同样愈发响亮。
这飘逸的双马尾发型反而成了她的标志，每当她以这个扮相走在逆城时，那些喜好闲来生事的法外之徒便会绕道而行，而且购物时的讨价还价也变得轻松起来。
再加上她发现能打过自己的人寥寥无几，而真正能抓住自己破绽的人她也不会去招惹，凯西娅因此就保留下了这便利的“通行证”。
值得一提的是，凯西娅自己还是蛮喜欢这个发型的。
因此，她也时常认为人类永远都是这样矛盾的集合体。
不过这都是一年前她还是“灰莺”时的事了。
“凯西娅？你在听吗？”
听到凯特琳娜的呼唤，陷入思索中的凯西娅赶忙回过神来，猛地摇了摇头，赶走了那些刚刚占据了大脑的往事。
“啊，当然在听，你说什么，姐姐？”
嘴比脑子快的凯西娅根本没有思考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之处。
手指叩击后脑壳发出的清脆响声随之响起，当然一同响起的还有凯西娅的低呼。
“在听你还问我说的什么？我在问你要不要试试我新学的发型！
真是的，我们两个才半分钟没说话你就已经走神了，我很难不认为这就是你在课上走神的速度。”
嘴上不饶人的凯特琳娜语气却是充满了宠溺。
“当然可以，姐姐你想要怎么弄都可以。刚刚只是被姐姐梳着头发太舒服了，一不小心就……”
“好——好，那接下来可要认真看，如果有新的想法尽管提。”
凯特琳娜得到了妹妹的许可，便开始着手编织起那一缕缕亮丽的银发。
她灵巧的手指快速利落的上下翻动，精心的将一侧分成细股的发丝编结成交错的麻花状。
而后又将两侧对称的细麻花辫对绑在脑后，加以珍珠发饰点缀。
同样有着亮银色的珍珠不仅不会破坏掉整体的色调，它那略显冷清的银光反而给凯西娅偏暖的发色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但又极为和谐的色彩。
凯特琳娜就这样毫无保留的让妹妹将自己对美的理解完美展现出来。
她望向眼前镜中凯西娅那皮肤细腻白皙的脸庞，乌黑纤长的睫毛，和睫毛下那如蓝宝石一样晶莹透亮的幽蓝色双眸。
那双美丽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稚气，仔细观察，就会感到好似有一片汪洋在其中翻涌，越想去读懂，却又会让自己身陷其中。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坐姿乖巧的妹妹，就是隔壁奥芬帝国最负盛名的蒸汽机械大师创造出的那精致玩偶的原型一般。
但即使做工考究的玩偶再怎样精妙，它和妹妹也有着最大的区别——灵魂。
稍作整理和收尾，凯特琳娜起身拍了拍手，驻足观望着自己满意的作品。
给本就俊美迷人的妹妹增添不一样的色彩也使她感到无比满足。
随着姐姐手上动作停止，凯西娅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不能移开眼睛，她转动着身体，想将姐姐精心编织的发型全部收入眼中。
接连转了好几圈，直到她感到有些头晕才不舍的缓缓停下。
姐姐的巧手又一次让她见到了另一样的自己。
不舍的将目光从镜中移开，她轻轻抿嘴，好似在酝酿着什么。
可能是太过于兴奋，凯西娅感到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竟然上前抱住了凯特琳娜。
她双手搭在姐姐肩膀上，眼神却有些躲闪，并没有抬头看向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凯特琳娜。
微微将头偏向一边，声音略带含羞的说着：
“姐姐，你是想把我打扮成公主吗？”
听见妹妹的发问，凯特琳娜轻抚着凯西娅鬓角的碎发，将它们拂向耳后。
微笑着轻声说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公主。”
刚刚眼神还在躲闪的凯西娅听到姐姐这样的回答，缓缓抬起了头，摄人心魄的湛蓝色眸子直勾勾的看向凯特琳娜。
炙热的目光烤的凯特琳娜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晕。
太犯规了，姐姐
凯西娅再也难以压抑对姐姐的欲望，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她的双唇轻触了凯特琳娜温热的脸颊。
但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凯西娅却又面颊发红，将手背到身后，视线则是瞥向窗外。
“那……那我就先去换衣服了，去楼上。”
她过于激动的心情使她的语气带着些许颤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从凯特琳娜面前跑开了。
咚咚咚咚……
听着妹妹急促的上楼脚步声，凯特琳娜也愣在原地稍缓了一下才去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伸手触摸自己刚刚被妹妹轻吻的，逐渐发烫的侧脸，微笑才又一次缓缓攀上了她的面容。
“还以为这小家伙会更大胆一点呢，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害羞了？”
她低声自言自语着。
可即使凯特琳娜这样说，她泛红的双颊也没有给她任何做辩解的余地——被妹妹这样的突袭，她的心脏也止不住的狂跳。
虽然互相亲吻对方这样的事在童年时期的姐妹二人之间不过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理的成熟和认知变得丰富，姐妹二人逐渐或多或少的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收敛，这也似乎是所有家庭的血亲之间都会出现的状况。
她们之间似乎有了一些条条框框的“界限”，即使亲密举动依旧会出现在二人的相处之中，但生活在传统的教育和社会之下的她们，也只有很少的机会去打破。
不过这种情况也会有例外，当其中一方做出了“越界”的行为，这种越轨的快感便会像一粒含苞待放的种子，深扎在二人相处时的种种举止之中。
等待着下一次的灌溉与施肥，同样也在等待一个萌发的契机。
…………………………
军事情报局 最高长官办公室
军情五处处长约瑟夫·戴维斯听到敲门声，并没有将眼睛从几十页的文件和报告中移出，便直接按下了开门按键。
控制开门的摇臂的机械与蒸汽声照例响起，直到这些细碎的响声消失，秘书才开口说出来意：“戴维斯长官，诺特女士来了。”
听到来者是卡罗琳·诺特，戴维斯抬起头来，招手示意站在秘书身后的她入座。
随着秘书高跟鞋清脆的声音逐渐在自己身后消失，卡罗琳便开始了汇报：
“昨天晚上的行动还算顺利，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
说道这里，她稍微顿了一顿，嘴角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线。
“两个计划都是。”
听到后半句，约瑟夫·戴维斯才略微颔首，但他没有立即做出回复，而是抖了抖手上几十页的文件说道：“昨天你们忙到半夜，但我今早就在秘书那里收到了这份报告，你不会是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吧？”
听到长官没有立即关心行动的事，而是在慰问自己，卡罗琳有些受宠若惊。
“我昨夜写完报告之后有简单休息过的，请长官放心。”
不过在回答之后，卡罗琳才反应过来，长官只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按照规范条例做事。
法术使用者在执行任务时如果使用法术，结束后必须得到充分的休息。
而这个硬性规定，则是在避免法术使用者群体中人尽皆知的事——过度使用法术且得不到休息的话，会增加“迷失”发生的概率。
然而，“迷失”的原理暂且无人知晓，即使法术被开发并使用已经经过千年，人类依旧无法详尽的去解释“迷失”的原由。
只能根据经验，让法术使用者们尽量避免。
“迷失”的表现形式也有很多，和法师们的阶级，法术体系，灵性力量的储备，个人体质等等条件息息相关。
自然系的法师的“迷失”表现多数为变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
和元素相关的法师则会变为相应的元素形态；
使用秩序之力的法师可能会变为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但这些皆为破坏程度较小的“迷失”。
还有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不管是在任何阵营，任何法师团体中，都不愿看到和发生的“迷失”—— 就是变为“怪物 ”。
变为扭曲的，无法理解的，破坏力极为强大却又难以控制的“怪物 ”。
“行动告捷之后情绪激动我可以理解，但身处要职的你也要注意规范条例，使用法术后的休整时间必须达标。”
约瑟夫·戴维斯神情严肃的说道。
“是，长官。”
卡罗琳同样认真的回复。
简短的指教过后，约瑟夫·戴维斯严肃的表情才相对缓和下来，他将手上的报告平铺于桌上，继而双手交叉，直视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卡罗琳。
“你的这份报告我已经看完了，总体而言，这次行动的目的我们已经达成，甚至还有些意外收获。只可惜，至上真神教派和光明教会的主教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怎么理想？”
“是的，暗影小队把他们从幽冥界带出来时，就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而且他们受到的是类似于法术伤害，并非剑伤。
现在他们的性命只能靠‘坎泽尔’（自然系法术生命维持系统）来维持，而且生还的几率也很渺茫。
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暗影小队汇报给我的是里面和普通的幽冥界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发现战斗过的痕迹。所以真正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的人，恐怕只有……”
“嗯，恐怕只有灰莺知道了。
但收编的很顺利，不是吗？”
将卡罗琳话语补完的戴维斯略微坐直了身体，眼睛也微微眯起。
“是的长官，收编的过程中没有与灰莺小姐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她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我们一方。之后在她来这里报到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让她汇报里面的情况。”
然而，听见卡罗琳这样的安排，戴维斯在桌上手却突然抬起，打断了她的计划。
他锋利的眼神也不再盯着卡罗琳，转而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沉思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不要操之过急，军情局已经对她调查了许久，她身上的谜团有很多，有一些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现在既然她已经是你部下的干员，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慢慢拨开她身上的迷雾。
况且，在那两个主教醒来之前，谁又能保证她说出来的是真实情况？”
听完长官戴维斯的分析，卡罗琳也对此有了一些推断。
将灰莺收编至自己的手下，看来军情局已经对她的能力类别有了基本的判断。
但她的力量过于诡异，还是要靠之后的调查来彻底探明。
“那依您的意思是？”
“在共同利益的纽带不够坚实的情况下，人们即使联手也都会趋向于保护自己。”
说完，约瑟夫·戴维斯缓缓的将身体靠在舒适的办公椅上，再次开口：
“现在她才刚刚加入这个环境，与我们的组织还没有过深的利益捆绑，这时候就更不能直接让她说出我们想要的情报。
而且我们和她的关系是合作，而不是把她当作牢笼里的犯人。她的实力并不算弱，使用武力控制起来会让我们双方都有损失。”
说到这里，戴维斯停了下来，他看到卡罗琳已经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嗯……所以，既然她有这样的实力，与其像之前那样暗中调查，不如像现在这样既为我们效力，同时我们也可以近距离的去探明她的情况！”
卡罗琳顺着戴维斯的意思，领会了军情五处收编灰莺的一大用意。
约瑟夫·戴维斯并没有对此做出回答，他依旧保持着靠在椅背的姿势，嘴角看得出一丝弧线。
“那请问长官，将为什么她收编至我的手下？以她的能力，如果在教会安全部，可能会给组织带来更多收益。”
卡罗琳产生了新的疑惑，她所带领的神权理事科不过是军情五处教会安全部门下的一个附属科室，并不算主力。
主管国内情报安全的军情五处之下有众多部门与科室，而教会安全部是军情五处中的重要部门之一，也是军情五处较强实力的干员所在的部门。
“难道只是因为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吗？”
“对，但不完全对。我清楚你们之前在逆城有过一同战斗的经历，但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看来你还没有来得及详细看过她的资料，这也正是接下来我要给你的指示。”
讲到这里，约瑟夫·戴维斯坐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与各部门负责人员多次开会讨论后的结果，我们认为你是目前军情五处中最合适的人选——我们需要你动用你的魅力，尽可能的拉近和灰莺的关系，帮助完成以后对灰莺的调查。”
听到这里，卡罗琳没有忍住的失礼打断了戴维斯的话语，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红晕，继而赶忙确认道：
“等等，长官。您是说……我的魅力？”
注目倾听的卡罗琳在听到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时，脑中闪过了很多个他们选择自己的理由。
但唯独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认定自己的原因是要靠魅力去接近和调查灰莺小姐。
这让她不得已的想到了之前受训时，阅读过的一本来自东方那片神秘大陆的的古书。
现在长官的的计划似乎与那本书中众多绝妙的计谋中的“美人计”如出一辙。
“是的，你没有听错，需要动用你的魅力。”
约瑟夫·戴维斯依旧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卡罗琳不解的视线从与长官对视的水平面逐渐下移，看向了桌面上那个封面上写着《拾星者灰莺（凯西娅·米洛斯）》的文件夹。
她示意戴维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如约瑟夫·戴维斯所说，卡罗琳的确还没来得及看过凯西娅的全部资料。
昨夜的战场上情况极为紧张，她也仅仅只是简单翻看，根本没有机会去详细了解这个女孩。
战后的她也在忙于清理战场，撰写报告，休整身体，更是把阅读这份资料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翻开这份资料夹，与昨夜自己拿到的那份几乎别无二至。
只是相对而言更详细一些，同时在开头的几页中附着凯西娅·米洛斯的几组照片。
卡罗琳因此趁机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对于她还依旧神秘的灰莺小姐。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卡罗琳的目光还是会被凯西娅·米洛斯的美貌吸引住。
就算是在照片的黑白世界中，她依旧会感觉灰莺小姐的眼睛在散发着幽幽蓝光。
毕竟在逆城相遇时，也只能凭借她那独特而又美丽的眼睛和身后两缕银发来分辨遮盖严实的灰莺小姐。
继续向后翻看，略过那些对于她现在的疑问无关紧要的答案，直到翻过了好几页，看到凯西娅·米洛斯的人际关系部分，卡罗琳才大致了解了长官们选定自己的原因。
她在这页资料中看到了这句话：“根据调查与观察显示，其与同龄或年长的异性虽具有朋友关系，但较为疏远。相反，对于同龄或年长于其的同性，多表现出亲切的态度，并且关系相对稳定……”。
亲近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同性么
她思索着。
如果是这样，那上面选定自己的确无可厚非。
卡罗琳的年龄也不过刚满二十岁，仅仅比灰莺小姐年长三岁的她确实是军情五处的最佳人选。
作为刚刚从军方绝密法师训练学校“雪地”毕业的指挥官，在军情局这群大多是中年人领导的情报机构中，也确实是首屈一指的新鲜血液。
看到卡罗琳的眉头逐渐舒展，戴维斯便知晓了她已经清楚选择她的理由。
“当然，卡罗琳·诺特女士，在这方面，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提出拒绝，我们则会启动备用方案。”
戴维斯补充道。
对于灰莺小姐身上的种种谜团，卡罗琳本就有意去解开。
早在逆城时那几次并肩作战，她就已经对灰莺小姐那精湛的剑术与不合常理的力量所吸引。
现在终于有这样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卡罗琳当然不愿放弃。
再瞟了一眼摊放在桌面上的凯西娅·米洛斯的照片，她做出了决定。
“戴维斯长官，我愿听从指示。”
卡罗琳仅思考片刻，便同意了军情五处处长约瑟夫·戴维斯和军情五处各部门领导者的共同决议。
“很好，那我们再来谈一谈这次行动后与光明教会合作的问题……”
听到卡罗琳肯定的回答，戴维斯便结束了严肃的神情，又一次的靠在舒适的办公座椅上，谈论起另一个话题。
但之后的谈话，卡罗琳都是在心不在焉的状态下进行的。
她仿佛还困在上一个话题中没有走出来，以至于长官说的种种规划她也只是一知半解的附和着。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了。
被长官这样指示，卡罗琳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解开灰莺小姐的秘密。
如果让她讲法术的使用，战术的布置，科室的管理，她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一个下午不停。
但关于展现自己的魅力的方式，卡罗琳对此有些迷茫。
虽然刚满二十岁的自己正值花季，但从小就被选出来在军方法师培育学校“雪地”里进行特训的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类似的事情。
反而可能那些被“雪地”培育出来的间谍和特工们对这一行更为精通。
但这些神秘的家伙们的保密级别都很高，也没办法去专程请教。
对此毫无头绪的她也只能等待灰莺小姐正式加入自己手下时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