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g晕晕忽忽地踏进梦里,回到了好几天前。
那时候,她还是个女孩,穿着一件舒适的浅橙色棉布上衣和随意搭配的工作服长裤,腰上系着围裙,在面包点里忙前忙后。咖啡、奶油、果酱和烤面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整个屋子,这种令人垂涎香气甚至偷偷溜出店门,弥漫在街角,伴着音乐声,久久不散。她经常听着乡村乐队的演奏,在厨房里挥洒面粉,揉搓面团;在柜台下踢脚晃腿,或者偶尔,趁店里没什么人时跑到广场上跳舞,恰逢其时,乐队会换首热辣的舞曲为她伴奏。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又到了一年一度的Patch秋收舞会。那天不到傍晚,面包店店门上的吊牌就翻了个面,挂上了“闭店”二字。Yang在楼上挑选适合舞会的装扮,她要和一群朋友去舞会玩,但她没选好舞伴,或者她认为,舞伴根本不重要,干脆就让“他”空着,这样反而省了事儿。最终,她用紫色丝带把长发扎了起来,穿上了一条缀满向日葵印花的淡黄色吊带裙,套上牛皮长靴,把夹克外套搭在手臂上,就去了舞会。
她的打扮总是那么前卫和叛逆,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酷热的夏天,当其他女孩还穿着优雅的百褶长裙和小巧玲珑的高跟鞋时,她已经学会一刀裁剪工装裤,把其变成她爱穿的露腿短裤了。哦,忘了说,皮靴也是她为自己亲手做的。
有人在打烊的面包店门口等她。是谁不重要,因为她根本没心思去记人的名字,总之是个毛才刚刚长齐的男人。他捏着几束玫瑰花,就想等着她开门时伸手送到她面前,接着拦腰抱住她,深情相邀,共赴舞会。但了解Yang Xiao Long的人都应该知道,他绝不会遂愿。
“嘿,宝贝!想跟我去舞会吗?”他见门一开,立马殷勤道。
“是你?”Yang大方地走出门,绕过了他的埋伏。
“你记得我?”他欣喜万分。
“不记得,刚才那句同样的话,我已经问过很多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她单手叉腰,抬了抬眉毛,笑着说。她不是在对他笑,她只是觉得好笑。
“你跟我去舞会吧!”
“不用了。”她耸肩道。
“为什么?”他眉间拧出了几条深沟。
“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Yang挥挥手,转身就走,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一点。”
“你对谁感兴趣?”那男人不耐烦了,“告诉我!”
Yang甩了甩头,“你自己猜去吧,猜对了也不会有奖励。”然后,她走到了摩托边,戴上了头盔。
“码头那个开酒馆的老男人?你常去他那里喝酒,我听人说你会和他调情。”
“不。”真是无稽之谈。
“上个月来岛上玩的黄毛小子?他失恋了,你安慰了他。”
“不。”
“我说你就是喜欢女人,对吗?”他把玫瑰扔地上,踩了两脚,暴跳如雷道,“上次我看见了,你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肌肉发达的女水手看。还有上上次,我听说,你和一个从Vale来的女歌手在聚会上热聊了一晚上。我都知道,全都知道!”
老实说,她只是觉得那些女人很美,浑身充满了知性或者力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移不开眼睛。她可能短暂地对她们之中的谁有过一丝好感,但她并不爱她们,她压根还没爱上过谁。
“你知道,还来我眼前乱晃?”
“你这女人……”他快步上前,冲到她跟前,想用双臂捆住她,逼她妥协。但Yang眼疾手快,反身捉住他,把他双手反扣到身后,两只手腕并到一起,用力反折。他几乎听见了骨头的脆响,痛得嗷嗷直叫。
“好了,不陪你玩了。”Yang见他原地求饶,松手推开了他,坐上摩托车,发动了引擎,“下次再来,我就多送你几拳。”
车开了出去,留下一串尾气,把他的尖声大叫淹没在了身后:“你这个女人!”
Yang在摩托车上大笑。就这样,她骑着摩托潇洒离开了。摩托车是有名字的,叫Bumblebee,前不久才在Yang的手下重获新生。在那个时候,一辆上了年纪的老摩托几乎跑不动路,就是跑起来,车屁股冒的黑烟也能熏死一路的人。Yang把这车拉到后院,卸下各个部件,老了坏了的全扔掉,换了新。等到重新组装起来,刷上漆,它就成了Patch岛上最拉风最引以为豪的坐骑。
她对什么最感兴趣?不会是摩托车吧……不是,应该说是,骑摩托车兜风。她还没想过这辈子最喜欢做什么:好像继承面包店每天烤面包也不错,每周和一群人去跳舞狂欢喝得不省人事也无所谓,等Ruby回家跟她一个劲儿不停地倒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儿也很棒,还有就那样骑着摩托车载着Zwei到处逛逛,很舒服。是的,就是如此,在脑子里盘点了一遍她最常干的事,她却还是不知道她最想要什么。
离开Patch,去全世界看看?非常棒!迟早有一天她会做到。但是,那是以后,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她不需要老是去惦记。
摩托车在草坪上停下,露天舞会已经开始了。她从车上下来,加入了这场狂欢。
起初,她没有跳舞,她坐在一张铺了格纹桌布的木桌旁跟人掰手腕,输掉的人要么给她钱,要么就请她喝酒。她才不在乎女人应不应该坐在那儿跟人手握手较劲儿,她只想看一个个比她身强力壮、比她趾高气扬的人被她掰倒,听周围的人鼓掌喝彩。等她觉得手累了,才停下。这时,她已经小赚了一笔,钱都放进了夹克的内兜里。
她的朋友们把她从人堆里拉了出来,他们打算喝够酒再跳舞。酒侍递给了她最喜欢的草莓日升,她把杯沿上的那颗樱桃送进了嘴里,再用灵巧的舌头给樱桃梗打了个结。
“就凭你这门绝技,为什么还没‘睡’服几个人?”名字是K字母打头的女性朋友喝得有点醉了,提着裙摆扇着折扇问她。那活像Yang的语气腔调,要平日里,小K可没胆说这种话。
“别对她说这话,她讨厌男人。”而J字母打头的女生用手指绕着耳边的卷发笑道。
“也没见她喜欢我们呀!”小K还嘴。
“嘿,我也没不喜欢你们……”Yang一口气喝了半杯果酒,然后漫不经心道,“不过,只是朋友而已。”
“哈哈哈,只是朋友,听见没?”小J拍拍另一个叫小C的短发女孩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小C的脸迅速涨红起来,红得像Yang头顶苹果树上快要落下来的苹果,但看上去有点涩口。几秒之后,她的舞伴就来邀请她去跳舞了,走前她还恋恋不舍地回看了她们几眼。
“你不会没懂她的意思吧?”小J晃着高脚杯,用手肘顶了顶Yang的肩膀。
“不太懂。”Yang笑着摇头。
“小姐,骗人可不好。”
“可是那又怎么样?”D字母开头的男生摊开手无奈道,“你觉得小C爸妈会让女儿喜欢女人不成?”小C的父亲可是岛上最有钱的农庄主,也是出了名的老古板。
“这么说,我知道她的父母很早就分开了。她妈妈可是受够了她爸爸那种人,早在外面勾搭上了一个男医生,哦,不对,听说是一个会法术的巫师……”小J又开始聊起了八卦。
Yang笑而不语,她仍旧不在乎这些话题。她只听见舒缓的钢琴曲从夜色中落了幕,路灯亮了起来,紧接着,小提琴和手风琴开始演出,舞会的节奏变得欢腾起来。身边的朋友逐次随舞伴离开了,只剩Yang站在餐桌前喝酒。灯的暖光映在她的身上,让她被甜酒熏过的脸看上去更加地鲜红欲滴。
她也知道,她很美。但这种美,总是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哇哦——辣妹,要和我跳舞吗?”一个比她大一轮的男人醉醺醺地对她吹口哨道。八成是刚刚看见了Yang的所谓的“口技”,所以他补充,“我还可以请你免费尝一下我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滚开!”Yang气呼呼地吼他,差点把桌上喝完的酒瓶扔了过去。
“过来,金发小妞,别犟!”虎背熊腰的男人扑了过来,但被Yang轻而易举地避闪开了。他撞倒了一张餐桌,红酒泼洒在了他秃顶的脑袋上。
“操,今天怎么回事?全是疯子!哪个精神病院放假,把你们都放出来了?”Yang暴躁地吐着脏话骂道。
她骂这话时,舞会的伴奏变得更加激情昂扬,仿佛有疾风暴雨即将来袭。
几绺金发落在了肩上,随着夜晚的风飘动,轻抚她的脸颊。她这才意识到,先前扎好的头发散落开来,紫色的丝带不翼而飞。
“糟糕……”她突然慌张起来,低头张望,四下寻找。接着,她看见一只眼睛闪烁金光的小黑猫从另张餐桌下跑出来,嘴里衔着她缠发的丝带。那只小猫没跑几步,就放慢了步子,摆着猫步,翘起尾巴,不急不赶地往舞会空地后面的花园走去。
“这是在搞什么?”她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怎么会有猫喜欢她的发带?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那猫似乎知道有人跟踪它,却还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好像笃定了Yang抓不住它。走到花园门口,它终于停下了,蹲在原地,抬起后爪挠了挠自己的猫下巴,然后望向她,丝毫不惧一个陌生人没好气地站在面前。
“你……”Yang本想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猫的身上,但她望了那猫几眼,心又软下来,“嗨,小猫咪,把丝带还给我。”对猫,只能服软不服硬。
黑猫不听,依然咬着丝带不放。
“还给我,好吗?”那是离世的妈妈Summer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
黑猫摇头,当然不好。
“坏猫,给我!”Yang吼道,她弯下腰去伸手捉猫,但被小猫优雅而轻巧地躲开了。
黑猫跳到一边,“喵喵”地叫了两声,像在坏笑似的。
“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不但人烦她,连猫也是。
这时候,她听见了摇摆而笨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刚才那个粗野得好似熊的男人竟然也不死心地跟了上来,身上还沾着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你,黄毛丫头,跟我……去跳舞……然后吃我……”他又指了指裤裆。
“去他的跳舞,你还跟来干什么?”她终于忍无可忍,捏紧了一只拳头,砸进了自己另只手的掌心里,“赶来吃我拳头吗?”
“就喜欢你这种火爆小妞……”话还没说完,Yang举起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那多送你几拳吧。”
Yang简直火气难忍。又是几拳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把他揍倒在地。但他反倒更来了劲儿,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捂着挨过揍的肚子,蹒跚着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后,他吐了口唾沫,若有其事地挺起胸,淫笑着盯住她,活动了一下双臂的筋骨。
就在这时,偷走Yang丝带的小黑猫像受到了什么感应,站起身来,迈开步子,继续前进。
“喂,你要去哪儿?”Yang转头回看,已经顾不得面前那个醉醺醺的酒鬼了。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那男人对她挥出了重重的一拳。
但拳头没有落下。
Yang甚至没时间去想会发生什么,她追着黑猫,跑得太急,差点摔倒在地。等回过神来,她看见,眼前这个笨壮如熊男人不受控制地慢慢漂浮了起来,活像一只巨大而滑稽的气球。他发出气急败坏的饿熊似的震耳吼叫:“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你是女巫吗?”他还没飘多高,没飘多远,就直直地头朝一棵大树撞去,这下,他被树上反弹的粗枝一棍子打晕了,外裤也被尖利的枝条给划破开了洞。还没来得及从几米高的位置摔下,他就又被一根横空飞来的粗麻绳给缠绕了起来,结结实实地捆在了粗壮的树干上,那离地面可足足还有三四米高呢。这没关系,最要紧的还是,他的外裤乖乖地脱落掉地了,只剩那条花花绿绿的底裤还勉强留在身上。
那么想要,就让路过的鸟用尖嘴去关照他吧!
Yang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套在她身上的夹克衫也从肩上滑落,在手臂上拉垮着。她才不管怎么回事,她只觉得高兴极了。
等她缓过劲儿来,才意识到小黑猫溜走了。
该死的,那猫难道是什么巫师变的吗?或者是巫师的灵宠?
她扭头一看,原来那小黑猫没跑多远,它就在花园里,站在一个女人的脚下。
就是这样,Yang遇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气质优雅而内敛。她有头柔顺的黑发,长及腰间,发尾微卷,像波浪一样。她身材纤瘦,头顶上戴着用丝带系成的蝴蝶结,穿着修身的紫色连肩袖裙袍和黑色高跟鞋,两肩上搭着一条藕白色的丝织披肩。夜色般的长发和衣裙将她的皮肤映衬得白皙透亮,就像清冷的月光全洒在了她的身上。Yang还从来没见过岛上哪个女孩是这样的打扮,她一点儿也不像Vale来的人,更不像Patch人。看上去她也是来参加舞会的,但她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她正津津有味地读着。
小黑猫用脑袋和尾巴亲昵地蹭了蹭那个女人的小腿,然后它翻身一躺,露出毛茸茸的肚子,要人揉摸。Yang听见女人叹了口气,“布布,你又偷吃了什么?”她的声音成熟而温柔。
被称作“布布”的小黑猫狡黠地点了点头。
“能吐出来吗?”那个女人向它提出温和的要求。
“喵——”回答斩钉截铁,当然不能。
于是,那个女人把脸从书上移开,抬头看向Yang。
Yang也正出了神地望着她,眼神来不及躲避,就被她捉了个正着。Yang这才发现,那女人有双金色的眼睛,眼尾细长,眼波流转,像极了猫又不全似猫。
“晚上好,”女人开口对她说,“很抱歉我的猫把你带到了这里来。”她露出了浅笑。
“噢,所以这个小东西把我的发带……”Yang右手叉腰,眉头微皱,似笑非笑地说,“吃掉了?”
“可以这么说。”她从女人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哇哦,你这猫真是饿坏了。”Yang指了指猫圆滚滚的肚子笑道。
那猫像是听懂了她的指责,立马冲她嘶嘶地哈气,接着就吐出句人话来:“可是我们救了你,别得意。”它嗓子尖细,像个高傲的女孩。
“呃……”Yang停顿了几秒。老实说,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女巫,也知道她们多数魔法高强。但在Patch这个破岛上,还真没出现过什么能念出一句完整咒语的女巫。她只知道在她五岁那年,住在岛西边的一个老女巫因为施错了咒,把自己家给烧没了。这么些年来,也没别的厉害的女巫光临该岛,让她大开眼界。而现在,有只猫在她面前说人话了!
“又不是我让你们帮忙的,我自己完全可以搞定。”Yang站在那儿,把姿势改为双手插胸,“再说,你还吞掉了我的丝带,快吐出来!”
“不!”猫冲她吐舌头,转而撒腿就跑黑发女人的身后躲着去了。
黑发女人满怀歉意而又无奈地看着Yang。她把手中的书合上,扔了出去,黑猫布布立刻蹦了起来,它露出尖牙,猫嘴大张,像在空气中打开了一个通往深渊的巨口,再猛地一合上,扔掉的书被它吞了下去。它落回地面,藏在黑发女人脚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舔了舔爪子。
这是……这是什么猫咪收纳箱吗?
“你看,她什么都爱吃。”黑发女人说道,“但她也可以原封不动地把东西还回来,不会弄脏,就看她是否乐意。”说这话时,她的视线从未离开Yang的脸。
Yang被她盯得心脏怦怦直跳,但她表面依旧是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她就偏偏喜欢我的丝带?”
“应该是很喜欢。”黑发女人并不否认,“她没准盯了你好一会儿才下手的。”她用一种平淡却暗含暧昧的口吻对Yang说,就像一直盯着Yang看的不是猫,而是这个女人。
“那你要怎么赔我?”Yang伸手索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面前站的可是一个法术高强,随便就能制服壮汉的女巫,照理说,她这样除了一身蛮力,就什么也不会的女孩,没被女巫变成玩偶娃娃就很不错了,还敢索求赔偿?
“你参加那边的舞会吗?“黑发女人轻声问道。
“我可就是被你的猫从那边勾过来的。”就像放钩钓鱼。Yang用手指着灯火辉煌的那畔笑着说。
“我也要去舞会。我知道你还没有舞伴,如果你邀请我,我可以陪你跳一支舞。”作为赔偿,仅此而已。
黑发女人比Yang想的还要高傲,她弯起嘴角,转了转眼眸,用打探的目光盯着Yang,似乎想看Yang作何反应。
Yang不是没有被调情过,她太习惯被人吹捧夸赏比作太阳视若珍宝了,也太习惯那些直来直往的盛情相邀了,但像这样的试探,她还没尝试过。
“当然可以。”Yang再次伸出手,从索赔变成了邀请,“小姐,请问你愿意跟我跳舞吗?”
黑发女人把手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你是从Mistral来的吗?你的打扮特别像那边的风格。”走回去的路上,Yang依然握着黑发女人的手。隔着黑发女人的丝绒手套触碰那只灵巧施咒的手,Yang滚烫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薄汗。幸好她的手没有发抖,因为她紧张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老实说,她还没有这样牵过谁的手,就是这样……小心地紧握一个人的手,就好像她怕自己稍稍用点力,就会把那纤细的手给捏碎。
真是奇怪,刚刚她为什么不松开手?她这是中了什么魔咒吗?
“你去过?”黑发女人又用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向她。
“没有,一次也没有去过。但我听说,我妈在那边。”Yang摇头。
“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你的父母不在一起吗?”黑发女人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好奇。
Yang最开始有些抗拒这个问题,但她却无法抗拒黑发女人眼底里的柔波。“不,我刚出生不久,我妈就离开了,我从来没见过她。不过,我的另一个妈妈对我很好,但是……”Yang耸肩,“她去世了。”她尽可能轻描淡写道。
“我很抱歉。”
“没关系。”Yang的心脏依然在胸前咚咚跳,随之而来的,她感觉另只手也蒙上了细汗,于是在自己的裙子上擦了擦。
“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我正牵着你的手呀!不是,别乱说!Yang差点把错话说漏了嘴。她在脑海里把自己摇醒了过来,“你是说……我的工作?”
“对。”黑发女人惜字如金。
“我在面包店工作。但原本这家店是我爸爸开的,我以前是他的学徒,前不久我继承了这家店。”Yang突然问道,“你喜欢吃菠萝派吗?”
“不讨厌。”
真是巧妙的回答。
“假如你明天能来我的面包店,我可以免费请你吃一块。”Yang脱口而出,她甚至连自己都没搞明白,这句话是否还有别的意思。
这是另一个邀请吗?
黑发女人大概觉得她那样子笨拙又可爱,在短暂的犹豫后,遂微笑着说:“明天下午,我会来。”
回到舞会的时候,钢琴师又在弹奏轻慢舒缓的钢琴曲,大提琴的加入让这首曲子变得有些缱绻温柔。
“你会跳舞吗?”黑发女人把手搭在Yang的肩上时问道。
“当然会。”而Yang把手放在了她的背后,轻托住她。
她们随着音乐翩跹起舞。曲调在舞步之间流转,舞步踩着节奏而跃动。她们握着彼此的手,身体相贴,目光交织,在舞池里旋转和跳跃。
转啊,转啊,转……周围的一切化作了泡沫似的光景,把Yang淹没在黑发女人的气息里,她仿佛尝到了葡萄酒一般的迷醉和甜蜜。
热闹的人群从她们身边褪去,夜的幕布垂下,星海笼罩了她们。脚下踩过之处,草地焕发生机;鞋尖轻轻踮起,花就在脚跟后绽放。魔法的奇迹在她们的身边悄然而至。
这是黑发女人送给她的魔法,她醉倒在了其中……
直到她醒过来。梦碎了一地。
Yang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周围用帘子遮了起来。她听见了类似于争吵的动静,想要起床查看,却一个不小心,四条腿都扑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她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她还是那只金毛大狗,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随意放人进来?”一个女人质问道。
“是她自己闯进来的!”壁炉里的小家伙争辩道。
“你可以把她赶出去。”
这个女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丢在荒野里?”
“倒也不是不可以。”
“哎哟,那可太残忍了,她现在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我不想管这个。”女人有点失去了耐心。
Yang小心翼翼地透过帘子缝隙往外看,说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同她跳过舞的人。
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黑女巫。
她就是Blake Belladonna。
Yang差点失声尖叫,但最终,她只发出了狗狗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