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不易,大家都算司命神,凭什么你动动手指就吃肉、我费心劳身只能喝汤?
于是月神三千变成了细细的臊子……
沙罗所担的这个无尽缘妙司命神,依靠体贴和成全物质众生灵“生欲”的莫大功劳,虽比一般喜好清净的神所处环境危险很多,但修为增长更快。
可以理解为无论什么脏累活都埋头苦干、勤劳致富的工种。
从宇宙开始产生物质生命的前夕、沙罗就做了司命司缘的神官。
不过能力尚且微小、最多也只管到1亿个这么多的星系,每个星系中、有生命的世界、或说星球平均4个,沙罗终日在4亿个世界中操劳:分出化身“扮演”些“重要角色”、而真身主导整体因缘。
像沙罗一般奔波忙碌的无尽缘妙司命神,整个宇宙内有数十万体。
而以微妙的平衡,催动着星球上原始生命海的——月球,或说月球们、也有其掌事神祇,没小神官的名字那么繁琐、简单明了叫做月神。
此处介绍的“月神”,寰宇只有三位,祂们共同控制月亮们的生灭。
简单来说、决定的是哪个世界、或说星球之上能够诞生稳定、有智识的生命群体。
而生命群体的形象、个性、行为模式,也充分展现了其执掌月神的秉性。
没有月亮这类卫星的星球,自然也会诞生生命,不过有三个特点:结构简单、易于灭亡、缺少智识。
三位月神“永代”、“寂默”、“三千”。
三分宇宙、各自管理,宇宙冷却不久之后,就正式开始了长久的工作。
顺便一提,神或鬼的名并非用任何一种生命的语言文字、符号写就,精神态生命之间流通的方式是以心传心地了解彼此想传达的“含义”。
取名,也是依照精神体特征、状态或职务的含义。“理解名字”,翻译成“以瞬间感应的方式完全神会其含义”更准确。
如此,譬如月神“永代”的名,就是强健、活跃、长长存在、久久工作。
“寂默”的含义便是默然不语、悉听尊便。
而“三千”并非整数3000,而是纯粹的多、宏大、无数的意味。
月神为智慧生命之创造者,无尽缘妙司命神便是智慧生命之生产、运用、管理者,也就是在这里,产生了重要的职责偏差。
无尽缘妙司命神们,要将不论简单繁多、还是复杂稀少生命的前生后世全部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同样负责生命的三位月神,则不需处理如此琐碎杂务,祂们只需花费少许能量,调理高阶智慧生灵的特性,并且专注于最纤细美妙的潮汐节律,以影响生灵的情感、思维模式等等。
不难想见,无论哪个小世界,都自然会产生日月崇拜,古往今来哪个星球的生灵间,没有流传着无数的月亮传说?
“而且、悄悄告诉你小鬼,没有多少人会真正感谢给自己司命的神的。”
沙罗神女尴尬地对我咬耳朵,就好像怕被其他神灵鬼怪听去一样。
“为什么!”我惊,“司命神君,我师父山上房子的灶房瓷砖壁上……贴着呢呀!若说那掌管七十二司的东嶽大帝……”
“哎呦,根本原因它就不在这儿——”沙罗挥手急道。
“咋说?”
“我问你,世间众人,可都是给要自己求一个好命?”
“嗯呐。”
“我再问你,你算是入了这空门、应该知道,每个人的命运、是不是早有定数?每个人的命运、是不是都有好的时候、有坏的时候?”
沙罗说到这里收起下巴,对我无奈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入盘、开始咔咔咔地嗑瓜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算……是的……?”我扬眉半张口,似有所悟。
“哎!本来供养司命就不大可能出自诚心,人人只要好命、不要坏命。当希望落空,所求不得,那脾气好的会收了念想,脾气差的、不指着天跺着地骂咱两句就不错了……”
沙罗耷拉着眼皮吐瓜子壳,手指头在盘里轻拨瓜子,嘟哝说:“人啊,有个普遍的特点,命好时、全归于自身努力,命运差时就怪时运不济,全然忘记自己的原因。有时本神下界收一趟供养,算到最后反而是倒扣的多……无奈啊!咱们无尽缘妙司命神的‘命’呢,也是就这样咯。”
“哎呀!……”我为沙罗扼腕叹息,“怎么神界也不好混!我当修仙小说里写的那样,只要努力精进就能步步升阶呢!”
“可不是嘛,不过做神很多方面还是舒服的啦。”沙罗抬脸对我露出堪称傻笑的表情,“知足常乐,神界亦如此!”
说归正题,于是长久以来,仅仅三位月神所受的生灵供养,比起数以几十万记的无尽缘妙司命神能从送子娘娘+月下老人等神供奉台上抠下来平分的供养、增长的修为,简直云泥之别。
同样是掌管生命的创世神,两者修为增益对比悬殊矣。
不过有次,一位叫做“理辟”的无尽缘妙司命神,对三位月神提出了异议。
“哇,听名字就是个善于计算分析、善于攻坚克难的神。”
“不错小丫头!你理解了取名的要义了,意义为重~”
理辟,经过和小撮同僚的严密测算,最终要求月神们返还所持1/3的生灵供养,均分给勤恳办事的无尽缘妙司命神们。
虽然如此官司已不是初次——
小神敢于向大神提出挑战,只因神界以和平互助为共识,一向不容许存留未解决的异议。
也绝对不会因一件异议、就发生鬼界中那般混乱残暴的战争。
总之,三位月神会同意为此召开会议,小神们弄到一点神力补偿、分而食之,也算在辛劳工作中得了来自月神的安慰啦。
考虑到数十万位小神习惯与物质星球、物质生灵打交道。会议地址,被月神三千选在一颗未诞生物质生命的、光秃秃的星球上。
会议不是代表制,因为每一位无尽缘妙司命神与月神、都可分出一缕神识参会。各位大神小神,以各种各样自己喜爱的模样示现于宇宙中心部位,石虫鸟龙、花草树木、人类兽类等等……圆桌而坐。
会上,本性最为活跃、健谈却好斗的月神“永代”以俊美阴柔的二足人形象出现。
三位月神中,祂生性最为好战,事先准备严密精彩的论证以驳回原告方的诉求,关于其攻击力强度,只能说上次就是由喜滋滋气昂昂祂、来总结散会的。
永代大致说了老生常谈的三点:
第一,两个神职工作技巧性有莫大不同(技术壁垒,不会就少说话)。
第二,无尽缘妙司命神之母、古爱神摩罗划定了各位的工作职责和报酬范围,如今其仍在波动性活动的沉睡期间(等你们管事的老妈醒了,问祂去嘛)。
第三,月神与无尽缘妙司命神承担塑造、管理物质生灵之细腻事宜,日神喜欢玩弄恒星光热,至于偶然出现的物质生灵,祂们负责提供基础能量,也与物质生灵息息相关(有本事把情绪不稳定、认为艺术就是爆炸的日神也请来一同议论,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神!)。
众神只好转向月神“寂默”。
一时却找不到祂。
永代一脚踹在会场内一块白灿灿的石头上,石头不能表态、只能被永代踢着骨碌碌滚动。
原来寂默祂神如其名,化作这硬邦邦的石头、权当参会了。有谁问话祂也全然不理,时而往空间中飘出两段类似乱码的信息,皆答非所问。
看状态,寂默大概是愿意听取会议最终意见吧。
实际上寂默本尊长久蜗居在神宫、只是远程操纵所掌管的生灵事宜,被怀疑已经失去表达能力很久了,众神最终也不好强神所难、硬逼祂传达意见。
再来就剩下第三位月神“三千”。
祂威容庄严而少言寡语,根性难测。不过比起永代,祂更柔软和蔼;比起寂默,祂更善于沟通,身为永代的老师,祂常替徒儿兜底。
若小神们能盼得一点点神力,那大概是三千月神偶尔主动与永代作协谈、永代和寂默同意退让后,最后凑出来的好东西。
事情如何拍板,主要还得仰仗三千了。
会上,三千姗姗来迟,却居然是以真身赴会。
冰丝丝、甜蜜蜜的真身扩张到最大、可占据三分之一的宇宙,自然也包容了整颗星球会场。
实在太大了、于是变作一座万米高峰;还是太大了,于是进一步缩小,化成一座大约几十米高,周身散发月白、金色光芒,萤色光点温柔闪烁的美妙神尊。
勿论其冷漠自守的容态气质,只说方才那真身趋于无限的“存在感”,也向沙罗等小神施加了强力的震撼。
可祂随后的表态,却留给众神久久不能平复的巨大恐慌。
祂是这样说的。
“‘承知各位诉求。此事多番议论、仍有异议,不利神界和平与均衡,不利生灵成长繁荣。自宇宙初诞,月神有三位,从未改换,如今三千此处刚好存有1/3多余修为,愧自长久领受。如今事不宜迟,为诸位安心工作,当以身为则尽数返还。’
将意思传到众神神识中之后,月神三千当场自去修为!”
“嘶……如何自去修为?是不是断筋削骨,血流遍地、仙气飘散得到处都是?”
“小丫头,我说啊,你师父应该停了你的修仙小说哈哈……”沙罗笑得扑倒在我的金丝楠木桌台上,姿态不羁又可爱——哎,只能说原来高贵的神尊可爱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娇美俏丽,闪瞎我了。
美丽惊人的虹色眼珠带笑定定睨着我,我眨眨眼抿抿唇,被那光彩闪得不知所措,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本就是精神态的生命,哪里会有这么野蛮粗暴的物质现象嘛,不过——对我们神来说也够粗暴的。”沙罗坐直那柔和洁白的身体,仿佛回忆起恐怖片一样,耸肩颦眉、轻声说:
“月神三千,当场将自身神识均分作数十万份、好比将一个人剁成了肉泥……然后,祂将碎片精确而均匀地奉献给在场每位小神,我也有一份……大多数小神揣上了,我也是,少数的当场就吃掉了……分而食之,想起来就觉得、嘶……”
“啊!自裁、猝死,还是个杀千刀的死法啊!?太狠了……月神自己,不是还有职责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神识俱散,本体变成虚无……也不再有什么职责了,”沙罗又嘀咕一句:“三千甚至不会被记得的。”
我没听清、也没理解,只问自己关心的:“那天上就剩下两个月神忙乎了?还是说有替补啊。”
“有替补倒是……不不,小鬼头,我是说……”沙罗女神向我睁大了眼睛,让它们美得泛起一层空洞,好让人明白她彼时彼刻的震簌与恐慌,
“关键不是那个呀,也许你根本不能想象,一位创始之初就掌管了三分之一宇宙生命的月神,一尊你都不能常常得见的妙丽圣者,一个本该延续遍本次宇宙、理所应当的存在。
就如……如你们人间日出月落的规律……
仅仅、因为一句稚嫩的质疑、一则难以成立的算式,连质疑反驳、陈述论证都没有,这恒久的规律就立即在你面前自尽毁灭……经历那场面的感受……本神……我,这么说吧、也许到下一次宇宙都难以遗忘。”
“还、还有下一次宇宙??”
可能,是我总抓不住祂话中的重点,也许是苦于自身还无法好好向人类传达神界感情的分量,女神烦恼地用柔软的手心捧住双眸。
剪裁奇异的纯白绫罗,衬着腰上脖子上颜色淡雅的璎珞,在她身体上覆盖着淡彩,随哭泣细细颤抖出缤纷的光影。从粉红的指尖外缘、温热的指缝中漏出了晶莹的泪珠。
居然哭了!
手足慌乱想要安慰,我却怎么只能吐出稍带强硬、别扭的话语:“好了、好啦、神仙也要有神仙样,做了人的样态就这样爱哭啦?”
沙罗啜泣半晌才停,放下双手、红着秀致的鼻尖控诉说:“看吧,你只需了解,三千毁去自身存在时,我若是人,就要这样又惧又悲不知所措地哭出泪水来、哭上三天三夜!”
“我明白了,你这是受了大的惊吓、又因为珍惜美好的存在而不舍。”我按按心口,帮助解释。
珍惜、所以“不舍”……
沙罗轻柔的视线越过杯盘未动的桌案,遥望远方我梦中所绘仙家的清凉山川,念了好几遍我说给她的词汇,才犹豫着点点头说:
“当初,大概……也是源于那样的情绪吧。
所以我当下才没有像同僚那样、吸取月神的修为,而是下意识将那缕神识一直悄悄带在身边,以我的能量和能力、复原三千月神当然是无望的。但以我的职责,至少也可以……”
沙罗转而望向我,故意眨了眨眼睛。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沙罗进而展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只不过有点阴险。
我的肩上肌肤漫过一阵寒粟。
只听沙罗用“今天本女娲又捏了十万八千个泥人!”般自得的语气道:“我可以用无尽缘妙司命神之职权,为祂残存的神识塑造躯壳、与尘世结缘。”
“没错,三千月神,我将祂投进了无尽的轮回!不过小鬼头,我可没有为此沾沾自喜的份——你能想象到吗,这却是祂早就注定的缘份,竟是祂存心设下的因果罗网!”
沙罗有力地抛出一句,将有力的指头按上桌面,好像因着什么晦暗的情绪、端庄的胸口起伏不已。
我怕她激动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按住她的手背,只觉:哇还有这样的手?
腻滑柔嫩、触感如粉莲肉厚的花瓣,根根略带温暖汗尘,只怕下一刻就要逾越礼数、将那脂腻花瓣牵在手心里把玩,恐触犯了神明!
我慌慌放开手,往桌子底下缩:“好了,按你说的,三千月神这么一个正面形象,看来是洁身自好的,只是行事作风有点捉摸不定、是个狠神。那么,荼……荼荼鬼王,又是怎样的存在,怎么能跟神、跟神界纠缠上呢?”
沙罗盯住我往桌面下逃跑的手,伸手一把捉起,祂略大的掌手心软嫩、热汗激发,我目光闪躲、目眩神迷着望去、只见那双眸泛起浓厚的绚色虹光,在祂翻乱的刘海儿下面,露出颗鲜红润腻的眉心痣,光泽如珠玉,恍如开了天眼。
沙罗轰然站起身叉腰、谈及往昔心情,豪情万丈而兴奋异常:“引得月神三千不能自拔的,偏偏就是只以折磨生灵为职责和乐趣的、纯粹的恶鬼,荼荼鬼王,祂曾是宇宙中最苦、最险恶地狱的掌事鬼王啊!”
祂压着桌子倾身过来,眼珠快贴上我的眼珠了:“你要知道,神鬼殊途不同归,志趣迥异,见面都难、何况结缘!
这一对稀有的灵魂伴侣,却被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神沙罗碰上了!
我当时就想,看我不把祂们的因缘捏在手心、把玩个十万八千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呼、呼——”
宇宙最苦地狱……我一边脸抽搐两下,心里冒起无数阴暗骇人而光怪陆离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