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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的晚上，我尝试在SNS上向妹妹打招呼。

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具体应该怎么做才好？最好的情况是妹妹今晚主动跟我搭话。思忖到这样的可能性，我特意等待着妹妹的聊天室有所动静，结果等到十点半我洗完澡出来，SNS上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再不传讯息，妹妹怕不是要睡觉了。我放下手机，心神不宁地在浴室里吹着湿发，飘扬的发丝在热浪中蓬松漂浮不止。就算我不情愿，但想来下午妹妹毕竟没有表达要主动联络我的意愿，只是对联络她还要先取得许可的想法感到不解。

最起码已经原谅我了。

到头来还是要我主动联络妹妹。

那么，先发一个贴图好不好呢？

回到床上，我尝试在贴图库里寻找贴图。终于找到了自认为比较合适的一张——巨大可爱的灰色鸭子在水中挥翅膀说「Hi」。

至少要在寒冷的夜晚向妹妹传达温暖的感觉。

「贴图/Hi」

「刚洗完澡？」

妹妹很快就回信了，这点倒是情理之中。

但是，却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稍微有些不可思议。于是我姑且回了试探的语句。

「嗯」

「好准！」

「因为姊姊每天都是这个点洗澡」

「洗完才到我进去」

喔...

察觉到嘴角有不自觉地上扬，我连忙收敛表情。原来如此，依靠之前轮流洗澡的生活流程就能推断出我在做什么，也只有我的妹妹才能做到。

即使再闹僵，妹妹也不可能不是我的妹妹。仅仅是在和妹妹的互动中碰壁几次，不能顺心如意的事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又可以鼓起勇气和妹妹道歉了。道歉？也许这样会太沈重，但是下午还没有和妹妹正式道歉。更何况距妹妹的讯息传来已经拖了三分钟，而我打算抛出的话题却迟迟无以言表。

「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合十/emoji]」

「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也不知道[可怜/emoji]

「我已经认真悔过了」10：49PM√√

这样送出了三条讯息。语句中无疑带有逃避的嫌疑，明明是自己主动抱上去的却要说自己不故意，不知道——老实说，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在这件事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周之后，我又想，但是妹妹可能也有点问题，她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个事大动干戈不理我吗？说不定在学校已经被我不认识的女同学搂搂抱抱无数遍了，这样的话姊姊抱一下也没关系吧？

「我没有生姊姊的气。」

但愿如此啦。

如果她能读出寥寥几句话背后的埋怨就好了。

正值周日晚上，妹妹似乎还要去写周末落下的作业，于是在和妹妹寒暄了几句关于学校生活的话之后，我和妹妹作别。明明我也有作业在身，但是就是不肯去写。我还在想和妹妹有关的问题。

要和妹妹搭讪也太难了。

通常的搭讪都是从某个共同的兴趣爱好开始，进而延展到其他话题。但是我和妹妹的爱好简直就像波浪鼓的两个绳锤一样在极近的地方互不干扰地不停摆动。即使我现在开始有意去了解妹妹喜欢的东西，也只会让妹妹产生警惕。换言之就是目的性太强，妹妹本来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我们的生活本来就互不干扰。

我当然喜欢妹妹，但应该也只是普通的喜欢。为什么在分家之后非得和妹妹交好自讨苦吃？更加根本的问题悄然浮出水面，在搞好我和妹妹之间的关系之前，恐怕先要让胡乱行动的自己作一个交代。

至少明天也要给妹妹传讯息。

O

第二天。

我的妹妹已经搬走转学接近一周了。

尽管是在读同一间高中，但是我们本来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有过多连结。不如说从幼儿园再到小学再到初中再到高中都和妹妹读同一间，和妹妹一起上下学简直快变成和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的世界公理了。感觉大学和工作也在同一个地方也完全不奇怪。

年龄小的时候，我和妹妹还会打打闹闹，高中就演变成各自看手机或是专心赶路。和妹妹统一出门的时间也超级麻烦。如此这般，妹妹离开的第一个上学日，我罕见地睡到了逼近迟到的红线才起床，第一次享受到多睡十几分钟和边跑边嚼早餐带来的快感。

那些天，我逐步感受到妹妹的存在带给我的束缚如风一般消逝了，但这种感受也转瞬即逝——在只有母女两人居住而过于空旷的家里，自由温和地伸出手来握紧我，却又好像没有拿捏好力道，使我的手不禁因生痛而颤抖。这间屋子到处都是妹妹生活十几年的痕迹，却到处都没有妹妹的存在。妹妹的消失不啻当头棒喝，使我开始恐慌。

「最近没有看到妳的妹妹了。」

我和朋友四目相交。她面不改色，只是阐述事实。

「她搬走了。我们家离婚了。」

虽然不知道朋友会怎么想，突兀的发言也有可能令交谈陷入低气压，但恐怕还是如实告知为好。午膳时间，我们坐在学校食肆的二楼窗边，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边用餐。我们选的都是今日餐单特供的西柠鸡并肉酱义粉套餐。

她有些疑惑， 但也没有多加顾虑，直接继续说：

「怎么这么突然。」

「在我们家就不算突然的事情。都是迟早的事。」

「妳们姊妹不在一起吗？」

我咬下一口鸡肉，不断摇头否定。柠檬汁在嘴里迸发出摇摇晃晃的酸味。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忿道：

「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倒是都接受了，虽然对妹妹可能还有些不适应。」

「我不是说这个。妳妹妹走了，她女朋友怎么办？」

我的手稍微愣了一下。但旋即回复平静。

我察觉到朋友在端详我的反应。她的眼睛忽而瞇起，不久睁大，语气中带有揶揄性质的抑扬顿挫，也就是说仅仅是简单的试探，没必要自乱阵脚。

「女友？」

我放松呼吸，如同搅起不断旋转的水涡般，将闲谈性质的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说到底，妹妹如果真的有这样不为我知的一面倒也正常。

只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自己仍然不愿意接受——有关妹妹的重要情报来自于其他人的情况。而且妹妹绝对没有在家中流露出丝毫的女同性恋的征兆，唯独这点可以笃定。朋友的嘴角抬起，展露出一种微妙而近乎笑意的弧度。

「只是玩笑，不过妳妹妹班上的人都这么评价。她和同班的另一个女生走得过分亲暱了。诚然，并非女生之间的亲暱有何不可，但每当她俩独处，举手投足间就让别人不约而同地往那方面想。况且常常见面。女友可能匪夷所思，但绝对在挚友之上。怎么，妳作为姊姊不太了解？」

「那个女生我倒是多少知道的。」我苦笑着说，「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传出这种绯闻。曾经还造访家里来着，父母和我都把她视作妹妹的好友对待。」

朋友好奇地久久盯着我。「真是这样？」

「当然。不然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朋友叹了一口气，像是失去兴趣般收回身子，「本来也只是从妳妹妹班上的朋友处听来的。」

「总不可能真的是女同吧？虽然我们读的是女中。」

是的。我们就读的，正是在地最好的女中。所以女生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传出女同绯闻也事所难免。如今妹妹虽转到了另一间男女混校，但依然是县内的菁英高中。

「所以说啦！哈哈——」她神情随即变得有些默然，「听到妳家离异的讯息终究还是吃了一惊。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