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出预料的，今夜又是一场恶战，伯克图斯堡里的勇士们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血魔们战斗的，等到太阳冲破昏暗的夜色将光明重新投入人间的时候，死里逃生的诸位战士们，哪怕是自持拥有超凡体力的Fate和Arf，也禁不住疲倦地躺在冰冷且布满血污的石块上，再也没有动弹的力气。
偏偏，有一名年轻的士兵，在他卧倒休息的位置旁边，有一只之前被他斩掉脑袋的血魔的尸体...这是刚刚服兵役不久的他今夜唯一的战胜的敌人。当太阳透过城堡幕墙上的垛口将光芒洒在那名血魔光溜溜的脑袋上时，他怀着好奇与恐惧，不慎与那颗脑袋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啊啊啊大叫着丢下了手中染血的长剑，一骨碌想要爬起身子，可惜双腿已经没有力气再次支撑他站立了，他只能连滚带爬地冲到自己的伍长身边，手指着地上的吸血鬼尸体哀嚎着，“伍长，刚刚我杀死的那个吸血鬼，是小菲利普啊，你看他的半边脸都是胎记，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小菲利普，是和他同一时间来领主麾下服役的年轻人，两个人因为是邻居，又是同期兵，所以有着匪浅的私交。可惜不过初次战斗，小菲利普就被吸血鬼抓走了，从此不知所踪。而他也只当是小菲利普牺牲了，哪知道...士兵年轻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悔恨，昨夜首次杀敌的骄傲瞬间消失殆尽，“所以我将来也会变成吸血鬼吗？”他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绝望的声音在寂静的早上传出很远，惊动了伯克图斯堡里的每一名将士。
那名伍长是一名略显年长的女性，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有着近十年的兵龄，甚至曾跟随着领主到东方作战过，她见到自己手下的士兵如此脆弱，明白这是扰乱军心的大忌，当时她来不及多想，更没有时间辨别那位死亡的吸血鬼到底是谁，直接抬起脚来一脚踏在了年轻士兵的胸口上，同时将手中长剑架在年轻人的脖子上吗，怒吼到：“闭嘴懦夫！你想死吗！”
年轻的男人一下子止住了哀嚎，他瞪大了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惊恐的看着面前那位自己曾经敬佩的伍长，刚刚对于死亡的恐惧变成了近在眼前的切实的威胁。
然而伍长的动作还是太迟了，有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骚动起来，这骚动极快的引起了Nanoha的注意。在身边Teana的搀扶下她吃力的爬起身子，“跟我一起去看看”，说罢穿越躁动的人群，来到了事发处。
她来到时，伍长手中锋利的长剑几乎已经在年轻士兵的脖子上割除血痕。Nanoha皱着眉，尽量采取平和的口吻对伍长说，“放下你的剑吧，你的剑不该指向自己的士兵。”
那名伍长由于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不甘，但是很快，她便听从领主的指示，将剑收了起来。
Nanoha这才问倒在地上的年轻士兵：“彼得，怎么了？”
那位名叫彼得的士兵紧紧咬着嘴唇，身子颤抖着却没有说话。
经过刚刚伍长的恐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在这个时候胡乱说话，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Nanoha无奈的单膝跪地，将自己覆着盔甲的手掌轻轻搭在士兵的肩膀上极力安抚着他的情绪，“没有关系，告诉我吧，你刚刚为什么叫？”
士兵的眼神惊恐的看向了不远处吸血鬼的那颗双目紧闭滚落在地的脑袋，Nanoha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小菲利普那标志性的胎记，丑陋青黑色好像被上帝打翻的墨水瓶，几乎覆盖了半边脸颊，在吸血鬼特有的惨白的肌肤上格外突出。
“小菲利普？”Nanoha低声问。
她的手掌下，士兵的肩膀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Nanoha的确认让士兵的内心更加痛苦，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Nanoha缓缓站起身，她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摊开向前伸到士兵的面前，士兵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领主的手，那只手掌上传来了让人不容反抗的力量，几乎一下子就将士兵从地上拉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士兵才突然发现，面前这位骑士的身材是出乎预料的娇小，也许是因为之前与领主见面的时候领主都是骑在马上的关系，他才误以为领主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骑士。
“害怕吗，后悔吗？”Nanoha几乎是仰着头看着士兵，问他。
士兵微微低着头凝望着骑士的脸，布满血污，却难以掩饰天生精致的五官，一双蓝靛色的瞳眸虽然有着一望便知的疲惫，但是却仍然镇定的像平静的水面，波澜不惊。
士兵顿时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才好。
不等士兵回答，Nanoha已经开口，“是害怕的吧？可是对不起，我不想欺骗你，我们都有可能会变成那样”，在亲手处决了哥哥以后，Nanoha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意，“可是我可以承诺你，如果有一天，我也好，大家也好，无论是谁变成了吸血鬼，剩下的同伴们，这些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勇士们，一定会用手中的剑作为最好的告别送我们上路，我相信战士的灵魂即使变成吸血鬼依然是纯净的，因为我们已经为了人类的延续奋斗到了最后一刻，所以死后，我们也终将会回归到主的怀抱里长眠。可是在此之前”，Nanoha用足尖轻轻一挑，那柄原本躺在地上的长剑立刻打着旋子被挑着半空，Nanoha稳稳抓住剑柄而后将剑递给面前的士兵，“在此之前，请你拿好手中的剑，不要因为懦弱而失去持剑的勇气。”
士兵低下头接过剑，他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战死后，是不是真的能回归到主的怀抱里？
到那时，他再去向小菲利普请罪吧！
“诸位勇士”，Nanoha站在城堡高高的幕墙上，她的声音不算大，可是在这一方天地间却也听的清清楚楚，“当下一次钟声响起时，我会为这些战死的将士们，无论他们是否已经变成了吸血鬼，一同举办葬礼，送别这些我们曾经的伙伴们。”
一句话，将伤痕累累的士兵们从安静中唤醒了，“真的要为他们举办葬礼吗？他们可是...”
“而且神父才不会……”
哪怕是Subaru和Teana也对Nanoha的宣言感到吃惊，她俩面面相觑，却聪明的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不再理会人们的议论纷纷，Nanoha率先走下了步道。
虽然短暂的获得了胜利，Nanoha的脸色却比战前还要阴郁，她眼中翻涌着怒火，提着尚染着血的长剑径直走进了城堡主堡里。
雅各布神父所在的小教堂位于城堡主堡的侧边，中厅、圣坛、告诫室、钟楼，以及神职人员的宿舍和储存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教堂偏安一隅的好处就是神父可以通过小教堂由一楼贯通至三楼的独立走廊，完整的查看到城堡外的景象。
所以今夜外面的惨烈争斗他也尽收眼底。
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和几名教士一起围坐在中厅的十字架前，寻求信仰的加护。
“真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雅各布神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一再给大主教写信，一面汇报这里的情况，一面恳求大主教能早点让圣殿骑士来接他回去，可是，当然，即使信鸽飞的再快，等待回信还有一段时间。唉，他叹着气，站起身来到窗前，眯着眼睛通过木质窗户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感谢上帝再一次站在了伯克图斯堡这一边。
“骑士们你们加把劲，起码不要在我离开之前失手啊。”雅各布在心里默默念着，刚刚松下一口气，Nanoha不知何时站在教堂的门口，凶神恶煞一般。
雅各布神父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但是他终究没有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稳了稳心神，他试探着问：“Takamachi大人？”
Nanoha这才迈步走了进来，“雅各布神父”，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和神父兜圈子了，Nanoha问道：“昨天我请求的事，您考虑好了吗？”
因为不想神父回避，于是Nanoha出言提醒，“也就是，请您主持葬礼的事。”
雅各布神父摇摇头，“如果是主持战死士兵们的葬礼，我责无旁贷，但是您让我为吸血鬼主持葬礼，那对不起我不会去的，上帝也绝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Nanoha已经不再尝试说服神父了。
她手中的剑轻轻扬起，直接压在了神父的脖子上，“这次由不得你，我不会让我的将士，我的兄弟姐妹们，连死后也得不到安葬。”
神父的唇颤抖了，他愤怒而胆怯：“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你怎么敢！”
“跟我去主持葬礼！”Nanoha步步逼近，神父一步步后退。
神父固执地摇头：“我会让大主教对你处以自科绝罚！”
自科绝罚，即将人逐出教会，从此此人被斥于教徒之外，不得参加弥撒，凡教徒者不得与其交往，当视之为诅咒者，死后天主也必将要此人下地狱受刑。
更重要的事，如果领主被处于绝罚，那么他的手下或者其他领主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征讨他。
然而Nanoha却并没有将剑拿下，她只是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还在乎这个？”
神父接着说，“我也会让大主教处以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弃绝！”
弃绝，几乎是教宗对于教徒最高的惩罚了，这意味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被逐出了宗教，从此以后新生儿不能受洗，婚姻不能被祝福，人死后也无法安葬只能被丢进乱葬岗里。
听到这句话，Nanoha的眼中浮现出绝望的泪，她怒吼：“现在这里的人，不正在被弃绝吗！”
说罢，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向前推进了一分，割进了神父的脖颈，鲜血缓缓渗出，点点滴滴落在了神父雪白的长袍上。
神父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骑士，“你...”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更多的鲜血喷洒出来，神父的尸体轰然倒地。
Nanoha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而后冷静的在神父的衣服上蹭了蹭剑上的血迹，这才转头看向另外几名教士，问：“你们也和他做一样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