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冬夜的湖水异常的冰冷刺骨，湖面上漂浮着尖锐的冰渣，她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气泡一个接一个地从她的口鼻中冒出，与周围的寒冷空气交织在一起。她的心跳如雷鸣般在耳边疾驰，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在这水里，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样，她如何都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自己不断下沉。她的眼前开始模糊，意识逐渐迷离，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寒冷的水中奋力向她游来，随后带着她离开了这片冰冷的湖水。

上岸后，她剧烈地咳嗽着，似乎要将肺中的湖水彻底排空。寒风中，她的身体颤抖不已，而那位救她的人，默默地拾起地上那件厚重却又稍显破旧的棉衣，裹紧了自己同样湿漉漉的身体，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拎起食盒，决然地离去了。

经过多方打听，她终于得知他是府上某位长工的孩子，却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她们几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后来，她为了将他留在身边，不惜对着她名义上的爹磕头磕破了脑门。可是为了不让她知道自己那不受人待见的身份，她谎称自己不过是开了口，爹就给了。

再之后自己对他提的各种要求，虽然他每次都只是默默地点头照做，但鞭子抽在他的后背时，他眼里的恨意也越来越浓。

她深恐他会憎恨她，因此默默地将每月分给自己的银钱和食物留给了他。她很快发现，他其实是个十足的小财迷，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真的。

某日，当她经过后庭院玩耍时，无意间听到假山旁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出于好奇，她悄悄靠近，从缝隙中窥见父亲正压在新纳的姨娘身上，举止亲昵，嘴里还说出诸如喜欢、宠爱之类的令人作呕的甜言蜜语。最终，两人的声音都变得气喘吁吁。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带她的嬷嬷，嬷嬷却要她不准再想这些污秽的事情，更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否则她要倒大霉的。

后面验实了嬷嬷不愧是过来人，只不过倒霉的不是她，是被她忽悠了的人，那一次，她真的好怕，好怕他就那样死掉。待到夜深，自己偷偷去看他，才惊觉他竟是”她“。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真心一旦付诸，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

李云裳呛了口水，从自己房间的檀木床上醒来，今天的太阳当然依旧是从东边升起。外面吵吵嚷嚷惊扰了她的美梦，怎么不算美梦呢？梦里有她最想见的人。

她刚由着丫鬟梳洗完毕，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不想也知道定是昨日的事情败露了，不过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来的慢一些。

不出所料，穿着便服的张知府带着他那倒霉儿子已经在大厅候着，此事不小，只有李员外和李夫人候在一旁，两人大气不敢出。

”爹，她来了。“张轩说这话时，竟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咦，李云裳一阵恶寒，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她以为他顶多腿瘸，没想到还是个爱哭鬼，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张知府正襟危坐，脸色铁青，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仿佛要将李云裳看穿。李员外和李夫人则是满面愁容，不知所措。

”大人，这便是小女。“李员外硬着头皮，颤抖着声音介绍道。

李云裳福身行礼，”民女李云裳，见过知府大人。“

”哼！“张知府重重地哼了一声，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身旁的张轩则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还在低声啜泣。李云裳心中暗自冷笑，这父子俩还真是有趣，一个装腔作势，一个却真情流露。

李员外和李夫人见状，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李云裳却镇定自若，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张知府如何发难，她都有应对之策。

”你好大的胆子！“

张知府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如雷霆般震撼，使整个大厅都仿佛为之颤抖。“昨日，你竟敢将轩儿推入河中，简直是罔顾法纪，胆大妄为！”

李云裳缓缓抬起头，迎上了张知府愤怒的目光。“知府大人，你虽贵为扬州城的父母官，但也不能无端指责，损害我的清白。”

“轩儿，你自己说。”张知府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轩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日，她约我到河畔放花灯，我以为她是真心喜欢我，却不料她在我毫无防备之时，将我狠心推入湖中。我……我差点没命了。”

李云裳冷冷地笑了：”张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我推你入河，可有何凭证？“

张轩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李云裳会如此反问。他支支吾吾，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张知府见状，眉头紧皱，他心中清楚，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他瞪了张轩一眼，示意他必须拿出证据来。

张轩被张知府的眼神一瞪，心中的恐惧和委屈更是如潮水般翻涌而出，他哽咽着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身后有人推我，只有她离我最近，然后，我……我就掉进了水里。”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推你？”李云裳的语气冷静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张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没有。”

“既然没有看到我推你，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将你推入河中？”李云裳的反问如同利剑般直指张轩的心口。

张轩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求救地看向张知府，希望父亲能为他主持公道。李员外也在旁见缝插针。

”大人，小女自幼乖巧懂事，怎会做出此等恶劣之事？定是其中有所误会。“

张知府沉思片刻，目光在李云裳和张轩之间来回游移。他并非愚钝之人，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蹊跷。但事已至此，若无确凿证据，他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李云裳见张知府犹豫不决，心中暗自冷笑，这场较量，她已经赢了。

”爹，不是的，孩儿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李小姐她……她真的推我入河了！“张轩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够了！“

张知府大声喝止，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张轩息声后，他转向李云裳，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小姐，你说你没有推轩儿入河，那可有证人？”

李云裳微微一笑，神色间流露出几分自信。“知府大人，昨日之事，并非只有张公子和我在场。放灯的人颇多，只要我们稍作调查，必然能找到目击者。”

张知府听后，微微点头，觉得这个提议颇为合理。他沉吟片刻，却转而又说，“调差需要时间，李小姐作为当事人，恐怕要先到本府的衙门走一趟了。”

“大人！”李员外急忙上前一步，满脸担忧地看着李云裳，“小儿她从未出过远门，更未曾去过衙门那种地方，求大人开恩，不要让小儿受惊。”

李云裳心中冷笑，李员外不愧是商场老手，他越是表现得担忧，越能显得她的无辜。她向张知府福了福身，“大人，民女愿意去衙门配合调查。“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张知府一声令下，便有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李云裳身旁，示意她跟着走。李云裳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迈出了大门。

张知府也起身，看向张轩，”别哭了！哭哭哭，像什么样子！”遂而负手走向大门，准备离开李家。张轩见父亲离开，心中一阵恐慌，他急忙追上去，紧紧跟在父亲身后。

李员外和李夫人见状意欲上前相送，但张知府冷眼一瞥，两人便立刻噤声，不敢再造次。

“我就知道这贱胚子怎么会本分，这次的事情定是她惹出来的！”李夫人气急败坏地转身，对着离开的一行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李员外也皱起了眉头，但他更关心的是李云裳这次的行为如果落实，别说婚事直接黄了不说，势必也会影响李家的声誉和商业利益，就连自己都可能会被牵连。

“不行，绝对不行。我得想办法去衙门打点打点，让知府大人手下留情。”李员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喊来了管家，交代了事由，而后在大厅来回踱步。

***

李云裳在两名衙役的陪同下，走出了李家的大门。她的心情那是极好的，婚事肯定是彻底黄了，就是这证人，昨日河畔边行人来来往往的，又怎么会有人注意？她并不担心，相反，能离开李家清净几天，她求之不得呢。

***

另一边，远在蜀州的华春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跳依旧急促，似乎还在回味着那个恐怖的梦境。

该死，怎么突然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鞭子抽在背上的疼痛仿佛还刻印在她的肌肤上。还有那个人...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