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枝家取得许多临期卖不出去的新奇零食，舞和花茶回到家，在父母一段接一段的批评下把东西都放回卧室，而后才出来吃晚饭。

吃过之后，看向院子外的夜色，舞想起上午千奈约自己晚上看电影的事，便给她发去一段信息。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内容是『我在吃饭』。

因而舞想都不带想的就直接打去一个视频电话。

接通，画面中的千奈在家里，面前摆着一次性餐盒装着的菜，饭却是用自家的碗盛，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协调。

“吃的什么。”

“溜肉段，外卖点的。”

“饭难道是在家里煲的？”

“没错。”

“比起在店里再要一份饭的确便宜一点。”

“但如果和在外卖上加一份饭相比那便宜的就不止一点了。而且我更喜欢吃珍珠米。”

话聊一半，空坐到身旁凑了过来，和千奈打了招呼：“阿姨好~~~”

“小空好~~~晚饭吃了什么呀？”

“炖牛腩，早上和奶奶一起去菜市场买的，吃了一天。”

“阿姨也想吃，可惜吃不到。”

“那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请阿姨来家里吃一顿。”

“真的吗——？小空就是温柔，那阿姨就先期待着啦。”

和空寒暄几句过后，频道便重新接回了舞这边。

“珍珠米…想起来在你家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夹生的，从此就对珍珠米有点抗拒了。”

“别嘛，有机会再试试，很好吃的——”

这么一提，初入职场时的画面便在眼前显现，那时没找到合适的租房，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住一段时间旅馆钱包快见底，还好带她的绪方千奈为人热情，才避免了她一大姑娘挑战住网吧的处境。

记得她家是个单身公寓，活动空间对于独居来说正好，但多出一个人就显得寸步难移。

“在她家住的时间里，最要命的首先是她那张诡异的只有1.1米的床，经常睡到半夜醒来发现手臂垂在地板上，再不然就是人在地板上。还好你千奈阿姨睡相还行，加上后面良心发现买了个小沙发加长，才不至于离开她家落得一身隐疾。”

“…那的确是好险！”

“别听你妈添油加醋。”

如此吃瓜的话题也吸引来了花茶。顺着这个势头，舞继续聊起千奈家诸如堪比澡盆的浴缸、过家家一般的小桌、还有几乎闲置不用落了一层灰的灶台。

空此时尖锐地指出，她刚加入这个家庭的时候厨房也是落灰的。

待到千奈吃完晚饭，这话题也恰好到头，便讲起今晚要看什么电影的问题。

舞没有特别的喜好，倒不如说下午就没有考虑要看什么，于是选片的任务抛回给了千奈。

“那就看鬼玩——”

“不要恐怖片。”

考虑到在座观众还有儿童，所以胁迫她改成了猴子也能看懂的漫威超级英雄电影，差不多十点钟左右开播，这样一来大约十二点结束，对于第二天要上班的人以及儿童来说都是非常合适的时间。

对此，她们最好就在电影开播之前洗完澡。不过刚吃完晚饭后的一段时间不宜洗澡，至少也要等到八点钟，如此等到这个时间，却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

父母雷打不动会在八点来钟轮流洗澡，之后留给她们四人的时间大概率凑不满一小时，而对她们几位女生而言，洗浴的过程倘若不够充实那就相当于没洗。

既如此，她们便计划分成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组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组，一起洗就好。

与空进了浴室，舞关门，而后把换洗衣物放好。空很快脱完了衣服，进去放水淋浴。

“空，把浴缸的热水开开，一会儿还要泡澡。”

“好——”

想来，明明是母女，舞却还没和空一同入浴过，最初相遇时她身上还多少可见些抽打出的伤痕，如今再看，似乎都已随着时间修复消退了。

舞也脱去了衣物，进去把小板凳挪到空身后，把她按了下来。

“嗯…？”空似是有些疑惑，舞不语，把花洒摘下，挤上洗发露替她搓洗，这般柔软纤细的发丝，她都不敢多使劲。

“妈妈，再用力一点也行哦。”

“嗯。”孩子这么说，她便加大力道，几分钟后冲走泡沫，紧跟着给她擦沐浴露。

的确，她的肌肤很干净、很软，在沐浴露的加持下还滑溜溜的。舞原本只想洗后背，但她应当是觉得会给她洗全身，因而双手搭载膝盖上，全然不动，格外享受。

既然这样，舞也多挤上一泡，给她全面清洗。

“妈妈，好痒——”

“身上的这些地方就是更容易痒。”

“真的嘛，自己洗的时候都不会。”

“嗯…因为自己碰的话，小脑会提前警告身体，做好准备了就不会痒，但别人碰的话小脑察觉不到，没有准备就会痒。”

“就算我自己知道会被碰也不行吗？”

“不行哦。”

“这样啊，小脑好笨。”

“这么说不好吧，毕竟小脑也是你自己的。”

“唔嗯…那就激励一下小脑，让它以后学聪明一点。”

“好办法，等有办法激励的时候就先让你试试。”

给空冲洗干净身体，舞便让她到浴缸泡着，接着自己洗头。

而空自己不想这么在里面闲着。

“妈妈，转过身去，我帮你洗后背。”

她扶着浴缸边缘伸长手拿到沐浴露，兴冲冲地说。见女儿如此热情，舞也不扫她兴，让板凳贴近浴缸，背过身去。

她按下挤压头，凉凉的沐浴露落到舞背上，接着用她小手涂抹，像是擦地一样确保背部的每一寸肌肤没有遗漏。

尽管由别人擦背不是第一次，可满打满算，其实也才第二次，在这种方面，她始终有点不好适应。

“背后涂好啦，我再把前面也涂上。”空这般说着，裹满沐浴露的手便已经从舞的腋下滑过。

“……”

“好柔软——和姐姐的一样，我以后也能长成这样吗？”

“…应该能吧。”本想顺着这话再说点多吃蔬果早睡早起之类的话教育她，但在脑中这般奇异的情绪下，她多少有点宕机。

最后冲洗了泡沫，舞也坐进了浴缸。

靠在边上，把她搂在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胸口上。都是肌肤的亲密接触，这般自然反而要适应许多。

温暖的水流中，空开始分享起这些天来她所看的书。她的记忆力很好，能清晰地复述出故事情节，但年龄的局限使得些人物的动机难以被她所理解，舞便耐心聆听，而后用自己的见识为她填补空白。

像这样子，时间就过得快。感觉差不多了，她们就站起身，免得花茶和希不够时间洗。

舞拿浴巾给空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之后，周身舒适地回到房间。

于是等她们洗完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舞摸出行李箱中的电脑，再从壁橱翻找到很久以前的折叠桌，擦擦干净，接上电源，开机。

在一个藏着许多软件图标的文件夹中，舞找出许久未打开的会议软件，点开，系统还记得她的账号密码，并在自动登录。

会议软件的一项核心功能就是投放自己屏幕中的内容，简单实用。本意应当是给会议成员演讲PPT所用，但慢慢被发现投放的画面在其他人视角中几乎没有延迟，于是逐渐有相隔两地的人用它来看电影。

登陆到主界面，母女俩分工合作，一个把小卖部战利品摆在桌子旁边，一个下楼去取大瓶饮料和一次性杯子。

一直到披湿头发的花茶抱着希回来，打开电吹风给她吹头发，身上的睡衣还留着些被水珠浸湿的痕迹，千奈便发来了会议室的房间号。

输入号码，进入房间，屏幕前的二人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电影于是准时开播了。

她们观影的氛围并不像电影院那样安静，想到什么说什么，好在大家都不介意，因而房间里充斥着欢脱的空气。

虽说超级英雄题材是个不容易出错的选择，舞和空看的虽不算入迷，至少看的认真，但架不住她们当中有不太爱看电影的人存在，另外两姐妹都是看一半放生一半，却各有特色：希看战斗桥段时格外专注，战斗以外的画面就会左看看右看看，偶尔还要爬到别人的怀里去；而花茶能比较认真地看完前1/3，中间一截就只在战斗桥段提得起兴趣，战斗无关的部分会吃零食喝饮料、从背后趴在舞的肩头，躺下来枕在空的腿上，抱着希在她们身后走来走去，或者喝太多水要去上厕所。

形容似乎有误，希之所以在常规对话桥段提不起兴趣，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尚且年幼的她无法理解复杂的言语交谈，毕竟以画面表现为主的片段她都很入迷，以往她最多不过十点多就会困的睁不开眼，而电影她能一直看到接近十二点。

结束后，舞问空觉得这部电影如何，她回答说普普通通，虽然画面很华丽，但没有能留下印象的内容。舞被千奈带着看了不少电影，就超级英雄系列而言，这是普遍评价。

孩子们揉着眼睛，明显是困了。便让花茶带她们洗漱睡觉，自己收拾电脑。

正要退出会议，千奈作出提议：“要不切到手机再陪我聊会儿天？”

“好喔。”于是关掉电脑收好，舞转到手机通话，同时向楼下客厅走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了她慵懒的声音：“好饿呀，想点个夜宵，但是又差不多上床睡觉了，在犹豫是随便找点能进嘴的垫着还是点份夜宵多等一会儿。”

“找点什么垫垫，要是现在克制不住吃了夜宵，等会儿躺在床上就会有负罪感了。”

“真有道理，我记得家里还有之前从公司拿的饼干…我进去找找放哪了。”

说罢，能听见她走动的声音，大抵是从阳台走回房间，找到之后又从房间走回房间，传来一阵风声，和饼干断裂的声音。

“那我就开始说正事了。”

“嗯。”

“怎么，你不惊讶啊？”

“毕竟你不像是特地多打一会儿只为问要不要吃夜宵的人。”

“真聪明。”两句话之间，相隔了十来秒的咀嚼音，“最近租房住有点腻了，正好攒了些钱，我计划想买一个自己的房子。”

“租的房子始终是别人的，多少会安心不下吧。”

“也有这点因素，房子不属于自己，连打点装修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那有选好买哪里的房子了吗？”

“有想法了。”

“不愧是你，离商圈近和远的地方都有新建的小区，选了哪个？还是说干脆在郊区买片地直接建一个。”

“嗯……”从前面就多少能听出来，她声音有些不自然。

片刻的沉默后，她开口回答：“你家楼上。”

“…噢……”

“…介意吗？”

“有值得介意的地方吗。”

“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更大一点。”

“你知道我不是大大咧咧的一类。不过我住的小区开了好几年，性价比可能不是很高，但配套服务都还说得过去。”

“没什么关系，我不太关注这些。”

“买房子不关注这些，那你有什么可关注的。”

“关注买了你家楼上的房子，平时就可以经常下楼去你家蹭饭了。”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她话里带笑。

“也就是说新房子的厨房也要吃灰嘛。”

“那就不要厨房，封起来改成私人影院。”

“可别，要是哪天我家厨房坏了还得去你那里做饭。”

“有道理，那就只封一半，另一半做个精简的厨房。”

“非得用厨房吗，三室一厅不有的是房间。”

“那就做两个私人影院。”

“别惦记你那私人影院了。”

通话的氛围，格外欢愉，就主卧以外的空间如何利用，二人天马行空。

结束通话前，舞追问了几句。

“突然换大房子，是准备结婚了？”

“一时半会没这个准备。”

“欸——那完全是奔着我来的啊~~~？”

“没错哦。”

“嘴贫。”

如此，她们给话题收好尾，挂断电话。舞前去洗漱过后，回房，她们已经躺好在被窝里，于是随手关灯，紧随其后。

……

次日，闲暇时舞注意到希在敲打她的笔记本电脑，并时不时地呼喊『阿姨』。

…昨晚看电影时都是用电脑和千奈通话，她该不会以为千奈在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