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很大，以至于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抵达宋宅时受邀的宾客已经悉数到访，正在府中与宋员外和宋夫人攀谈，唯独不见这生辰宴的主角——宋可卿。
“这府上还有人见过你吗？”
华春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只有宋夫人和管家。”
李云裳了然，示意华春在一旁等候，她很快会回来。随即，也加入攀谈的人群中，目光却一直在华春所在的方向流转。
“你怎么现在才来？”李寿看到李云裳姗姗来迟，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出城了一趟。返程时风雪太大，耽误了些时间。”
“今天是宋小姐的生辰，来的都是城中名流。
你要与他们打好关系，不要失了礼数。”在她耳边叮嘱完后，便转身与其他宾客交谈起来。
随着宴席的开始，美酒佳肴逐一上桌，琴声悠扬，舞姿翩翩，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然而，宾客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宋可卿并未现身。
“怎么不见宋小姐？”有宾客举杯问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发了众多附和声，生辰宴，哪有寿星缺席的道理。
此时，后花园中，冬梅傲立，红妆点缀，与白雪相映成趣。在结了冰的小池塘旁，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她难掩愁容，头发松散地垂在腰间，伴随着寒风轻轻摆动，凄美异常。
“小姐，宴席开始了。”
丫鬟的通报声打断了宋可卿的沉思。她回头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宴席的方向走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可卿缓缓步入宴席。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宾客们纷纷起身相迎。尽管她今日的脸上已经涂抹了不少脂粉，但仍难以掩盖那苍白而憔悴的容颜，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她挂着勉强的笑容，接受着宾客的祝词，与他们推杯换盏，来者不拒。仿佛在试图以这种方式驱除心中的愁云惨雾，但那份哀愁却仍如影随形，难以消散。
“宋小姐。”
宋可卿的手腕被一名男子轻柔地握住，她迷蒙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因为饮酒，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竟忘了要挣脱开对方这等轻浮之举。
“听说宋小姐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下很是钦佩，不知小姐能否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表面上是询问的话，实是料定了宋可卿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拒绝他，他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酒，而后举杯凑近宋可卿的唇间，强迫她接受他的亲近。
宋员外和宋夫人忙着招待其他宾客并未发现这一幕。
李云裳远远地看着，心中大叹，好一个脑满肠肥的登徒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上如此放肆！虽然对于宋可卿她没什么好感，但察觉了身边人的异样，她摁住华春的肩膀，起身走向了人群：“宋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若是只顾饮酒未免太过单调，不如借此情此景吟诗作对，想不出诗的人便罚酒三杯，如何？”
话音刚落，便被众人齐声赞同，她挑衅般的看着那名适才想要占宋可卿便宜的登徒子，心想，瞧你这草包样，哪里会做出什么诗来，喜欢占人便宜，便罚你多喝几杯！
想着，她就拉着宋可卿走到了人群中央，那名登徒子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一个李云裳坏他好事，面色一沉，但见李云裳生的也是极美，便又换了副面孔，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这位小姐此言甚好，那便由我先来献丑了。”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地念道：“风雪漫天掩旧尘，红梅傲立迎新辰。宋家有女初长成，芳华绝代映朝云。”
他自恃才高八斗，这首诗已经算是他即兴发挥的巅峰之作了，尤其是在这种场合，足以惊艳四座，在座的富家小姐们还不对他刮目相看，争相与他结交？
然而，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窃笑。他疑惑地环顾四周，却看到李云裳正掩嘴笑着看着他，眼中满是戏谑。他心中一沉，难道自己的诗有什么问题？
李云裳走到他身旁，轻笑道：“这位公子的诗虽然辞藻华丽，但意境却略显浮夸，未能紧扣主题，怕是不能服众呢。”
她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实则是在讽刺他的诗华而不实。登徒子面色一僵，心中不服，”姑娘既然觉得在下的诗不妥，不知姑娘能否献诗一首，让在下开开眼界？”
李云裳眉毛一挑，把话头引向宋可卿，“不如让宋小姐先来吧，她才是今日的主角，怎好夺她的风头？”
她的话很明显了，登徒子的诗既然不行，那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还是乖乖地等着看别人怎么作诗吧。
宋可卿感谢李云裳刚刚为她解围，所以对她的提议自然是欣然接受。她站在人群中央，环顾四周，不想竟与某个角落炙热的视线对上，先前饮酒已经让她有些微醺，她晃了晃头，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看到一片模糊。心中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喝的多了些，连幻觉都出来了。
她定了定神，开始构思诗句。低声吟咏起来：
“白雪纷纷掩门庭，寒梅点点映窗棂。生辰宴上心难定，愁绪满怀何处倾。”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屏息聆听的宾客们耳中却尤为清晰。每一句诗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割开了在场众人虚伪的笑脸，让他们看到了宋可卿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哀愁。
宋员外和宋夫人更是变了脸色，将她限制在府上多日，以为她就能死了那份痴心妄想，没想到她竟在生辰宴上公开抱怨，这不是在公然打他们的脸吗？
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李云裳目光转动，华春蠢蠢欲动的模样快灼伤了她的眼，不知道的实情的人定会只当宋可卿是年少心事，她作为局中人要是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对不住她自愿入瓮。
“宋小姐真是好文采，只是像今日这样的良辰吉日，还是吟些欢快的诗句为好。”
她说着，有意走到了屏风旁，那里摆放着一盆盛开的红梅，花瓣上的未干的露珠在烛光下晶莹剔透。她轻轻摘下一朵梅花，轻轻嗅了嗅，然后高声吟道：
“寒梅傲雪斗霜华，红妆点缀白雪纱。今朝生辰多喜庆，笑语欢声满堂花。”
她的诗句一落，成功把在座的注意吸引过去，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陆续有人开始跟着作诗，气氛渐渐变得欢快起来。
李云裳笑容浅浅，将手中的梅花轻轻放在了宋可卿的手中，低声道：“宋小姐，府上可有什么清静之地，能否带我前去？”
宴席上本就热闹非凡，人多眼杂的，某个人又急不可耐的，不找个清静地，还真是不好办事。
宋可卿想了想，她四下张望，最后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园中有一座小亭，此时正无人，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去那里歇歇。”
“还请宋小姐带我前去。”
宋可卿轻声应下，走在前头，李云裳对着华春招手，如坐针毡的华春如蒙大赦，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人群，走出了喧嚣的大厅，来到了后花园，李云裳却不再上前，只推了华春一把。
她告诉自己，这是让华春对自己放下戒备的第一步。
可是当她看见华春同宋可卿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生辰宴在华春同宋可卿依依不舍的告别中逐渐落下帷幕。
***
“今天，多谢你了。”
李云裳抿了抿唇，送她上了马车，在帘子落下时，这句话轻飘飘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看什么？”李寿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身后。
“哇！”被吓了一大跳，她拍了拍胸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默然离去。
***
与此同时，扬州，李府。
李云裳离府多日，杳无音讯，她平时的存在感本就不强，所以，只在最开始一段时间张罗了人去寻，而后波澜渐平，府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这日，小翠照常到李云裳的房间打扫，避免她回来时的房间积了灰尘，却发现原本紧闭的房门此时却大开着，她心中一惊，莫不是员外见小姐多日不归，权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便要将她的房间给其他人用了？
她屏息潜入屋内，只见室内陈设依旧，但内室隐约传来的声响让她心跳加速。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衣柜前。地上散落着女子的衣物，而他手中紧握着李云裳遗留的衣裙，埋头深吸，神情陶醉。
小翠惊恐万分，转身欲逃，却不慎碰倒了某物，发出声响。男人闻声转过头来，露出让小翠胆战心惊的笑容。他猛然扑上前，将小翠拽到衣柜前。
“穿上。”他指着地上的衣裙，声音低沉而坚定。
“二、二少爷，这是小姐的衣服…”小翠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着，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翻涌。
李禄不等小翠回应，粗鲁地将衣裙套在她身上。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粗糙的大手抚上小翠的脸颊，露出贪婪之色，吻了上去。小翠拼命地挣扎，却更加激怒了他。
他用力地按住她的双手，将她摔在床上，疯狂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小翠惊恐地尖叫着，眼泪不停地滑落，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李禄的兽行。
李禄一手捂住她的嘴，手上的动作更加粗鲁，呼吸因兴奋而逐渐粗重起来，李云裳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更加真切。
事毕，小翠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两行眼泪从她的脸颊滑下。
“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小心你这条小命！”他放下狠话，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小翠机械的穿好衣服，整理了满室的狼藉，不知这是她噩梦的刚刚开始。
***
夜间，李云裳从梦中惊醒，屋内气温低迷，她却出了一身冷汗。小桃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
“怎么了，小姐？”
“没事，做梦了而已，你睡吧。”
她披上衣服，走到窗前，雪还在下，又去到火炉旁添了些炭火，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