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财务那边递来了我这个月份的工资，当然，还有我和阳花拼命加班加点换来的奖金。

“前辈，我们做到了哦。”阳花那大黑眼圈擦了遮瑕都盖不住。她往我桌上放了一张宣传单，用罐装咖啡压住。“还记得前辈答应过阳花什么吧。”

“没忘没忘。”我把阳花送来的宣传单捡起来看了一下，果然是酒馆的活动宣传单。我从工资信封里取出几张千元钞，递给阳花。“这就是我们的活动资金。”

“那阳花先回自己座位啦。”阳花打过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走回去的时候，那个用集章换来的小熊挎包一晃一晃的。

现在，和阳花相处起来已经完全不膈应了。对能保持住距离而不是无限贴过来的阳花，我只能说这就是最佳的拍档。不过，她似乎把我当作精神家人看待，这就由她了吧。

先前一段时间，我刚刚答应她这样一件事。如果她有必要回老家一趟，想请我跟着她去。需要我这份支持才能面对自己的家庭的话，那我就不好推脱了。作为她的前辈，我答应了下来。

我伸了伸懒腰，收拾起公文包，准备下班。

现在是三月末。

我和葵，已经将近四个月没有联系了。

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已经回到法国去，还是留在日本的画室继续闭关新作。无论如何，我现在对她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在我的建议下，真冷处理了她那则和葵爆出来的乌龙绯闻。媒体炒作了两个月，因为再没有进一步的实质性证据，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变成了葵粉丝圈子里的耳边风，激进的粉丝们也没有什么动作。

令我意外的是，真的粉丝全程在无条件地支持她。发生了这么大的轰动，无论是她花卉论坛里的粉丝，还是她做视频积累下来的粉丝，全都在维护真。看来善良的人自然会受到被这一特质吸引者的爱戴。

我一下班就到预约好的电器城去，付清了双开门冰箱的款额。真看到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们现在就可以帮您把冰箱装运过去。”工作人员确认了安排，过来对我说道。“刚好也有几件要送到那附近去。”

当真看见这台暗银色的双开门冰箱时，她的表情明显超过了高兴，具体来说，就是惊大于喜。她直接跳起来挂在了我脖子上，用这种激烈的动作表达她的心情。

“喵。”和香对前来安装冰箱的工作人员表示出不信任，它就立在厨房的门口，盯着陌生人。

“旧的冰箱顺道回收了可以吗？”工作人员向真问道。

“嗯，麻烦你们了。”真点点头，将冰箱里的一些东西清理了出来，放在内置干冰袋的储物箱内。

卡车的声音渐远，我和真还有和香一起站在厨房的门口，凝视着这台崭新亮丽的冰箱。

“友香真是太自作主张了。”真说道，“不是说好了一起买这台冰箱的吗？”

“电费你出嘛，也算是合买了。”我于此时此刻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样和真共同努力的生活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我也很清楚，正是因为会有这种幻觉，使我不能辨明自己到底对真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态。正是我在逃避明天，所以才会不断地重蹈覆辙啊。

“我去泡茶来。”

“等下。真，我有话对你说。”我下了决心，“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像是朋友。”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应该先用其他话题切入才对，自己明明对话术很熟悉才对，怎么到了现在就开始犯蠢了……而且，站在这里说像什么话，难道不该等真把茶端上来再说才对吗？最最最起码，也要让真有点心理准备才行啊，何必要在刚刚送她礼物，正哄得她开心之时提这一茬？

不，必须要在现在就说。我所拥有的一切勇气，只有在付出之后，才能有所展现。这时候再不说的话，我的觉悟就会被消磨掉。真就算弱小，也有着让人失去觉悟的力量，我坚信这一点。

“欸？”真愣住了。“友、友香，在说些什么呢？”

“我一直搞不懂自己对真朦胧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从八年前和真认识开始，这份困惑就一直在困扰着我。随着年龄的渐长，我好像慢慢地搞清楚了。我对真的真实想法，其实我在是把真当作最珍贵的朋友……那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把真当作恋人的想法——不是说真哪里做得不够，我知道真很喜欢我，这份情感已经清楚地传递到我这边来了。正是因为想要积极回应真的想法，我的内心也在挣扎，用尽全力地思考着，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对不起，真，我不想瞒着你，这就是我的真心了。”

“……”真无言地看着我，嘴唇发颤，过了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所以，友香是这样想的。”

“嗯。”我为毫无铺垫就向真道出如此残酷的真相而忏悔。“对不起，我浪费了真这么久的时间和精力，却没有给真想要的回答。”

“友香。”真向前走了一步，“你不用道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我的话，真的生活会不会更好——”

“都说了。”真打断了我的话头，“友香没必要自责或者道歉。”

“但是——”

“友香没有想过吗，你在我的青春时光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真平静的态度与我预想的不符，“如果没有友香的话，我会是什么模样呢？”

真接着说道：“不论是一时兴起想要投稿视频成为频道主，还是想要将自己从那个土到掉渣的不起眼女孩打扮得光鲜亮丽。这一切都是有友香在背后支持我，我才有可能做到的呀。友香一直在念叨‘没有我的话’，友香究竟想要把我丢下、让我变成什么样子啊？”

“……”

“该道歉的是我。”真以她最温柔的动作抱住了我，就像在八年前，我还没拿定该怎么面对葵时，在真家里留宿的那一晚。真也是以这样轻柔的动作抱住了我，将勇气直接灌入了我的体内，哪怕我和她都是胆小鬼。

“友香会记住这个拥抱。不管过了多久，无论最后我们的走向如何，友香在动摇的时候，要想起有一个人一直在支持着你。让我也成为友香的依靠一回吧。”①

脑海里，仿佛放上了一张久远的唱片。随着唱针划过，真多年前所说的这句话，又重现到了现实当中。

“我的确实很喜欢友香，对友香着迷。所以就算黑井小姐出现了，也不愿意放手。”真说，“就算因为我这样地任性，想要把友香攥在手里，友香才会感到困扰吧。”

我的心脏，为什么你要跳得那么厉害呢。难道这不是一个应当平静的时刻么？还是说……你想要我哭吗？

“我要把自由，还给友香。”

真说出了她对我至诚的谅解赦令。

“……只是，我还是感觉到不甘心。”真那闪现的勇气终于没法支撑她维持住平静的外表了。“到底来说，我还是那个傻傻的孩子，对着遥不可及的东西添生了不该有的妄想——”

真脚下失力，拽着我一同跪到了地上。

“唔……呜……友香，至少……我们，咳，还是朋友吧？”

“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伸出手，但并没有抱住真，只是按在她的肩膀上，给予她我所能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