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的太阳很多人都经常见到,而晚上十二点的月亮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多人会亲眼目睹。
平时的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待在室内,更别说像现在一样的下雨天。如果不是不得不出门的话,我想很少会有人在深夜的凌晨冒着雨站在河边欣赏天上的乌云。
不过很显然这样的人还是有的,而且在今天这个晚上的河边还不少。很长一段河道都晃悠着忙碌的人影,周围的警戒线拉了挺长一段,各种各样的灯光照的这块儿地方都不像是晚上了。
嘿,还真别说,往常这里一周加起来的人流量可能都没今晚多。
大概率今天晚上又要忙的没时间睡觉了,所有的坏事就好像约好似的跳了出来。在我们手上的案子还没有处理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电话又给我们加重了任务。
在河里看到了尸体——一名热心市民如此在电话里对我们讲到。
于是呢,现在的景象理所应当地出现在我眼前了。按照报案人所说的位置,我们立即赶到现场开始在河里打捞尸体。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里比较偏,再加上让人根本不想出门的大雨,可以说没有引来任何看热闹的无关人员。
尸体的打捞已经进行了好一会儿,看刚刚的动静,应该是已经找到报案人所说的尸体了。水滴打在雨衣上啪啪响个不停,水雾在脸上蓄积的很不舒服。还好我不需要戴眼镜,不然就要像旁边的人一样擦眼镜先擦个不停了。
我想想,上一次处理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来着?
准确时间不太清楚了,但我记得当时自己还是在下面河里忙碌的一员,摸黑找尸体这种工作的确不是什么好活。
被河水泡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浑身上下都是不忍直视的浮肿,巨人观什么的自是不可避免。就算带着加厚的手套,捏一把软趴趴的尸体就会留下一个手印,甚至各种不知道成分的液体也会沾在身上。
抬完一次尸体后,我相信至少好几天都不想再看见任何肉类,洗澡时无论打上几遍沐浴露都还是感觉身上有残留的味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尸臭……
呃…不行不行,还是别回忆这种东西,不然待会儿的夜宵都没法吃下去了。
又过了大概不到一分钟吧,确认找到了尸体的消息传到岸上,跟着下去之后我很容易找到了一脸苍白的高木等人。
差不多和我想的一样,第一次体验这种事的人几乎都是那样的表情。
“感觉怎么样?”带着两层口罩来到尸体附近,我隔着一段距离向高木招了招手,“都说了可以不用你去,非要逞能可没什么好后果。”
至于高木的回答,他显然已经没有回答的能力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扶着他,这个年轻人百分百会瘫在地上短时间内缓不过来。要是摘掉口罩的话不是人大概会当场吐出来。
简单撇了一眼地上泡的不像样子的尸体,即便是我也没有勇气一直把视线放在那上面。接下来是鉴定科的工作时间,他们是为数不多可以一直看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坦然工作的人了,这点一直很让我佩服。
后藤唯,我在鉴定科最熟的这个朋友自然没有缺席这次的出警。
即使顶着极其严重的黑眼圈,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家伙的工作状态有多好,深夜的案件对她产生的影响基本上是所有人里最小了。
接下来没再有需要我的地方,初步调查结果要不了多久也会送来我的跟前。回到车里等了差不多半小时,脱掉那身防水外衣的高木僵硬地拉开车门瘫软在了副驾的位置,那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喷点,把你身上的味道盖一盖。”
丢给他一瓶香水,车上的窗户全都被我打开了缝隙。看着高木那副略带后悔的表情,我一边启动车一边对他劝道: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去看看心理医生。不准不去,这不是建议是命令,记住了没?”
很不幸的是高木只能用幅度微乎其微的点头来回应我,本来还想逗他玩玩的,但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下次再说吧。
既然决定了要干这份工作,那这就是不可缺少的必要经历。反正迟早都会遇到这种事,提前适应适应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更要注重一点心理健康这方面的问题就是了,刚入职第一个月就接连遇到这么多起案件,无论怎么看这孩子都算是有够倒霉的。
回去后没多久,收到唯消息的我又一次在休息室里找到了她。和以往一样,顶着极其严重的黑眼圈、同时喝着特浓咖啡的唯看起来既清醒又迷糊。
像是随时可能倒头就睡又像是还能坚持很久很久。
“情况怎么样?”见到她后我开门见山的问了,如果没什么事当然可以闲聊几句,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初步鉴定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摇了摇头,唯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和我说着,“初步来看应该是自杀,虽然暂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杀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你那边可以轻松一点了。”
“行,后续结果出来了及时通知我。”抢下唯手里的咖啡杯,我仰头灌了一大口后立即被舌头感觉到的苦味弄得面目狰狞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的确格外的提神。
“怎么样?”看到我那夸张的表情后唯甚至都笑了出来。明明那么苦,她却很从容地吮吸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有时间了去我家拿。”
“还是算了吧,”回味着口腔里挥之不去的苦味,我连忙拒绝了唯的“好意”,“先走了,你忙你的事吧,我那边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忙。这几天案子多的简直停不下来。”
“那个人回来了对吧?”在我离开前的最后一会儿,唯突然说起了这样的话,尽管她说的东西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但我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对,我有预感,这次他逃不掉的。”
从唯那边返回,路上就有人把今晚刚捞上来那个人的信息交给了我。
带着那些资料回到我的办公室,被我安排在这儿休息的高木看起来也好多了,至少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看。
严格的来说,作为入职没多久的新人他调整的很快,也许就像高木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天生就适合做这份工作。
打开一罐先前买好的酒,酒精与残留在我舌头上属于咖啡的苦涩之间展开了交战。除了味觉上的刺激之外,刚刚喝了咖啡又喝酒,我的胃大概也已经开始表示反对了。
“喝点吗?”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抱着不浪费的想法,还剩下一半左右的酒被我递到了高木面前。不过他的回答仍旧只是摇了摇头,似乎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阴影里走出来,这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也是,我忘了你不喝酒,”把易拉罐放在一边,我打开回来时拿到的现有信息,粗略看了几眼后顺势把它们放在了高木那边,
“那看看这个,你可是刚刚和这上面的人有过亲密接触,要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不合适了。你说对吗?高木小朋友?”
没有多说什么,高木接过我放在桌子上的资料就看了起来。
我打趣的叫法这次显然被无视掉了,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我偶尔的这种说法,不过我觉得更多是因为他的心思还泡在今晚的那条河里。
说回高木他们亲手捞出来的那个人,我们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姓名、工作、身份等等都从身份系统里调了出来,除了这些以外,更值得注意的是河里那个人本身还是一个通缉犯。
就目前可以知道的情况来说,这名通缉犯很大概率是自杀。但在调查清楚之前还不能盖棺定论,得抽出点人手去查证才行。
还有就是,从河里那人身上找到了一张泡的很难看清字迹的碎纸,不过经过技术人员的紧急处理,那张纸上的文本也差不多提取了出来。
“啊~今夜月明人尽望……”举着新印刷了那段文本的纸,我逐字逐句念起了上面的内容,
“洗完澡,横竖是睡不着。思来想去,或许是热气渗入皮肤,在腹部汇成一团,它愈发灼热,一抓又散于无形,驱使着我去做什么。当我来到清冷的大街上,裹挟着晨露的风吹在身上,透骨的寒,能将火气消弭几分。但仅治标,诸多无序的行动变成了一个有序的方向,那就是——靠近你。当我真正与你见面的那一刻,抚摸上你身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火因你而起,也唯有你,才是解药~”
在我念完了这段文本后,高木立即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部长,这上面写的是?”
“谁知道呢,高木你觉得这里面的‘你’是在指什么?大胆猜一猜。”
“应该是在说自己喜欢的人吧?”
“有这种可能,不过我的话可能会认为是另一种情况,”弹了下手上的印刷纸,我看着桌上的文件讲出了自己的猜想,
“接触过吸毒的人吗?我觉得这段看着像情书一样的东西说的是某种毒品,咱们今晚捞出来的这个人也许是嗑药过量了。”
“诶?”
“只是一种猜想,”看着高木那诧异的表情,我喝掉了最后一点酒,“你要是想听,我还可以说很多种可能性,要听吗?”
不过就在我刚想多说点其他可能的时候,亮起的手机屏幕终止了我的这个想法。就算还没有接通,但在看到这起电话的那一刻起,不好的预感瞬间在我心里弹射而出。
可能、大概、基本上可以确定……又有事儿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