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案子结得顺利,回程途中,沈枯红问叶嘉言要不要以后也跟着自己办些案子。
叶嘉言得了圣旨似的兴奋地黏到她身上,不住地说好啊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前辈那样的人。
沈枯红忙不迭地回绝她:“你可别做我这样的人,我自知不怎么受欢迎。”
正闹腾的碎梦弟子忽然就安静了,只是用手捏着沈枯红的肩膀和她对视,没什么表情,长长久久地对视,一言不发。
沈枯红突然有些好奇她的捏脸,那双黑眼睛里像掺进了月光。
回了汴京后沈枯红依然时不时被系统召出来拿人,她看着扬言要当捕快的人三番五次顶着血色的名字被自己一刀劈进刑部大牢,着实有些无语。
这闹事儿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点儿。
狱中的叶嘉言裹着沈枯红的披风靠在她身上,面前的小木桌上酒菜一样不落,她扬了扬手中酒盅:“前些日子特意去金陵打的桂花酿,三苦说你爱喝,我打酒回来便赶紧砸了一整条街好请你喝酒。”
沈枯红闻言扶额叹气,砸了一整条街为了攒红名,攒红名为了让自己来抓她,人抓住了结果只是要请自己喝酒……真的是太过随心所欲了。
也是,玩家怎么可能真的拿游戏内的律法当律法。
叶嘉言斟了酒,又打开一个食盒:“我回了趟三清山,雪青师姐做的桂花糕一顶一的好吃……也是三苦说的你爱吃。”
沈枯红正端着杯子闻着桂花酿的香气,闻言微微一僵:“三苦说得太多了。”
叶嘉言只是看着沈枯红饮了酒,捻起一块桂花糕,又凑得近了些:“其实我是找到了些法子想带你出去转转……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庄园,还有谪仙岛。”
沈枯红只是默默饮酒,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她的话。却不想自己完全没感受到阻力,爽快地答应了叶嘉言的邀请:“那再好不过。”
话一出口,沈枯红自己都惊了惊,而叶嘉言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亮晶晶的,有满月的光辉。
“沈姐姐,你……你……”叶嘉言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你”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沈枯红这次奇迹般地没被系统数据吞没,而是一直呆到叶嘉言出狱。
不知为何,一路上叶嘉言不曾使用百里家的驿站,好像所有地图的空气墙都消失了。她只是固执地牵着沈枯红的手,不知疲倦地朝前跑着,哪怕是乘舟骑马,也不曾放开她的手。
就好像一旦放开了,便再也抓不住了。
兜兜转转来到荒岛上叶嘉言的庄园,昔日未开发的破败小岛如今已被建造得十分完美,正逢秋日,火红的枫叶飘摇着缓缓坠落,在湖心绽开一小片涟漪。
“快到你生辰了,”叶嘉言牵着沈枯红走向那片焰色的枫林,脚底踏过枯叶,传来清脆的声音,“我们的沈大捕头想要些什么?”
“想要的都在这里了。”沈枯红垂下眼眸,抬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枫叶。她举起半枯的枫叶,那颜色与西边的残阳融为一体。
满庭秋色,枯叶残红,无一不是在暗指她的名字,枫树价格不菲,叶嘉言又购置了这么一大片,想来是上了心的。刚认识没多久她就曾吵吵嚷嚷地缠着沈枯红,说前辈你的名字真好听,你一定是生在秋日里的人。
她确实是出生在秋季的人,整个人都浸着秋日的肃杀,偏偏有个胆大包天的后辈,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一次又一次将她从沉睡的数据库中折腾出来,毫不在意她死板的回应。
低级NPC没办法自由回应,她能生出自主意识已经算是个bug了,没被修复或许是因为新近应用的服务器也卡到神志不清了。
可是她现在又可以随心所欲地回应叶嘉言的话了。
沈枯红想不明白。
想要什么……NPC有“想”的资格吗?现如今都可以说是当初几乎求而不得的状态——在地图间自由奔走,可以说出自己所想——更重要的是,自己还能够“想”。
“你若是喜欢,秋日就跟六扇门告假,住在我这庄园里。”叶嘉言顿了顿,看起来有些得意,“年年都可以如此。”
“做捕头倒也不至于穷到置办不起家产。”沈枯红靠在枫树上弯起嘴角,声音里带了些许调笑,“叶女侠是想要我年年都寄人篱下吗?”
“住我这儿怎么能算寄人篱下呢!”叶嘉言看上去有些着急,双手不住地挥舞比划着,“这岛虽然偏,但我都经营起来了,自给自足一整年都不用离岛的……我家很大!”
即便是挥手比划大小,叶嘉言依旧没松开沈枯红的手,而是得寸进尺般用手指填满了人家的指缝。沈枯红视线一飘,最终停留在自己被叶嘉言带着挥舞起来的那只手上。
依旧被牢牢地扣着,毫无松开的意思。因习武在掌心形成的薄茧相互摩擦,有些痒。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沈枯红又垂下了眼睑,声音放得很轻:“去谪仙岛看看吧。”
沈枯红曾听闻谪仙岛没有晴天,阴雨连绵,不见日光。
二人刚从浮生渡抵达岛上,那天雷便直直地落下,劈在二人身前,像是什么示警。沈枯红心头一跳,叶嘉言却浑然不在意:“不用管,常有的事儿,我登高时经常被劈,烤肉味儿还是蛮香的。”
话刚说完,叶嘉言又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愣怔半晌,忙又攥紧了沈枯红的手:“放心,如果真的劈到我们这儿,我会挡住你不让你被雷劈的。”
沈枯红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权当做对她的回应。
行至流光滩,在谪仙岛入口的那片淡蓝的花海小径中站定,叶嘉言提醒沈枯红记得用内力护体,不要吸入太多这花的香气。
“只有谪仙岛上两个流派的功法可以抵御这些花香的影响……吸多了会陷入幻觉,你小心些。”叶嘉言忧愁地皱起了眉,“不过这流光花确实很好看,只有谪仙岛上才有这一番景象……不如我直接将谪仙岛的内功心法告诉你?”
沈枯红嗤地一笑:“你想得个新头衔?”
“啊?”
“谪仙岛叛门弟子。”
沈枯红平日里是不苟言笑的,此时却忍不住想笑:“那是门派独有的心法,你随便就传给旁人,碎梦掌门会放过你吗?”
叶嘉言自知理亏,却还是要争上几句:“内功心法的确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教与旁人……但你是旁人吗?”
明知叶嘉言是强词夺理,沈枯红还是被噎了一下。侧颊有些烫,沈枯红暗自庆幸谪仙岛的月光朦胧,不会叫叶嘉言看出端倪,还能欲盖弥彰地做出年长者本该有的一本正经与庄严肃穆。
思绪飘忽间,掌中被塞入一束秋英。沈枯红第一次见到黑色的秋英,通体漆黑,花瓣上有细小的绒毛,月光轻柔地淋在花束上,给花朵镀了一层银白的轮廓。
叶嘉言邀功似的看着她:“之前某天我在岛上乱转,发现通往吟风崖那一条小路上开着这样稀奇的花儿,这颜色很少见,就想着带你来看看。”
这颜色过于黑了。沈枯红看着那束秋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给人一种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被吸入花芯的感觉。
“沈姐姐,你是不是没看过我舞剑。”叶嘉言蹲在沈枯红身前抬起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沈枯红倒是讶然挑了挑眉:“我只见过你用刀……你还会使剑?虽说唐刀状似长剑,可使刀与使剑诀窍全然不同……”
叶嘉言得逞般一笑:“那是自然。不过我在成为碎梦弟子前,先是华山门下弟子。”
华山派……她又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词了。沈枯红放低了视线,眸色暗了暗,半晌又抬了头:“我那日听到你梦中也在念叨这些词,那是什么地方?”
叶嘉言听得她如此询问,倒是怔了怔,接着蹲下身,仰脸望着沈枯红,神情认真,说得很慢,似乎是怕她听不懂。
“那是另一个江湖……大明的江湖,那里有我初入江湖的恩师与侠游,是我最初学武的地方。”叶嘉言停顿的时间长了些,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大概……一百余年之后?就是那个大明的江湖了。”
沈枯红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叶嘉言倒是按捺不住了:“你居然不觉得荒唐吗?我提到百余年后……提到另一朝,你不会觉得大宋灭亡……是我在说胡话吗?”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日子久了,怎样都是常态。”沈枯红活动了一下脖子,抬眼看着天上的满月,“你说你绘制市井百态时遇到过王端公子,他生活在奢靡之中,逃避底层百姓的水深火热——他只是在逃避,而这些腐朽的蛀虫的现状会一直存在,缓慢地蚕食我们的大宋……只是个时间罢了。”
叶嘉言闻言,握着沈枯红的手不禁紧了紧。还不待她说话,沈枯红又将目光投了过来:“再给我多讲讲你的那个江湖吧……还有你的师门。”
“华山派终年积雪,寒潭凛冽,神相流派所居的白帝城倒是与之有几分相似。”叶嘉言说着话,垂了眸子轻抚着身侧长条的灰布包裹,“华山弟子嗜酒……哦我那江湖上的相知、挚友也大多好酒,有性子率真之人,有善算人心亦好赌之人,引我入江湖那位更是踏月留香、风过无痕——他从不杀人。”
沈枯红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尽能理解所有的词:“……相知……”
“哦你听错了,我那些江湖良伴,都是亦师亦友之人。”叶嘉言正色道,说话间解开了那个长条的包裹,灰色绒布滑落,露出内里裹着的蓝白的长剑。剑出鞘一寸,月光浸润下那剑刃锋利,剑光凛冽,似乎散发着飞雪寒凉的气息。
“剑名,栖松剑。”
长剑唰啦一声出鞘,剑尖划过一道银白的光芒,齐齐地斩下一小簇流光花的花冠。剑身带起的气旋托着散碎的花瓣飘荡着坠落,最后隐没于大片的花丛。
“第一式,苍松迎客——真可惜,谪仙岛只是个海岛,有机会定要带你去华山看看我们山门前的松树。”
剑尖轻挑,带起凛冽寒芒。华山剑法轻灵如蛇,飘逸如雪,飒沓如流星,剑光闪烁,叶嘉言出招迅捷飘忽,剑尖数次扫过芳丛,挑起一捧又一捧的流光花瓣。直至最后一片花瓣悠悠飘落,清风十三式才到得收式。
最后那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在剑尖。
沈枯红只是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托着下巴看叶嘉言舞剑。
“看得出来……”沈枯红睫毛轻颤,眼神柔和,“你很喜欢那个江湖。”
叶嘉言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那个江湖里可是大街小巷酒楼茶楼饭庄都传着我的事迹呢,虽然那传得童谣有些不切实际吧嘿嘿嘿……”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什么“武之巅,傲世间……”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叶嘉言挠了挠头,甩开那些尬得令她直打寒颤的童谣。
“那你……”沈枯红似乎是在斟酌着字眼,她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站在身前的叶嘉言,“你怎么看……这个大宋的江湖?”
叶嘉言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比较好。沈枯红又接了一句话,声音极小,叶嘉言差点儿没听清:“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消遣吗……对于你来说,会更喜欢那个让你有归属感的江湖吧……”
手腕上覆上了一丝温热,叶嘉言钟爱的长剑被她放在脚下的花丛中,蹲下身仰起头握住了沈枯红的手腕:“不会……不会是消遣。沈枯红,那个江湖很好,很完美,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那里没有你。”沈枯红感觉到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在微微发抖,“那个大明的世界里,少了你,就不那么完美了。”
沈枯红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失了系统的拘束,自己可以东想西想,想了太多本不该想的事情,劳力劳神,连往常说过的各种不在意似乎都在意了起来。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只是个……”
“我只当你是你。”面前的碎梦弟子单膝跪在满是露水的花丛中,轻轻按着沈枯红的手腕,黑眼睛里似有月光,“我当你是沈枯红,是你自己。”
话出了口,说话的人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白,沈枯红还没什么反应,叶嘉言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她抬手扒拉着脑侧的头发,拽了几绺盖住耳朵,匆忙起身:“我让引月师姐给我留了坛万象皆春,那酒也是十分好喝的,我……我先去拿来!”
沈枯红哑然失笑,只看着那人运起轻功飞身而去。她本想着等等就好了,突如其来的系统拉力冲击得她脑子一懵,当即下意识跟了上去。
在离叶嘉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股系统的撕扯感终于是消下去了。她可是有什么法子骗过系统的探查吗?
叶嘉言领了酒,看见不远处靠在石碑上的沈枯红不禁愣了愣。沈枯红先开口解了围:“我想上吟风崖看看,也省的你再跑一趟,不如我们先去崖上吹吹海风。”
叶嘉言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拉着沈枯红,一直走到崖边。二人坐在崖边,靠着天然的草窝,一会儿看向山崖下的漩涡,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夜空悬挂的满月。
就那样静静地待了半晌,叶嘉言忽地拉着沈枯红站了起来,搂住她的腰向上一举。沈枯红愣愣地垂头看着她,直至动作完成才回过神。
“这不是……情缘得的动作吗?只能对其他玩家……”
不能对NPC使用。
叶嘉言松开沈枯红的腰,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给出解释,只是拉着她重又坐回了崖边。
叶嘉言抓紧了沈枯红的手,示意她抬头:“有月亮的地方就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就有碎梦。哦我倒是不那么习惯在黑暗中潜行,我不是影子,我是月光。沈姐姐,月亮会一直在。”
沈枯红等她说完,没有立刻答话,吟风崖上风声呜咽,似在吟唱,又好似悲鸣。没有人声,只有凄厉的风声不绝于耳。
“那你呢……”
你也会一直在吗?沈枯红没敢问下去,刚刚感受到的系统的反应让她坐立不安。
身旁的人却转过头,带着些自豪的笑容:“我可是碎梦啊,有月亮的地方就有我。你要是想我了,就多照照月光,又不会晒黑。”
二人在吟风崖也并未停留太久,毕竟夜已深,两人都需要休息,而这坛万象皆春若是不饮了又有些坏了兴致——而万象皆春又是一定要在流光滩饮用的。
于花丛中盘膝坐定,叶嘉言斟好了酒,却在沈枯红端起酒盅时伸手抓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那只手还有些颤抖,不知她到底在兴奋些什么,沈枯红抬头望向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担心。
而叶嘉言只是温和地朝她笑着摇了摇头:“段掌门说过,在流光滩饮下万象皆春,酒与花就会为你编织一场美梦。”
叶嘉言拿着酒杯的手朝沈枯红的方向又伸了伸,杯沿几乎要相碰,她一脸藏了坏心思的模样,眼神却不住地往沈枯红脸上瞟:“要不就当这是合卺酒……”
沈枯红睁大了眼睛,惊诧地望向叶嘉言,饶是她现在可以自主思考,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直白且热烈的话语。倒是叶嘉言,爽快地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同她一碰杯,因为碰撞,琼浆稍稍溅出来几滴,渗进泥土里,被流光花的花根吸收殆尽。
“你就还当我是胡闹吧!”
露色浓重,直至二人困倦地躺倒在花丛中,叶嘉言依旧死抓着沈枯红不放手,就像是在护着什么珍宝。沈枯红问起她也只是归咎于在华山修习的老毛病,每日抓着钱袋死不撒手。
问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枯红只是疲惫地一笑,由着她去了。
夜半寒凉,沈枯红下意识拽过披风想往叶嘉言身上盖,不过倒也没用她拽过去太多。碎梦校服轻薄,叶嘉言大概也觉得冷,蹭着蹭着就拱进了沈枯红怀里。睡意朦胧间,她闭着眼睛嘟囔着:“我让百里家给你捎了一件翠绿色衣裳到汴京……是常服,你休沐时可以穿……还有两条新的披风……黑色的,都是三苦告诉我的你喜欢这些颜色……”
沈枯红闭着眼睛,也将要睡去,不过还是听得清楚,却困得连皱眉都没什么力气:“三苦什么时候……可以少说两句……”
晚风吹过,大概有露水滴到了叶嘉言脖子上,冻得她瑟缩了一下,一个激灵便完完全全团进了沈枯红怀中。
“沈姐姐,好梦。”
她做梦了吗?沈枯红不清楚。梦应当是缥缈的、美好的,或许不该如此真实。
她确确实实又走过一遭那些缥缈美好的梦境,掌心依旧留着叶嘉言手掌的余温,她还对她说:“好梦。”
可是牵着的人没过多久便消失了。
沈枯红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自己大抵是回了汴京,马行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虹桥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六扇门门口的鼓被敲得震天响。每个人的路线都刻板且拘束,连带着她也一起回归初始设定,当一个缉拿犯人的捕头。
沈枯红又开始困倦,那万象皆春后劲儿还挺大,她如此想着。
半梦半醒间却听见了熟悉的电流声,总服务器似乎是在发出什么特别的指令:“……驱逐……修复……”
于是沈枯红再一次坠入梦境,坠入流光滩无边的花海,坠入吟风崖下的苍龙眼中,有人同她一起。
只是那人身形模糊,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也一直在颤抖。
可能是系统又bug了。
沈枯红是被红名预警吵醒的,正值夜半时分,她走出六扇门的房舍,和其他NPC一样标准地整装待发,抬眼看向天空,寻找北极星辨别方位。
数据织就的满月高高悬挂于夜空,莹白的辉光流淌而下,庭院中的枫树依旧红得艳烈,永远落不尽的枫叶,像街头烧杀抢掠后一个又一个玩家陌生的红名。
都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一成不变的缉拿方式。疑犯在夜半的校场徒劳地抵抗,早已被格式化的NPC却突然恍了神。
月光淋在肩头,似掌心覆上的温热。视线一转,仿佛有人正朝她伸出手,笑得张扬。
“沈捕头,要不要与我交个手?”
恍惚间沈枯红依稀觉得有人曾对她说过——“月亮会一直在。”
可你不在了。
旁枝末节的想法一经出现便被更新后的系统打碎,那月光也只是一串数据。沈枯红却莫名觉得控制自己的数据核心被什么病毒箍住了,就连击杀红名玩家时出招都略有凝滞,大概是服务器又开始卡顿了吧。
可是无论经历多少次更新,那种被框住的感觉从未散去,沈枯红只是个NPC,权限最低的NPC,她想不明白。
就好像心上似乎本就该有那一方囚室,有颗种子扎根在其中,沐浴着月光生根发芽,开出闻了会致幻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