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雨？你怎么…”

眼前的少女拿下了自己的报童八角帽，面带怒容。

这不是我之前遇到的少女吗？

我就说她为什么和阳葵有几分相像，原来是姐妹关系。

“走，姐姐，你不该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

森雨用堪称暴力的方式，一把将阳葵从椅子上抓起。

“森雨，你发什么神经？！”

阳葵甩开了森雨的手，用一种我没见过的威严训斥着森雨。

“姐姐——”

“看来她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也涉足了那个危险的世界。”

我缓缓开口，煽风点火。

“小雨你…不行，我们回去再说！”

这次我隔绝了周围的所有声音，旁人只能看见我们怪异的举动了。

森雨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地偷听一下，能听到这么离奇的内容。

“你到底给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真是清晰无比的质问。

“你姐姐的秉性，你还不清楚吗？”

我缓缓侧过双目，看向森雨。

现在可不是你给我耍脾气的时候。

森雨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把阳葵手边的饮品给碰翻了。

森雨终于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女子不是什么青春喜剧里自己的同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人魔影。

“有一件事你妹妹说得没错，你确实不该和我扯上关系。就当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我站起身，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阳葵，希望你的妹妹能劝动你。

——

森雨灰心丧气地撑起雨伞，到最后姐姐也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今晚回家恐怕是免不了一顿争吵了。

“我真蠢啊…不仅没有劝动姐姐，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森雨抱怨着自己的冲动。

虽然对姐姐的固执早有预料了，但是森雨也没有想到这次姐姐会这么坚决。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姐姐根本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残酷。

还在用温暖阳光又幼稚的价值观去揣度那个满是死亡的世界。

“真蠢啊，阳葵姐…”

该怎么说？

很有阳葵姐自己的风格。

完全就像个圣人，对和自己沾边的一切事都会温柔坚定地承担起责任。

“对自己不了解的事胡乱承担责任，只会显得你愚蠢又自大啦，阳葵姐…”

说得更难听点，那就是伪善。

但是——但是自己也正是为了守护阳葵姐的这份温柔，才选择步入超凡世界的。

“我要保护好姐姐。”

森雨咬紧牙关，握紧双拳。

但…如果，如果不是魔影把姐姐救下了，自己姐姐现在会是什么样？

“如果真是那样，我真的还能保护好她吗…”

森雨的情绪随着这场雨也变得低落了起来。

冬季的雨总是连绵又冰冷的。

风声穿过破旧的楼房，那音色凄凉又哀怨，和沙沙的雨声一齐在森雨的耳边回响。

风在呜咽，刺骨的冰雨毫无停止的迹象，浓密的云层黏在天幕上。

忽然，森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存在感地撑着伞，站立在这场冬雨的正中心。

死亡的威胁涌上心头，恐怖的心悸感抓住了森雨的双腿。

逃——

她不成体统地转身逃走，沉重、胡乱的呼吸声和纷杂的雨声融为一体。

啪嗒，啪嗒。

森雨的耳中只剩下了自己皮靴踩踏水面的声音。

伞从手中滑落，冰冷的污水飞溅，淋湿了自己的裤脚。

“呼——呼——”

她的口中发出了接近濒死的声音。

“停下。”

极具力量感的女声刺破了雨幕，按住了森雨剧烈运作的双腿。

森雨停在原地。

“你是来监视我的？”

“你知道吗？我没有当场杀死你，就给够了你姐姐的面子。”

我撑着雨伞，细琐的雨水在我的面前滑落。

我走向她在雨幕中静止不动的身影，放下了手中的血肉长矛。

铛——

每一声长矛碰撞在地上的声音，都让森雨浑身一颤。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二十七根。

我解除了左臂上的武装，绕到了她的身前。

冬季小雨把她的头发完全打湿，透过棕红色的头发，我能看见她扭曲的脸和无神的双眼。

森雨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米白色的外套上沾满了水迹，双手的指关节紧握到发白。

“你的帽子呢？我觉得挺可爱的。”

森雨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惊恐地看了我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你想回家吗？”

她的双眼浮现出几分希望，向我点头。

“那好，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森雨双腿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她用手按住胸口，视线没有离开我。

不错，比之前有生机多了。是听到了我可以协商的话语，重新产生了希望吗？

我弯下腰，把她提起来：“那换个地方吧，别感冒了。”

——

“也就是说有很多学派近期打算猎杀我？”

我递给森雨一杯姜茶。

“没错，冰塑学派为主，也是我的雇主。”

森雨又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双手接过。

森雨把冰塑学派里每一个值得注意的人都揭了个老底。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被我抓走的事恐怕全城人都知道了。”

我在离开市中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好几道视线——这几日一直如此。但还好我家附近并没有敢观望我的。

“无所谓，这些事我会处理。现在我只想从您的手底下活过去。”

森雨低下头，毫不避讳地表达了自己对生的渴望，把雇主的情报说了个一干二净。

很有自知之明。

我从家中的浴室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森雨。

森雨把干燥的毛巾裹在头上，擦干头发。

“还一件事，把你会的地月天奇迹都告诉我。”

“没有问题。”

森雨秒跪，思考也没思考就同意了。

“我不想和您这样的强者玩小动作，我只祈求您保证我的生命。”这是我从她可怜兮兮的双眼中读出来的。

森雨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安瓿瓶，里面装着不断变化颜色的“美梦”。

她用瓶子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半响，她把安瓿瓶递给了我。

“美梦还有记忆信息的功效吗？”

“美梦的存在堪称万能。”

“只要用痛苦之根去触碰就能获取信息了。”

“原来如此。”

但我更关注的是承载美梦的安瓿瓶，是什么器材能将“灵性”这种东西收容住，并展现在现实世界。

我看着瓶内五颜六色的美梦，如果不开启痛苦之根，灵性这种东西应该是不可视的才对。

“您说这个瓶子吗？机械教会打造的，我们美梦猎人必须要拥有的东西，这东西的造价说实话比我这一份美梦还要珍贵——”

森雨明显露出了几分肉疼的表情。

“瓶子的材质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玻璃。”

森雨爽快承认自己的无知。

也对，她不过是个芽级的灵能者，能知道些什么情报呢？

我接过安瓿瓶，看起来这个20ml的瓶子还能装上五六份美梦。

触手伸出，我感知了一下美梦中的“奇迹刻印”。

虽然我没释放过奇迹，但我知道这些奇迹就是真货。

灵性如果顺着这些刻印走下去，就会爆发出某种力量。

“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榨完森雨的最后一点价值，我向她说道。

虽然灵能者可不好找，这座城市的超凡势力好像都在躲着我一样——维持着一股诡异的平衡。

“记得劝一劝你的姐姐，让她千万不要牵扯进其中。”

“当然。”

听到姐姐二字，森雨的脸一下变得苦恼。

“我的姐姐…她是个好人…”

“我知道，是个十足的好人。”

“我希望她能安全、平凡地继续生活下去。”

“我也希望。”

我知道森雨是什么意思。

她在暗暗向我进谏，希望我不要和她姐姐来往了，不要把阳葵卷进这个漩涡。

森雨的手扶上门把手。

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什么？

算了，她爱怎么编怎么编，反正我没有泄露任何信息给她。

“白骑士的主力快回城了。”

森雨背对着我说道，然后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谢谢。”我对着合上的门扉说道。

森雨，你也是个好心的姑娘。

白骑士的主力即将回城？这意味着那些学派要是想有动作只能是最近了。

脆弱的平衡、诡异的平静即将被打碎。

我看向窗外逐渐下大的暴雨，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