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我倒要看看——”脓河学派领头的男子刚把手放在项链上。
泉还没来得及张口,魔影就猛烈地踏动了步子。
疾驰的身影在泉的视网膜上犹如一团位移的黑块。
“小心,她会切换地月天的景象。”
“延滞术。”人群当中的叶级灵能者灵体升上木星天,捕捉着魔影的行动轨迹。
幽灵倏然脱离了魔影的身体,发出惨烈的尖啸。
那声音宛如软体动物在耳蜗内粘稠地啃食,又像是蜂巢中的工蜂在同一时刻振翅,摧毁着灵长类大脑的一切理性活动。
即便提前叫众人做好了精神防护,泉还是感觉到和自己链接的芽级灵能者至少断了四分之一。
虚浮的幽灵肆意地破开人类脆弱的薄膜,把赤裸暴露的原始频率搅了个稀碎。
“泉!继续计划。”老者的声音直接传递到泉的脑内。
泉咬了咬牙,不去在意链接另一头传来的痛苦与悲鸣。
“传送术。”
冰塑学派的老者凝聚一团晶莹的冰刺,随时准备安置在魔影出现的路径上,只要她敢切换地月天内的景象,冰刺就能轻而易举地通过扭曲的环境进入魔影的身体内。
“嗯?”泉惊恐地后退。
迎面而来的是一团包裹着触手的刺剑——
“是‘脊索动物杀手’!!!”
刺剑上硕大的邪眼闪过猩红的气息,刺出的路径上带着脓黄色的瘟疫。
硫磺色的浓烟刺激着人们的进食欲望和原始的恐惧——就好像,就好像又回到那个脊索动物被肆意捕杀、被当作口粮的太古时代——
刺破血肉,吮吸骨髓,汲取神经。
毋庸置疑,被那把刺剑击中只有一个下场。
“病灶!”脓河学派男子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肿胀的积液从男子的右手处倾斜而出,惰性的液体包裹住飞出的刺剑——
刺剑上的邪眼缓缓闭上,剑柄上的触手也逐渐失去活性,变得干瘪、萎缩。
周围的灵能者确认触手死去后,蜂拥而上把刺剑捡起。
与此同时,黑色的浪潮也将泉裹挟至阵地的后方。
泉有些恶心地看了一眼黑潮术士,转念心想:“就像你杀死猎犬依仗猎犬的枪械一样,你也终将死在自己的刺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鸣声打断了泉的思绪。
魔影呢?魔影在哪里???
她的视线终于在对岸找到了魔影的身影——
“该死。”冰塑学派的老者暗骂一声,低沉着脸凝视着魔影脚边细碎的冰晶。
一道细长的红色血影闪过——
八九个圆形的虚影凭空拔起——
哒哒哒——
头颅逐渐落地。
“痛苦啊,我甘之如饴的最佳伴侣。”那道魔影低沉着说道。
她的左臂就连一根触手都不剩下,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高速狂飙而出的血液在空气中冒着滚烫的热气——宛如一把鲜红色的“高压水刀”。
那夹杂着苍白骨渣的锐利血刃发出了如发动机一般的轰鸣,长达七米的骨血之刃散发着殷红色的雾气。
骨渣和血液的摩擦声、血液狂飙的流淌声、心脏剧烈搏动的挤压声、人们被砍死的嘶鸣声——
魔影就像熊熊燃烧的熔炉核心,源源不断向血刃输送着灵性与生命力。
如烈焰般的身影在人群疯狂杀戮,每一次挥刃,都会飞溅出如同子弹般的血滴——不,说是子弹实在是有失偏颇,那溅出的滚烫血滴简直就是钝器,能够轻易把碳基生物的任何一个部位给“砸”烂,就像是被捣烂的蒜泥一般。
令人作呕的同类脏器臭味弥散,从外侧看去,这就是一场灵长类尸体的猩红龙卷。
“恐怕是在用水球术牵引自己的鲜血快速流出体内——”
再加上加速术、搏动术和凝固术,还有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构建出了一把不可被摧毁的灵性血刃。
泉惊讶于魔影掌握奇迹的速度之快,以及她对于自身痛苦的视若无睹。
“甚至全是地月天的奇迹…”
嗡——
泉险些被打断思绪。
每当有想开枪的灵能者出现,那幽灵便会破体而出,把所有人的思绪锤成一团馊掉的饭菜。
“啧。”
泉缓缓流下的鼻血触碰到嘴唇,不过即便是尖锐的震啸也未阻止她施展律令。
从脑内的联系来看,芽级的灵能者起码已经死了不少了——不知道叶级的状况如何。
“泉,状况如何?”老者不紧不慢地问道。
芽级的灵能者死了多少也无所谓。对老者而言,他们本身就是为了开启律令的耗材,说是为了杀死魔影而存在的祭品也不为过。
只要能把魔影杀死——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甚至有所空闲的黑潮术士和脓河学派都没怎么出手阻止魔影。
“是吗,真是群冷血的家伙。”泉露出笑容想到。
只要律令能开启,人死得越多他们只会越高兴,分赃的人自然越少越好。甚至有点脑子的叶级灵能者从一开始就躲避在人群的后方。
“快完成了。”泉不断把瓦诺河区域的灵性驱逐出去。
苍白结冰的瓦诺河被油性的鲜血染成了充满光泽的镜面,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人类的血液是如此鲜艳又粘稠。
魔影一身黑色的裙装被血液打湿,优美的裙摆褶皱间还有着血丝粘连。
蓦地。
轰鸣声消失了,血刃顷刻间瓦解。
哗啦哗啦。
失去动力的血液宛如湖泊般凝聚在曾经血刃的末端——尽管早已分辨不清那滩血液的主人。
透过那张漆黑的“面具”,泉读不出魔影的任何情绪。
她周围一具站立着的身体都不存在,除去那双赤红皮靴所站立的位置,直径十米内全是被切割解体的人体部分。
那道魔影踩着充满碎块不平整的地面,靠着右手维持身体平衡,摇摇晃晃地向泉的方面走去。
她每走一步,扭曲恶心的肉芽便在她左臂的位置扭动。
啪嗒啪嗒。
是皮鞋不留余地踏进液体中声音。
邪祟般蠕动的骇人触手再次拥占左臂。
“很强。”沉默的黑潮术士对老者说道。
“不过尚在理解范畴内。”脓河学派的加雷斯抚摸着手中的刺剑“脊索动物杀手”。
“就是个只能在地月天活动的瘸子罢了,律令即将施展,等待他的只有被分食的命运。”老者的嘴角也不禁高翘。
“泉,如何?”
“老头子,你他妈的问几次了?”泉的情绪有几分暴躁,但随后就收起了情绪。
身为预备役的自己还是场面见得太少了,再残忍血腥的场景也该适应才对。
“已经好了。”她一转沉着冷静的语气,
泉终于吸收够了死者逸散的灵性,这是足以撬动地月天内一部分区域的庞大力量。
魔影停住脚步,停在众人面前,扭动的触手把被血肉覆盖的古典长裙清理干净。
他妈的。泉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这是想看看我还有什么招吗?
学姐,你真是不是天高地厚啊。你这冷血的疯子真是一点都没变,你就一点都不关心阳…
回答泉脑内思绪的是一只尖锐的长箭。
甚至未等泉来得及开口,那带着鲜血的赤红之箭就如同陨石般砸入了人群之中——
魔影侧着身体,匀称的双腿前后分立,无数细小的触手纤维彼此交织——骨肉相连成了一把三米多长的活性长弓。
那把血肉之弓宛如会呼吸一般不断抽搐蠕动,魔影的右手按上雪白的弓弦——
她不顾被骨弦勒出的鲜血,把食指嵌进了弦中。
仅靠着无名指、小指和大拇指。
彭——
足以摧毁鼓膜的巨响。
骨响肉断。
装填进弓弦中的指头在冰冷的空气中不断增殖扭曲,变为了一团细长的肉条——
魔影以前到底是干过什么?!!这绝对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掌握的技巧!!!这简直是在发射灵性的炸弹!
翻滚的黑色浪潮保护着泉,将她再次拉到远离魔影的位置。
之前围在泉身前的人群,顷刻间被血箭爆炸出的血液给侵蚀,变成一团骨肉混合物。
不能再等待了,不能再等待了——在等待下去就连叶级灵能者也会被魔影杀光!!!
在那破坏性的精神尖啸面前,普通人根本无法施展强大的奇迹——
就连堪堪能够触摸到魔影的火焰奇迹,也被她灵巧的步法和“切换景象”给躲了过去。
泉握紧双拳:“我开始了!”
“保护泉——”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几大主事者都说出了这句话。
同一刻,地月天内漂浮的杂质都静止在了橙黄色的天空下。
模糊的街道重新变得具体起来,就好像笼罩在其上的泡泡被戳破了一样。
宛如镜面碎片般平整又不规则的白色光芒笼罩了瓦诺河。
景象变得清晰,光线变得明亮,灵性变得怠惰。
泉闭上双眼,唱出了沉郁、婉转的小调。
“我按照您的指示望向天空,
我看见您红色的骨髓,我看见您慈悲的血肉。
洁白的神使怜悯着人间,但不能俯身。
漆黑的伤口开裂,逸散的灵性升腾。
此地不是主的神国,此地伤痛依旧可见。”
凄惨的歌声一开始还从泉口中吐露,但随着地月天的剧烈动荡,那旋律渐渐钻入人们的脑海,空灵而又带着尖锐的嘶吼——那绝不是人类声带能制造的声音。
歌声逐渐消散,波浪逐渐平息,频率逐渐稳定。
瓦诺河又再次回归原状,好像没有任何改变,就连河面上的涟漪也在缓慢平复。
“成功了。”泉轻笑一声。
“不愧是预备役的天才,律令已经实施了。”
加雷斯不留余地夸赞着泉,并翻手把刺剑收回腰间,算是为之前的不信任赔礼。
“我说过的,她堪称是预备役中最有价值的唱者。”老者睁开了双眼,接下来就是分餐的时刻了。
魔影已经站在跟前了,她一言不发地抚摸着自己僵硬的左臂。
“你输了,学姐。‘圣者的律令’已经把这片区域地月天的灵性全部封锁了。”
泉彻底松了口气,这场战斗总算是结束了。倒不如说,一切都是在为律令做准备。
只要律令施展结束,这场战斗也就没有悬念了。
从始至终就没有人敢轻视魔影——尤其是在树级灵能者都在被严格监管的时期。
不管是叶级顶峰的老头子,还是针对血肉、脊索动物杀手的脓河学派,他们都是因为有了律令才敢切实参加这次的围猎活动。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泉在心里吐槽道。
“你知道律令意味着什么吗?”
泉一边挑衅,一边打量着魔影——哦不,柚沼学姐那面无表情又惹人怜爱的脸蛋。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面具,也就是一部分幽灵吧?也已经全部被压制回了体内。
“这意味你仅能在地月天使用的奇迹和运用灵性的手段全部失效了。”
也就是说——你已经彻底没辙了。
对于你这种幽灵少女来说,什么火星天、木星天肯定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吧?是你这辈子也无法到达的灵界。
泉凝视着柚沼的眼瞳,想从其中看到恐惧与手足无措。
毕竟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她那一切都毫不在乎、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从容与不迫。
来吧,让我看到吧——
“哦?”
柚沼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波澜,反倒发出了一声让人反感的、明知故问的疑问。
他妈的,我要杀了你。泉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