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下,我今天……要做一件好事。”
“……但是,那是只看今天的情况下的好事。”
“那真的,是一件好事吗?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了。”
“对谁来说最好的事,对谁来说又会是最坏的事。”
“在不知不觉中我做出了选择。”
“因为选择了今天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而引发了这之后最差的选项。”
又是一个上学的日子,今天的学校有点特殊,因为教学楼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金属看板,以此庆祝本校的游泳队、管乐团、田径队参加了全国大会比赛。
看来这所学校社团活动挺丰富的。
每一所高中都有着各式各样的灿烂生活,每一所高中都有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学生。稀奇古怪的学生们从五湖四海,拽着名为“命运”的绳索摸着前进……然后聚集到同一所高中来,开启只属于他们那短暂三年青春的校园生活。他们在名为“自我介绍”的见面礼节结束后很快就会聚成一个又一个“小部落”,大聊特聊,从校园环境聊到老师衣品,从深海巨怪聊到天外文明,从音乐品味聊到国际政治……总之,没有什么是高中生不聊的,哪怕一场聊天结束后最终聊的内容已经和开始时截然不同;哪怕说起话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也没什么学生会因为这些毫无逻辑的语句而晕头转向。
当然,至少在日本这个国家,学生们聊天的热门话题必不可少的就是校园怪谈。
校园怪谈,无非就是一些现实发生过的事情经过以讹传讹的夸张描述而形成的校内都市传说。再设施良好、风景优异的校园,怪谈也不会减少,甚至反而增多。
所以学生们这么喜欢校园怪谈真的是因为大家都是灵异爱好者吗?当然不是!大伙只是喜欢听八卦罢了。只是这些怪谈有时会对它们的“原型”产生一些困扰,就比如:
“早上好,小町同学。”
说话的同学名叫皆月皋月,有一头秀美的黑色长发,左侧的那部分头发被盘入右侧的长发,使其披散在她那平直瘦削的右肩上,在最末梢的头发部位还打起一个螺旋式的小卷,让人不禁想拿手指伸进卷中转着玩。虽是一位女同学,可面容十分的清秀,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男性的英俊:两道横眉细如柳芽、一双明目澄如刚玉,尖尖鼻头,似是白色沙海上冒起的三角小丘,与那垂下的黑色刘海等直一线,宛若齐白石画中的黑鲤追逐着白虾。一只稚嫩小嘴,正如那杯中桃花,将自己的一抹粉融入米酒的白。而少女那最标志性的一对赤瞳,与她那白湛的皮肤搭配在一起,让她像一位古堡里高贵的吸血鬼伯爵。
少女的身材高挑,远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们高。她身体精瘦,隔着校服仿佛都能看清她骨骼的分布。可两肩上扛着的两个灭火器无时不在告知身边的人们:她比看起来要强壮的多。
如果光是从外表上看,大概是那种学校球赛时,顶着一群强壮男生的联防,也能打出完美的扣篮绝杀,在一众少女面前完成耍帅,最后收工时不经意的撩起头发、挥洒汗水,俘获全校百合姬芳心的帅气姐姐吧。
可惜啊可惜,这少女一开口说出的不能说的上是不好听,但就是非常奇怪:“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是谎言。你今天好像会因为头掉下来而死掉。我帮你把灭火器拿来了,你记得拿着这个护住脖子哦。”
说罢,少女还用两肩颠了颠那对沉重的灭火器。
斩首而死、灭火器护身……少女你究竟在讲些什么?是什么愚人节玩笑吗?先不说灭火器能不能护身,没有火情的时候私自搬动学校的灭火器可是违反校规的啊!就是开愚人节玩笑也不能这么拼吧?扛着着那两个玩意真的不累吗?
至于她讲话的对象———她面前的三位同学,好比那刘关张三人直面骑着赤兔(灭火器)的吕奉先,各自表露着不同的神情:
靠左边的同学一头显眼的金发,在靠近头顶的两边绑着一对对称的丸子,一看就是个弄潮儿。她那浓妆艳抹的五官紧锁,两只眼睛瞪的比保时捷的车灯还大,不好说她是惊讶还是恐惧。她大概就是三人组中的张飞,因为张飞眼睛大。
接着说中间的那位同学———少女口中的小町同学。小町同学有着一头长直且轻柔的薄荷绿色头发,如果去漫展上cos《BanG Dream It's MyGO!!!!!》里的若叶睦,大概是能省一笔假发钱了。两只茄红色的三角形小发夹将她垂下的头发梳到两侧,留下半圆形的刘海盖住额头,整洁的同时显得俏皮可爱。小町同学的长相像是每部动画作品都会有的温柔的邻家女孩,她略显尴尬但不失温柔的对着扛着灭火器的少女笑着,甜美的五官刚好组成了一副“挺好颜”,对着面前那位少女微笑。她定是那三人组中的刘备,用礼貌的笑容尽显蜀汉国君的仁德。
最后是右边的同学。这位同学一头抵肩黑发,前额刘海分成三错,末梢像被刀刃切过一样平整,夹在中间刘海上的两块矩形发卡宛若暗器,莫名有股侠客之风。女同学眉头紧锁、一脸嫌弃,一滴汗珠还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不知是想对少女表达不屑之意还是敌对之意。这位同学应该就是三人组中的关羽了,作为一代武圣,面对大敌尽显杀气,拼命也要护住自己的仁君。
“别开这么恐怖的玩笑嘛~”左边的同学说道。
“真是的……皆月同学……”右边的同学说道。
“哈哈……”小町同学笑道。
“我没在开玩……”皆月同学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见右边的同学推着小町同学赶紧走,甚至还捂住了小町同学的嘴,走时还留下一句生气的:“再见了,骗子月同学!”
骗子月,这所学校的校园怪谈之一,也是皆月同学甩不开的绰号。
“建议你别理骗子月比较好哦。反正肯定又是骗你说你要死了。”黑头发的同学说。
小町同学听完了那可是一头雾水,睁的大大的眼睛尽显自己的疑惑,不禁问道:“骗我说……我要死了?”
“驹子不知道吗?”永远走在潮流前沿的金发同学疑惑的问了一下小町驹子,作为辣妹,她不仅在服装美妆上走在潮流前沿,对于校园怪谈什么的话题她也是最强的“香港娱乐新闻记者”。
“那家伙,会骗人说「你今天会死」以此取乐哦!”金发同学如是说道“不是因为喜欢占卜什么的,就是在撒谎啦!实际上,也没死过人!”
“原来没死过人啊!那她这个大骗子可真可恶!”黑头发的同学惊讶的说道,但皆月同学那悄无声息的脚步和毫无预兆的出现可比辣妹同学讲的故事还惊人。皆月同学在三人身后突然的一句:“这不是谎言。”差点把黑头发同学的魂给吓出来,看来她不是历史上的武圣关羽,她是三国杀游戏里那普通卡面关羽。
黑头发同学的惊恐不到3秒就变成了愤怒,她大声嚷嚷着,毫不顾及走廊里不能大声喧哗的学生守则,说着:“皆月同学!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对别人说你会死啊!”
“我没在开玩笑,所以这个灭火器……”说着,皆月同学从肩上取下一个灭火器,用一只手拎着递给了小町同学。小町同学本来想接过来,但是黑头发同学抢先按住小町同学的肩膀,对皆月同学说:“都说了你别这样。”
“你想死吗?”皆月同学阴沉着的脸都快要贴在小町同学的脸上,让小町同学幽幽的讲出半句“虽然我不想死……”然后被咆哮着的黑头发同学抢断“你够了吧!”
“那个灭火器是你擅自拿来的吧!快点放回原来的地方去啊!”黑头发同学怒吼着,右手奋力一扇打掉了皆月同学递过来的灭火器,导致那灭火器砸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响声。不过日本人好像对同学吵架没什么兴趣,哪怕这么大动静,路过的同学竟然都没人看一眼。灭火器在光滑的砖制地板上滚动着,一路滚出教学楼的玄关,从门外的两级台阶上滚落。皆月同学一路快步跟着逃跑的灭火器,也顾不得那两个人拉着小町同学快速离开,只能先去处理面前那仍未停止滚动的灭火器。
“我们走吧!驹子!”黑头发同学拉起了小町同学的手。
“下一次再被搭话了就直接无视她!要是回应了她,她就会得意忘形的追你一整天的!你讨厌这样吧?”
突然的发问让一向温柔待人的小町不知所措,一边是皆月同学的好意,一边是同学的关照。小町结结巴巴、犹犹豫豫的嗯了半天,最后迫不得已说出一句“讨厌……”勉为其难的答上了这道单选题。
“好!那就决定无视她了哦!”黑头发同学一边拉着小町,一边催促着金发,三个人在走廊里狂奔向自己的班级,就好像躲避瘟神一样对那个骗子月避之不及。
“说谎是很难的。”
“哪怕是想要说些什么,也会因为什么都想不到而说不出来。”
“所以结果……”
皆月同学缓缓蹲下身子,一只枯瘦的手臂伸出,定住那滚动的灭火器,抚摸了两下。
或许对于现在的她,能陪在身边的只有这两个灭火器了吧……
皆月同学摇了摇头,捡起灭火器缓缓起身,并用那血月一般的赤瞳瞟向一边……
瞟向一边……
那散发着诡异黑雾的、瞳孔涣散的、血淋淋的……
小町驹子的头颅。
“除了说真话,我什么也做不到。”
皆月同学的眼睛很奇怪。
她的眼睛,能看到尸体,看到尸体凄惨的样子。
这尸体并非真实的尸体,而更像是一种预兆。
往往这种现象发生的时间,是在尸体原主死亡的一天之前,一直到这个人如尸体的模样死去……或者……
被救下。
皆月同学一开始看到小町同学的尸体的时候是在昨天的午休。那时学校二楼的走廊上出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小町驹子的尸体。
哪怕是在人类死亡案例中,皆月同学看到的那具尸体也是少见的惨烈:小町同学身穿那身干净的白色校服,身体部分侧趴在二楼走廊的地上,两腿弯曲、一手趴地,从脖子和另一只手的切口处流出鲜红色的血液。头部和另一只手已经掉出尸体倒下的正前方的窗外,如同之前描述的一样血腥。美丽的小町同学和这尸体凄惨的模样对比起来,更是让人不忍直视,为之哀叹。
既然那时皆月同学看见了小町的尸体,这只意味着一件事———小町驹子,至少会在今天的午休时,尸首分离的死去。
为何说这些尸体是预兆,而非真的。这除了尸体会出现在死者真正死去的前一天以外,另一件事就是皆月同学既无法触摸尸体,也不能移动尸体。这尸体并非是可观测的实体,不仅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观测,而且作为唯一观测者的皆月同学本身也无法与尸体进行任何物理意义上的互动。
收尸什么的还是为时过早,只要阻止小町同学的死亡,那具尸体一样会消失。
但由于不能移动尸体,皆月同学观察尸体的伤情而做出“尸检报告”十分困难,借而推测死者死因更加困难。
为此,皆月不得不拿了一把铲子过来,在小町的“头颅”下方挖开一个小坑,好观察一下小町头颅贴地的一侧是什么伤势。
小町的头颅另一侧也没有特别大的伤痕,相对的,是整体上的大量擦伤。
而那只被不明原因斩下的手,其腕部带着一件黑色皮带、银色表盘的Tissot 女士手表上的时间停在了12点35分23秒的位置,毫无疑问,这就是小町驹子的死亡时间。
“喂,那边的同学,不可以随便挖洞啊!”一位带着安全帽的校工大叔一边吆喝着,一边朝着思考着小町死因的皆月走了过来。
“十分抱歉,我很在意内侧有什么。”
在处理死亡事件时,皆月同学非常认真,仿佛完全活在了自己脑内的推理世界中,对于校工大叔那句“你是要挖到巴西去吗?”的吐槽她也完全没听见。
皆月已经考虑起了学校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把小町的头和手斩断使其掉在窗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校工拖走了。校工大叔一边说着:“快给我回教室去了。”之类的话,一边拖着坐在地上沉思的皆月同学往她的班级而去。
皆月的班级就在二楼,不出索然,她待在走廊,蹲在小町的“尸体”旁边,继续推理能造成这种死亡方式的因素。
“皆月?干嘛蹲在那里?是不舒服吗?”
从皆月背后走来的是一位男性,身穿西服、披着白大褂、一头白发、相貌端正,一副理科教师的标准打扮。
这位就是皆月同学的物理教师,不过他得到的皆月同学的回答可真“平常”:“老师,我想象不到在日常中头会掉下来的情况。”
之所以说是“平常”,是因为皆月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老师与这次类似的问题,久而久之,老师也就习惯了。
老师很疑惑但转念一想,皆月这样的好奇宝宝(在他眼里看来)难能可贵,满足皆月同学的好奇心,等同于培养皆月同学的探索精神,往大了说,这就是在为未来的科学界培养难能可得的人才啊!
想到这儿,老师也不觉得这问题有多“无厘头”了,开始思考起皆月的疑问,不经意间竟被皆月岔开了话题,将注意转移到了皆月的问题上:“不过你说头啊,经常听说就连武士刀也没法一刀砍断,要切好多刀才行的。所以,要用刀具意外的困难呢。”
眼看皆月还想追问,老师自己又接着说道:“不过……在手术中,切断骨头的时候,好像会用到锯子。要是有电锯的话,说不定切断的话还是挺简单的。”
说到这儿,皆月的内心小剧场瞬间开演:“啊?电锯?难不成学校会有电锯杀人魔进来?”皆月想着想着,沉思中的她都没顾及到窗外清风拂过走廊时卷起的学案和一脸慌张的收复学案的物理老师。
“说起来,现在是上课时间吧!要是没有不舒服的话,赶快回教室!”刚刚从风儿手下“保卫”住自己的学案、累的大喘气的物理老师对皆月说。
“好的。”皆月沉思着,头甚至未曾抬起过一下,便拉开门走进了教室。
皆月同学上课迟到了。
不光如此,她在检查位斗时发觉自己没有带这一科的课本。
迟到+忘带课本,让任课的女教师怒意渐起,她忍着怒火没有吼皆月,而是让皆月身边的同学给皆月看课本。
皆月记得自己没有忘带课本,作为学生,这点应尽之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课本的确不见了。苦恼之余,一旁递来课本的男同学悄悄说道:“被别人藏起来了。”
“藏起来?为什么这么做?”
“就是因为你总说谎才被藏起来的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慌啊?”
“行了,你又在说,”
看了几眼课本,明白了课上在讲什么,皆月同学沮丧着,一手托腮,就像是每一个不喜欢听课的“学渣”和觉得课业太简单的“学霸”一样,百无聊赖的盯着黑板与讲课的老师。
“如果讨厌「骗子月」这个称呼,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但是,如果知道同学会死还不救的话,肯定会比现在还难受。”
“好麻烦啊~”皆月同学垂下头,趴在了书桌上,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午休时间。
像大部分的日本高中一样,皆月所在的学校也没有食堂。同学们各自带着家里做的或者商店里买的午餐,多是便当或者面包什么的,三五个人关系好的互相并起桌子,共进着美味的午餐。
皆月同学,平时在班里没有朋友,午餐都是自己去天台吃的。
但今天中午的事情比吃饭重要多了!
必须在今天中午12点35分23秒之前,救下小町驹子的命!
“小町同学。”
皆月刚问话,小町脸上豆大的汗珠已经开始直流下来。
小町很尴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听两位同学的话不理采皆月同学,还是像往常对待所有人一样礼貌的回应皆月同学。
长久的礼貌品德战胜了两位同学早上强拉着自己做的“自愿决定”,小町灵机一动,试图岔开面前的两位同学,对着两位同学问:“你们两个要不要去自动贩卖机那里?”
“好啊。”那俩人好像是没注意到皆月,随口就答应了。小町的内心顿时欣喜若狂,可惜……
但凡皆月同学能有个跟小町同学一样的高情商,这该是多么完美的声东击西作战啊!
可惜啊,皆月同学没听出来小町同学的深意。
所以当她以为小町无视了她并且要和那两位同学去自动贩卖机买东西时,她瞬间握住了小町的手腕,强而有力的五指紧紧握住小町娇小的手臂,等松开以后怕不是要在小町的细腻的肌肤上留下微红色的握痕。
“对不起,早上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就当两位同学以为皆月要道歉,而小町同学以为皆月能发挥聪明才智用另一种方式支开那两人时……
“但是,中午不要离开教室!”
那一刻,小町呆滞的笑容背后,是一颗破碎的心。
怎么就能有大姑娘这么直性子呢?
另外两位同学都要被皆月气坏了,拉上小町就是往教室外面走,边走边吐槽着皆月同学的拼命与执着……以及那低的离谱的情商。
皆月拦不住两人带走小町,只好跟在三人后面,就像早上那会一样,直到站到教室门口才停了下来,又陷入了“名侦探皆月”的推理思考。
“既然如此,不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死啊!”
“再说究竟要发生什么,才会在学校里面有这种死法啊!”
皆月还未陷入沉思就被两位同学的说话声打断,顺着两位同学手指的方向,有个人拿着电锯正在学校走廊里面缓缓前行。
电锯!
皆月同学瞬间慌了,难不成小町同学就是被他杀死的?难不成他就是电锯杀人魔?由不得多想,皆月同学快速奔跑追了上去,又在离这人很近的地方压静步,悄咪咪的跟着这位“电锯杀人魔”。
皆月同学不敢直接追上去,因为怕死的会是自己。
皆月同学也不敢放任他离开,因为小町同学很可能会死。
在楼梯的拐角,她跟踪着“电锯杀人魔”,思考着到底怎么样才能阻止他。霎那间,一只手拍了一下皆月的肩膀,一下子让精神高度紧张的她吓得尖叫起来。
“皆月同学,你在做什么啊?发生什么了?”
还好还好,拍她的人是物理老师,不是“电锯杀人魔”的同伙。
皆月稍微解释了一下,又拿好奇心当了自己的借口,物理老师便拉着她一起上楼去看了。
并不是皆月所想的“电锯杀人魔”,只是美术老师拿着电锯过来制作木雕而已。
那奇怪了,不是电锯,还能是什么?
皆月感觉自己耽误了拯救小町的时间,直接夺门而出。距离小町死亡的时间仅剩两分钟,她必须快点找到小町的死因,并借此阻止死亡的发生而拯救小町的命。
她扒开顶楼走廊的窗户眺望,环顾着学校,寻找着还有什么可能导致小町死亡的因素。
直到她注意到了那个……
那个用来庆祝的看板,右侧的三颗螺钉脱落,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而那个下落的位置,正好就是尸体的正上方!
“如果那个巨大的金属制看板,就那样落下来的话,区区人类的头……”
皆月不敢想了,她在小町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时,彻底弄清了小町的死因。
“原来……是事故啊……”
皆月带着的手机,显示此刻时间已经是12点34分45秒。
回到教室阻止小町……还是去屋顶把看板拉上来……似乎哪种方式都时间不够。
手机时间读秒不像时钟一样一直嘟嘟嘟,而是毫无声响。
这种无声,在此刻显得是多么的致命。
原来一个人的死亡,就是在这无声无息的时间流逝之中。
而皆月的“拯救小町方案”似乎也在时间的无声流逝中诞生了。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啊……”皆月的表情有点惊恐,那是正常生物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拯救他人,为何施救者会恐惧死亡?难不成……
皆月鼓起勇气,以前救人的时候她可没感觉过这前所未有的勇气满满。
她一脚蹬上窗台,一手抓住窗户,用一个极其危险的蹲姿蹲在了那比她脚底还窄的窗户底框上。
时间已经来到了12点35分。
……20秒
……21秒
……22秒
那金属看板左侧疲惫的螺钉再也禁不住看板的重量,只听咣当一声,看板左侧的螺钉四散爆开,而那看板先是砸了天台的围栏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皆月同学听见那声响犹如田径运动员听见发令枪的开火声 只身蹬窗跃出窗外,在看板经过顶楼的一瞬奋力撞向看板,将那看板撞开……
而在二楼的教室里,黑头发同学正在请求小町把她的作业给自己看看,没成想小町刚掏出作业纸就被一阵不合时宜的风给吹跑了。
小町驹子追逐着作业,她追出了没关门的教室,又追出了二楼走廊的窗户。当她伸出半个身子去够那飘出窗外的作业纸时……
皆月皋月,背靠着那块被她舍身撞开的金属看板,从高空中落下。在经过二楼时,皆月与小町四目相对,那双能看见死亡的赤瞳与那双不知真相的碧瞳短暂相视,在那么一瞬间交换着惊恐的眼神,然后……
皆月同学和那看板一同摔下了楼。也不知是皆月救人多次,积攒的功德发作,还是老天爷看皆月舍身救人备受感动,觉得皆月命不该绝。皆月摔进了教学楼正门外的一颗大树里,在树枝树叶的缓冲下快速减缓落地速度,落在了学校松软的草坪上。
皆月望着天空,大喘着粗气,对于自己还活着一事感到不可思议。而不远处的二楼,小町同学,她那还连在身体上的小脑袋探出窗子,关心的望着摔下来的自己。
“太好了~~~~大家都得救了!”
只是啊,皆月自己这一摔,直接给自己送进了医院。不光如此,还让学校老师和同学们误会成了自杀。
所以在病房里听着物理老师:“居然从4楼跳下去!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啊!”的焦急训斥和医生“人类可是很轻易就会死去的,要珍惜生命啊!”的心理关怀。皆月也只好接受。
不过她那个倔强的性格依然反驳了一句:“不是的医生,我就是出于对生命的珍惜,才义无反顾的从窗口跳出去的。”导致老师当场大怒讲道:“你到底再说什么傻话!”
在那些看不到“尸体”的大多数人眼中,大概自己为了救小町而导致这一系列行为和语言,真会让人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吧。
不过,至少拯救了小町同学不是嘛?
所幸皆月同学没有摔断骨头和摔坏内脏,只是身上摔出了很多擦伤和淤青。
当天晚些时候,被包扎完的皆月同学就出了院。
让皆月同学很惊喜的是,小町同学提着自己的书包,在医院门口等着自己。
“你的包,我帮你拿过来了。”小町同学温柔的说道,她的声音就是最好的医疗,听见她声音的一瞬,皆月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一点都不痛了。
“谢谢你。”
“你的伤势没事吧。”
“比我预想的还好。”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皆月突然冷着脸说“她们不是叫你不要搭理我吗?这样好嘛?”
“才不会了!”
温文尔雅的小町同学突然大喊,让皆月不禁回头看向这位她刚才救下的少女。小町的松针眉略微弯曲着,像泉水一样水汪汪的眼睛里滚着眼泪。皆月同学放松了下来,现在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能仔细看看面前这位同班的少女的美貌。
“我不会再无视你了……今天真是太对不起了……”
小町的话让皆月惊了一下,这是她自从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有同学对自己道歉并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
“大家把你的课本藏起来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
“没关系,没了课本又不会死。”
“但是!我把它们全都找回来了!今天的事情,我会好好反省的!所以说……”
“不要再做出跳楼自杀这种行为了!”
“什么叫「再」啊!”
皆月同学既想解释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又觉得自己这双赤瞳能看见死亡这种志怪小说里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小町同学又怎么可能会信。面对着平时情绪平静,永远保持微笑的小町同学如今那焦急万分,脸涨红的活像个熟透的番茄的非寻常模样,她也很慌张,生怕小町同学因为误解过多而内心过于自责。
“你不是因为被我们无视之后感到悲痛欲绝,所以才想着自杀的吗?”
“我才没有!”
“这和小町同学没有……”皆月同学话没说完,从不说谎的骗子月内心深处依旧想对小町同学解释真相,毕竟她这一系列行为也不能说和小町同学没有关系。
只是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让小町同学误会更深了。
小町同学黑着脸,那张温柔的面庞上是前所未有的落寞神情“果然还是都怪我……”她情绪低迷的念叨着,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言都毫无生气。
“不不不!你误会了!”眼瞅着小町这么低落,皆月同学急忙解释自己的行为和被同学冷落之间没有关系“就算别人人不搭理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说到底我也不是想自杀,你别在意。”
“真的?”小町睁大眼睛,满心期待的等着皆月同学再给出自己一次肯定的回答。
“真的!”
“那……你能够原谅我今天所做的事情吗?”小町又问。
“没事,我本来就没感到生气。”
“谢谢你!”
两人并排走出医院的大门,迎着黄昏时的天色踏上归宅之路。
小町同学一路都紧贴着皆月同学,每当皆月同学的赤瞳看向她时,她都露出最温柔、最甜美的微笑,用自己的温柔去抚平皆月同学身上的伤痛。
皆月同学不禁笑了一声,能看到自己拼命救下的同学灿烂的笑容,她很满足。对于她来说,这抹笑容就是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最棒的感谢。
黄昏的天色是一日中最复杂的天色。
金色的阳光占据着天空的绝大部分,就好像那无数个奇迹组成的美好日常中,那无数人们在“生”的过程中体会的幸福一般。
而金色的阳光之间,夹杂着千丝万缕漆黑的夜空,如同死亡,亦如同人生中所有的悲痛。它们不可避免、它们不可磨灭,它们在天色的渐变中逐渐扩大,直至压过那金灿灿的阳光,似乎昭示着生命必将走向死亡的命运。
但死亡来临的时间不是现在。
只要那轮圆形的夕阳仍未沉下地平线,仍然在那无数人共享的天空中温柔的栩栩生辉,那么死亡的悲剧就不会到来,因为她,不允许死亡的悲剧到来。
中国古代神话中,太阳是三足金乌,是护佑人世的福鸟;日本神话中,太阳是高天原的主神,是天照大神的神恩;埃及神话中,太阳是创世神拉的化身,万物诞生皆源自太阳。这颗赤红色的星体,被人类赋予了太多的意义。
皆月同学的那双赤瞳,在人类的瞳色性状表达中十分稀少。那能看见死亡的双眼,看似是件不洁之物,可只有皆月皋月自己知道,她用这双眼睛的异能,在自己这16年的人生中救下过多少生命。
对于那些被拯救的人们、对于小町同学来说,这双目测死亡之眼,又与那照耀万物的太阳又何异。
小町驹子意外死亡事件,结束。
结果:拯救了小町驹子的性命,圆满成功。
“我的伤口还很痛,还很心累,因为别人对我发脾气。”
“总体上,我背了个大焖锅啊……”
“虽然是那样……”
“但比起有谁会死亡,果然还是这样好多了。”
想到这里,皆月不禁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町同学。
黄昏之下,小町同学的薄荷绿色发丝间夹杂了些许闪耀的金光,她依然在微笑,迎着阳光的笑颜宛若满开的向日葵。阳光在小町同学白净的脸上留下波光粼粼的光影,加上小町同学泛红的脸颊,让人不禁联想起银山温泉池景中游弋的锦鲤。
“果然,还是这样好多了。”
二人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甩开身后那逐渐泛上来的夜空,迎着阳光,开始了躲避死亡的盛大逃亡。
“回想起来,在那个时刻我所做的事情,也许已经破坏了紧密咬合着的命运之齿轮中的一环也说不定。”
“那微不足道的偏差,会逐步放大,从而产生更大的偏差。”
“在这一天,小町驹子这个人……”
“本该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