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月光照进房间,刚从床上惊醒的阴呆呆的盯着地板看。不知为何,她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如何是好”。
走到自己日常工作的桌前,羽毛笔躺在尚未完成的作品旁。虽说是作品,不过她也只是写着练笔的,从来没有想过公开发布这种作品。自己作为一介普普通通的文学工作者,对于自己的作品能不能登上文学殿堂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坐到桌前,毫无困意的阴打算将这段时间投入于自己想做的事。看着桌上只完成了一半的草稿,早已拿起笔的阴却始终无法下笔。
“啧,这样不妥。”她正在写诗,不为了什么,只为了自己。这是她的兴趣,也是她唯一能干的事情。她不想与人扯上关系,同时也因为她的父亲,她十分的讨厌男人,因此,她不会同任何人结婚。
在她出生那天自己的母亲难产去世,父亲便把她当做带来灾厄的魔鬼,不过由于一些政治原因,她没有将阴抛弃,不过从没给过阴好脸色。阴就这样在名为“父亲”的阴影的笼罩下度过了艰难的15年。
“这一句也有点问题……”
“这里不能安排这一句……”
“这里用哪个词会好一点……”
不知不觉间,天空变得明亮,雄鸡歌唱着曙光,远处的天边升起一轮金黄。发觉天亮了的阴此时却被困意席卷,一头栽进了自己的草稿里。
不知过了多久,阴又一次醒了过来,夕阳已经能从房间的窗户透进来了。这般不健康的作息在很早之前她就发觉了,但她不在乎。今天家里的佣人刚好都有安排,没空管阴,睡了一整天的她耐不住饥饿,离开自己的房间向着餐厅走去。
好巧不巧,餐厅早就满员了,父亲正在餐厅里开着酒宴招待客人。自小就不适合应对这种大场合的阴推开门的瞬间马上就关上了门,从这里进去意味着自己要这样穿着睡裙进去和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的其余贵族待在一起,忍受来自那些达官显贵的评头论足,光是想想便觉得令人作呕。
“倒霉。”阴嘀咕道,双手环腿倚靠在餐厅大门边上的墙。现在宴会里的人估计已经注意到她了,用不了多久,风言风语便能够发酵成无法挽回的样子,与其现在进去让事情恶化,不如马上离开,等事情归于平淡。
不过现在的她能去哪呢?该如何是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哒,哒,哒……”从另外一边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径直朝着阴走来。阴朝那看去,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斗篷,身材纤细的人正慢慢地接近她。阴想要躲闪,却浑身乏力,连站起身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的看着这黑斗篷一步步向自己这里靠近。
那黑斗篷走到了自己跟前,蹲了下来,把兜帽放下,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金色头发,却生有一对红色的眼睛。她对阴说:“罗森特先生的女儿,对吧?”
这人提到了一个她从记事起便最讨厌的名字,阴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不作答复。
“这样啊。”对于阴的无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确定了某些事情,她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阴又看向这人。阴感觉像是等到了什么东西,她仿佛一直在期待着这次相遇,并等着这个人说出这句话。那人也明白了阴的意思,说道:“我们走吧。能站起来吗?”
那黑斗篷把阴背起后向着先前来的方向走了去,一直去到了家的外面,去到了她自己的目的地。
到地方的黑斗篷马上把阴放在一把椅子上,飞快的绑好,做成人质的样子。不明所以的阴刚想提问,房间另一边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了几个男人,看见阴之后,中间那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男人立刻开始激动,马上走上阴跟前想要打上一巴掌,黑斗篷赶忙上前阻拦:“诶诶诶等等等等,这个小女孩什么都没做错,你先冷静点。”
兴许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男人放下了手,不再理会阴。黑斗篷转过身来看着阴,十分关切地问:“没被吓到吧?还好吗?”伸出手去抚摸阴的脸颊。
感受着陌生的温度,阴一点点看向这个陌生人。她不禁在想,上一次被人这么抚摸是什么时候?迄今为止,她柔嫩的脸上感受过的温度,只有怒不可遏的父亲的巴掌残留的余温以及豆大的泪滴滑下脸颊时的虚假的温暖。陌生的感觉渗透着她的皮肤,这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让人安心。霎时间,泪水决堤。
“诶?诶!?等一下,我做错什么了吗?”她赶紧拿了条手帕为阴擦拭眼泪。兴许是饿了太久,阴并没有哭出声来,只有眼泪在不停奔跑。
不过多久,阴的泪水便停了下来。看见阴冷静了下来,黑斗篷也安心了。
“咕——”阴的肚子终于发出了欲望的声音。
“嗯?”黑斗篷注意到了这点,“你,到现在还没吃过饭?你家里人都怎么对你啊?!”
阴不作答复。黑斗篷也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追问下去,转过身去找食物给阴。
简单解决了晚餐之后,黑斗篷再一次来到阴跟前,打算谈点正事。
“你叫什么名字?”
“阴•罗森特。”
“明天我们打算做一些事情,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什么事情?”
“去讨债。”
“为什么是抓我?”
“你的作用很大。”
阴不明白自己作为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伪贵族能在讨债这种事里面起甚么作用。
“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到时候只需要按照我们说的做就好了,对此我们做过很多讨论的。”她身后的那几个男人都点了点头。
心想着,反正也用不着自己去过度思考,而且这种情境下也不方便拒绝,况且,与其和该死的父亲待在一起,自己更愿意和黑斗篷一起待着,放弃佣人,放弃家庭,放弃身份都好。阴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好。”黑斗篷起身准备走人。
看见黑斗篷要讲的正事到这里似乎告一段落,阴忍不住对她说:“你的……名字是?”
黑斗篷顿了一下,过一会便说:“阳,阳•怀特。”
“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出乎意料的收到了提问,她回过头来看着阴,停顿了许久,又回过头去,只是说了一句:“或许吧。”让阴孤独的待在这个房间里。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阳和那几个人把阴带去了目的地。阴发觉这附近越看越眼熟,直到到了真正的目的地阴才想起来这是哪里——自己家门口。家门口热闹非凡,聚集了一大群举着牌子大喊罢工、还债、加薪等词汇的人。
从车上下来后,阳拿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特意给阴看了一下弹仓,只有一发子弹。她对阴说:“等一会我会鸣枪示警,随后把枪抵在你的头上,你不要乱动。明白了吗?”
阴点了点头,她知道阳是来干嘛的了。
阳十分小心的掐住阴的脖子,缓缓穿过人群,走到了最靠近家门的位置,“砰!”的一声枪响,整个街道的士气高涨,喊话喊得更狠了。他们叫唤着阴的父亲的名字。
“艾伯特罗森特你给老子出来!”
“衣冠禽兽罗森特给我出来!把欠咱的工资还回来!”
阳缓缓把枪口抵在阴的太阳穴附近,也冲着门口喊:“艾伯特罗森特!你的女儿在我们手上!今天不把这些年欠咱的工资还回来我们就毙了她!”阴清晰的感受到阳的手正在发抖,她的呼吸也有点沉重。
阴不敢乱动,但这时,她看见有个人站在二楼的一个窗户里,那人正是她的父亲!之见他比划了两下手,当即整个街区的抗议者全都受到了枪击,从街边冲出来许多训练有素的精兵拿着几挺机枪对着这边扫射。
所有工人开始恐慌,整条街陷入了混乱。阴开始恐慌的四处张望,她惊奇的发现,在自家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精兵,手里拿着机枪面对着阴。刹那间,死亡的恐惧涌进阴的骨髓,阴被吓得浑身颤栗,快要无法站立了。同一个瞬间,阳开始行动了。她拿起地上用废铁皮做的抗议牌,朝向精兵少的地方扔过去,拉着阴就向那跑去。
然而一切全都是无用功。阳的膝盖被打中数枪,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她让阴快跑,结果阴被精兵迅速放倒,无法再做出行动。身后的那一群工人全部都被击倒,有的已经失去了气息。
阴曾想过,如果阳不是做这种事的话会发生什么。自己有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生活?阴可以为此把至今为止所有的身份财富都丢掉。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感受到像上次那样的温暖?那会虽然自己被五花大绑的,但那份让自己冰冷的皮肤重获温暖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能不能早点遇见她?阴想早一点获得这份陌生的感情,她还想再多体验一会。昨晚的她还认为这是在胡思乱想,这一刻的她确定了,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她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她想与那个人白头偕老。
可惜……
精兵们把还有一口气的工人们全部处决掉之后,把阴带给了艾伯特罗森特。他把阴软禁在了家中,禁止她的一切行动。
阴没有什么疑问。房间里的她回想起了许久前的往事,终于知道了让记忆传承下去的办法。之前的她错过了那么多次能够击碎命运桎梏的机会,现在的她终于找到办法了,她要用文字,将这里的一切全部带给下一世的自己。
给我自己
无需担心,无需在意,
你只需拿起笔,
书写往世回忆。
切莫忧心,切莫放弃,
你只需放宽心,
一切终将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