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司缘模拟题

作者:逸话光语(E犬原创)
更新时间:2024-09-01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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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罗对这趟轮回之行的讲述就到此为止了,说有事要请假几日,只把戏本子之后的纲要留给了我,让我看个爽。


“这是文命帮我总结的,那家伙写戏本一向有些不着调、时常偏题,将自己的理解和纤细感受吧啦吧啦总结如下……跳过那些,祂写得却是很好,总之,比我好。”


看月老沙罗的样子,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将祂珍贵的本子塞进我怀里:“醒来之前看看吧,醒了,它就会从你梦里消失的。”


“喔。我倒是不急啊,还有什么精彩处、等你下次来再听你说呗,还是说的有意思,有画面感。”我将本子握在手中,只顾想着别的事——


很是有趣,关于这趟轮回中兽人的阐述、我参考沙罗“笔记”中的各物种形态,虽没见过、倒是可以接受。


但,关于什么巨型舞台;什么,电视节目有全套剧本安排?名为“粉丝”的追星一族、对公众人物私生活的关注和讨论度……


就像那个翻开来就是一面巴掌大的屏幕,可以翻译、通电话的“折叠手机”,这些和真实生活似有关联、又显得尤为先进的事物,才是真正叫我惊诧而不敢相信的地方。


“为什么人可以相信相对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神鬼,却对目之所及的未来表现出心理上的抗拒和不信呢?”


沙罗走前,我这样问祂:“难道我才17岁,就成了个守旧的老古董啦?!”


“唔,小妹,像你这样有自省的习惯是不错,但是,这些东西你现在说给大部分人听,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你疯了的。不是你一个人觉得离谱。”沙罗女神回望我、说,“但是,相信的人会相信的。”


“你讲的我不明白了,相信的人会相信,这不是废话?”


沙罗摆摆手,明眸一闪、笑道:“总有些人背负着发明新事物的使命来到世上,也有一些人、背负着支持这些人的使命来到世上,只有他们会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终于会成真。


换言之,大部分不信者、本就没有这样的使命,也终于会成为这一切的观众。”


“你是说,所有的未来在成为未来之前,可能仅仅是一些人一厢情愿的、被大部分人认作疯癫的梦想!”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那我现在开始梦想自己会御剑飞行,有朝一日就能做到吗!”我兴奋地捏着拳头问。


“御剑飞行?不如问问你师父吧。”沙罗撇眉失笑说,“看她是夸你还是削你呗。”


我想到师父斥我“不学无数、还满脑子妄念”的严肃脸孔,害怕地撇撇嘴,不说话了。


这日师父未曾出门去,但有登山而来的远客拜访。


是个戴墨镜、鼻梁高挺、脸色蜡黄、身材清瘦的青年男子,刚进门就腿一软、给师父跪下了,“高人,我知道你们这行的规矩……”


我一见他那病容枯槁的光景、大概是来算命诊脉的吧,这样的客人敏感脆弱、喜清净,我帮师父将男子扶起坐下,关上门,就准备进自己屋去回避了。


师父却把满脑子“去看修仙小说咯”的我叫住:“逾文、你留下。”


“是、师父,我……去倒茶?”我一扯嘴角、说。


“不,这命你来看。”师父将手搭上男子的脉搏,用眼光示意我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


“我?喔。好。”我答应得犹犹豫豫,师父叫我诊脉是有过、但从未叫我算过命的。


接收到男子从阴沉的墨镜后边投来的虚弱目光,一时间,我心里咚咚地跳,不由得摸了摸衣裳下面藏的那环形、硬实的平安扣。


定下心绪才能鼓起勇气、端正身姿走到桌前桌下。


按照男子给的生辰,开始画出十二宫命盘。


从磨花玻璃窗倾洒进的正午阳光铺满白纸,师父沉稳的呼吸声就响在耳畔。


我低头专心计算、不时检查,在每一宫慎重标上星耀名字,绝不出错,连写下的字都唯恐它不好看、给师父丢了脸面。


命宫一格,态势初显。古书上说,此为投河溺水之命,师父补充过、也可视为常有人生困滞、如闷水底之感。


再看大运凶星齐聚、小限明年应之。男人这面相是身体亏损太过、精神亦有重压,若不干涉,大概撑不过明年春夏了。


正想着,师父已经收回手,对男人直白地摇摇头:“你这是情志之病、心结太多,郁堵难消,积重难返。”


“小师父、命上、你看出什么了?”男人的问声向我指来,我一瞬心慌之后,察觉那声相初亮后弱、人生有先发后破之嫌,然而本音清利、温柔和善,与命盘各处相应,是个脾性柔软的善人。


我尽力掩藏自身怯意、与师父对望一眼,见她并无阻拦的架势,我心里一横,面对男人开口便道:

“实话实说,已经看出您的大限就在明年农历5月,届时必须寻求化解,然而此命太凶、化解不一定有效,成功后也不免有反噬之嫌。


按照以往案例、最多延长寿数12载。看您有强烈的求生念头,才会自己找上这边来。您若有心自救,本人……本人必定倾力相助。”


“如此命盘,诊金我们是不收的。”师父接过纸去只看上一眼,就放下来对男人说,“但若做化解之事,如同阎王手里赎命,需要相应报酬。”


“上一位看命的师父让我少穿黑色、蓝色衣服,家中不要放鱼缸,洗澡不要坐浴缸,远离水畔,请问是否有用呢?”男人转而问师父。


“改皮毛不改本质,没有大用。”


“我去年出过交通事故,是开车时总分心导致的。我最终是会死于交通事故吗?”男人面向我问道。


“这么详细的事情,恐怕我和徒弟回答不了,也不能回答。”师父帮我挡住了。


“嗯……实话说,我时常恐惧死亡,时而又想自绝于世……”男人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渺。


“不论如何,您有心自救的话,死期将近时可以尽力化解,如我和徒弟之前所说,只是,价格不菲。”师父口中只是转着车轱辘话,不再给出更多信息。


我则眼观鼻鼻观心,如此静等两人交涉时,心间惴惴地想:若此刻有那一干鬼王、司命神在身侧观瞻人间,会怎么看待此事呢?


祂们若允许了凡人贪生、多活这一二十年,恐怕世间因缘也会有不少错乱吧?还是说,就连那做法延长寿命、最终成功的事情,也在众神鬼的计测之内呢?


等沙罗再来,我定要问问祂的。


男人抹过脸去咳嗽两声,呼吸浅浅地沉默半分钟。


就在我冷汗直冒地胡思乱想之时,他泛出浅紫颜色的枯唇居然向这边流露笑意:“……我是不缺钱。但,谢谢。这么清清楚楚地听到二位师父铁口直断我的寿数,心里却是不乱了,一下子就能接受了。”


“不必做什么挣扎了,看来,如今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恰是好时机。”他说着想去口袋里掏钱包,又想起师父分文不取的话,只礼貌地点一下头,“谢谢,真是麻烦您和小师父了。”


男子起身离去时深深鞠躬拜别,还向我露出微笑。面对面前这柔软温和的生命,骤然间我眼眶湿润、全身发麻,下意识张口起身想要挽留。


全程没有干涉我的师父,却用厚重温暖的掌心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能感觉到,她的拇指秃秃的、手心有层薄汗,腕子上的木珠和木环很硬,将我的皮肤压得生疼。


站在门边,目送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于炎热干燥的山路远端,师父才轻声对我说:“当命主不要你介入的时候,他不再有问题问你、已经得出了自己笃定的答案。


你若去干涉他,本没有罪过的事情,就有了罪过。”


“我只是心里难受。”


岂止心里难受,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被放弃”,全身都在叫嚣着难耐的情绪、好像小针不断扎刺皮肤那样浑身不安,一边眼泪掉下来,我忙抬起袖子擦擦。


“你要经手的命盘还有千千万万个,也还有别的使命要完成。现在经历得深刻些也是好的,”师父深吸气、叹了一声,背着手进门去了,“之后就会习惯。”


面对这总结性的话语,我一身反骨瞬间起来了,口中埋怨一样对着师父挺拔的背影说:“习惯?您是说要我对人家麻木吗?那是人家的命呀……”


师父脚步停了,但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我能看到一点脸庞和睫毛起落时的形状。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师父没有给我什么明显喜或悲的神情,也没有详细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对我托付说:


“以后,来客的命盘就交给你看吧,我最多在你的错处上指导一两句,之后、也会越来越少介入你的判断的。”


我心中略有赌气,可师父的托付我不敢违背,师父的指导和修正我也必须听取。


一连几日将十几位来客命盘看过,临场经验上倒是有所增长,但师父坐在身边、又会徒增我心态上的别扭。


这日疲累得倒头就睡,抚着平安扣入梦后、沙罗从半空中衣袂飘飘地降落到窗边,竟是背着两手、踩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利剑。


祂脸色得意,口中戏谑道:“怎么样?被师父削了没?还是舍得教授你这御剑飞行的秘诀了?”


“沙罗姐姐,你少笑话我了!”我见女神如见救星、哈哈大笑,拽她从窗子进来。


而后连忙将那病重男子的事、几个我看盘时感到纠结的命主之事,都一五一十吐露给沙罗。


末了问说:“若是凡人通过一些途径避开收命的鬼差、驱散夺命的小鬼,延长了寿命,是对因缘的扰乱吗?会给笼萤……逍萤那样的鬼差和你添麻烦吗?”


“不是啊,”沙罗手上不停、目不转睛地对付零食,嘴里嚼嚼嚼地说,“这种小事,脑力一般的小鬼可能觉得是被凡人糊弄了,但都在我们无尽缘妙司命神的计算之内嘛。


至于你担心的那男子,你们没有见面的缘分了,你不往外乱说、就告诉你、让你安心也无妨——他是下来世间应劫、体察世间百态的一位小神,明年失足淹死之后就会回去自己的神宫啦。

至于为什么是溺亡,按照他的情况,比起最后病得躺在医院、被人插满管子一个劲地抢救,溺亡的死法痛苦才最轻、也最体面呢。

这一切的剧本,是在他生前就阅览过,也承诺好要履行的。”


我大为震撼,同时心上生出许多安慰,不禁握住沙罗的手说:“姐,就算你是瞎扯的,我也信了,心里踏实了。”


“嘿!我好歹也是宇宙第一司命呢!”沙罗说自己的笑话,同时抽出手来点我的脑袋,“司命司缘的工作玄妙非常,我很认真的,谁跟你瞎扯。”


说罢,她想起什么、低头将腰上缠的鲜亮红绳扯出一根下来,放在我手心里:“呐——就好比这结缘的红线,可不是缠到两个人指头上、腰上就粗暴了事的。


就像把灵魂跟身魄缝紧一样,要找准灵魂中能勾动因缘的位置,通常是能量过强的位置、或者是能量有缺损的位置,将一根线代表的能量一分两半,各自缝上去,才算结缘完成。


而且灵魂通常会融合新能量成长,这一世一世缝合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说呢?”


“比方说,”沙罗边说,边挥手变出一根白针,将腕上珠串变成一颗紫红的心和一块泛鹅黄光的小圆球,都是袖珍形态、浮动在杯盏之上的半空,精巧美丽极了。


沙罗拿过我手中的细线,用这些东西给我做缝制的演示,“给荼荼的结缘红线自然是缝在祂心上,而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的三千,给祂的红线自然是缝在眼睛这块碎片上,然后……”


我两手老实地搭在一起,看祂的动作、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哇哦!你们就这样缝?像绣娘一样!”


“不,这只是在你所处文化环境下面的一种模拟的展示方式,方便你这人类理解。”沙罗将一只手抬起来,又犹豫一下,还是捏过了我的手、向着那根绣针摸去,“你可得准备好,闭眼睛将心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


“喔,好。”


指腹接触到连着红线的针体的一瞬间,我摸到的却不是温暖或清凉的触感,而是——在脑海中闪过了一串包含海量信息的记忆!


准确地说,是多分支的记忆,每一条记忆线都有它独自的发生机制,而摸到针体的我,居然可以完全吸收机制的运行原理。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那小小的心和碎片、明白了,将线缝在“荼荼之心”和“三千之碎片”的哪个具体的位置,会各自发生哪些注定的事情……


更多的分支因果被思维理解后,我的指头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凶烈的火苗,惊觉整个人烧灼得痛楚非常。


我浑身一阵战栗、赶忙丢赤色毒蛇一样,将针线扔回能控制它们的沙罗手中:“妈妈呀!你这也太吓人了!一下子这么多记忆涌进我头里,比我十几年人生的记忆还多好多倍,感觉大脑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以为你会说太妙了、太精彩了呢。”沙罗女神困惑地嘟囔,用那轻舒曼卷的手指把弄祂的宝贝针线,询问说,“你读到了这么多支线,不觉得我给祂们安排的这一条缘分很恰当吗?”


“那……那倒是。”我挠挠头皮,诚恳道,“祂俩在人世本无什么缘分,第一世有你这样狠下心安排,给第二世留下了足够的牵引力,妥善处理过阎姬出生的突发事件……


第三世还能聚集人马、跟三千大大地周旋一番……可见你的用心、热情。


若按我方才理解的思路、按照比较稳健的风格来安排,可能几十世过去,两人才能发展出此等深刻的缘分。


人道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生相知相恋,真不假。可看不出来啊沙罗姐姐,你还是个一等一的暴脾气、急性子!”


“哈哈!我是个什么?暴脾气急性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有点新鲜呢!好啊,你想玩的话就跟我说!我这儿还有许多司命、结缘的模拟题,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哟。”沙罗大方笑道。


“不了不了,轻轻松松地做个梦,别跟司命神的考试似的,况且那么多记忆和因果……我有点怕,”我摇摇脑袋,像是要把那些分支记忆抖落出去一样婉拒了,“还是说一说,三千体内的狗魄究竟藏在哪里吧。”


“唔,看来那戏本的册子你是没过目了?也罢,我刚刚也正要说——”沙罗收回那些小玩意儿,心和碎片重作珠串手环,针变作一颗虹光宝石、被红线挂在腰间。


祂整理衣服配饰,继续讲述道:“第四世,三千变成了狗,我不在的时候又自己投胎成人,被打回原型的我,弄不清祂的狗魄混在了神身哪里。


到第五世前,我将结缘线的能量缝在了遍布祂全身的经脉——精神能量通道的每一处,由于安排祂去做歌手,就在喉咙的能量中枢上打了个结,引导祂做这方面的事业。


总之我当时想的是,狗魄无论在哪里出没,都会被这束缚线的能量拴住。”


“真聪明呀!一举两得!”我赞道。


“呃,这些结缘的束缚线起到了相应的作用,也会导致了祂一生精神方面过于紧绷的疾病。严重时,除了从前的创伤导致的失明,还会叫祂失声……”


沙罗两手揉揉脸颊、讪笑说:


“可,就算付出这些代价,其实狗魄也没取出来。反而连同部分狼人的身魄被拴得更紧了,这一趟对我原本的目标而言,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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