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えない未来だとしても

即便是看不清的未来

1

二人の思い出を　一つ一つ数えたら

若细数二人相爱的往事

笑いある日々が　記憶に　煌めく

那些日子里共同欢笑场景 就会在记忆中闪光

たとえいつか　この全てを忘れる日が

如果，将这些记忆全部忘掉的那一天

そっと来る　としても、

终于会悄悄到来，就算如此，

色褪せた　愛の記憶が手に揺れる

如果，相爱的记忆渐渐褪色，变成在手掌中摇动的

蒼い水月　としても……

苍白的水中月影，就算如此……

“喂喂，小望，你要戴着耳机打工吗？”黑瘦的店长咧开嘴笑，倚靠吧台边，对她指着自己的一只耳朵。

面庞如圆月的副店长推推眼镜、两根大拇指划着圆弧，整整圆润肚子上挂的围裙，也调笑道：“真厉害啊，一边听音乐，一边还能……”

「未来」に悲しまないで　

也请你不要对“未到来之事”感到悲观，因为……

“呀！谢谢提醒！对不起，我刚刚糊涂了，非常抱歉请原谅！”小望的手心顿时满渗汗水，手指滑弄着耳朵上小小的耳机，好容易将它按上关机键，丢进了黑白条纹的围裙口袋。

音乐声消逝了。

小望耳边，恍然充斥着日间快餐店内明快的白噪音。

店长体谅地说：“没关系，去水房洗手吧。听说，小望一个人打三份工，最近也在养老中心工作到深夜？不要弄坏了身体。”

“哎呀，是有点累，感觉黑眼圈都快遮不住了……”小望走进水房，不禁放松双肩，哗啦啦地将手洗了起来，又抬头抽下两三张纸胡乱擦擦，“最近不是暂时租住中京区的朋友这边嘛，有朋友帮忙，住宿费一起分担、减少好多，明天就去把饭馆的那个打工辞了！嘿嘿。”

“不是说辞掉养老中心的吗？那个才更辛苦吧。”店长关切地问。

“对啊——小望还要学习，不减轻点深夜打工的负担可不行，再这样下去店长会担心死的。”副店长上水房门边来凑热闹，边说边笑眯眯地伸出胖手、捂上店长覆盖衬衫的心口。

店长举起硬拳捶了他胖乎乎的大臂一记：“啰嗦啊你！混蛋。”

这样骂，俊俏黑脸上却笑得起了两团红晕。

“呃哈哈。你们不了解啦，在饭馆打工、沾一身油烟味更够呛呢……”小望怔了怔，回收倾吐真心的欲望，低声说罢，小身体从门神般的两个大男人中间挤了出去，“……我去打扫大堂了！”

“好的，辛苦你！”

小望从快餐店下班后，常花80日元点一杯员工价的汽水、在店里落地窗边坐坐——主要是为了蹭网。两三个小时，能完成一两篇简短的研究报告作业，上传到校网上老师指定的作业栏。

在7点离店，走半站路到五条站，坐市电去往下一个打工地点。

今天，她的下一场打工就在下班的40分钟以后，加上心情不大爽快，刚打卡下班，小望就脸色闷闷地离开了这个叫她浑身针扎般刺痛、不舒服的地方。在玻璃门内的吧台边，店长抬臂向她挥挥手、欲言又止的情状，她也在慌乱中先择了视而不见。

店长挺帅、挺年轻的，爱运动、人也好，对谁都很温柔，自己也已经恢复单身了，可是……

小望狠狠摇头，沿着熟悉的路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她茫然摸向挎包内、察觉耳机盒空了一块——忘在围裙里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被包围在通往京都站的肃穆人流之中，在绿灯仅剩一格的大马路中间停也不能停。

就这样心焦地走到了马路对面，刚想转身走回去。

明云遍布的天上，突然开始落下凉凉的、沉重的、砸到脸上生疼的雨点。

“天气预报没说啊，真是天意难测，倒霉……”身边，着黑白正装、踩坡跟鞋的女人轻轻抱怨一句，举起手仔细护着自己喷了定型的褐色刘海，脚下更快地奔走向京都站大门。

小望避开人群，微微愣着站在原处，大雨很快不由分说地将她浅色的布包浇打成了深蓝。其实，完全可以进近在咫尺的京都站去花300日元坐车，可是，用她的定期车票，从五条站坐车可以免去那300的费用……

小望，给女友……前女友汇钱的缘故，自己有些缺钱。

与五条站只相隔一站的距离，因入夏迷蒙的暴雨变得寸步难行。她没有带伞，心里酸疼又难堪，飞快地想了想，避开大雨的本能让她跑进了相隔几米远、带避雨顶棚的公交车站。

雨快停吧，不然……

小望不停地避开穿行而过的、无表情的行人，不停地拿手机看查看时间，不停用焦急眼神仰望无情落雨的苍茫天幕，逐渐，她眼眶变得湿润，又想到方才偶然听见的那句“天意难测”，不由得被心底无可奈何的悲情触动。

眼泪，和面上水迹混在一处。

为了不叫它真正地掉下来，小望细细的指尖濡湿了，滚烫的泪水湮没进指缝里。

距离不得不进京都站坐车还有五分钟，她本打算无声、爽快地哭两分钟。

随着一声略带颤声的轻唤，面前近在咫尺处，突然出现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那个，小姑娘，请问你……”

中年……？听这声音不可控的颤抖，声带已经松弛了……大概是中老年吧？女人，润白的面上皱纹不多、淡妆温柔、浅色衣装素雅端正。细软的披肩发烫了非常贴合那脸型的大波浪，发丝保养得亮泽润腻，可见的白发只有几根而已，看上去怎么也不超过50来着。

“您好，您说？”小望放下手眨眨眼，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查不了路线，没带够现金打车……我丢了手机，这个月第三次。”中年女人目光很明亮，明亮地展示自己的迷迷糊糊，她声音清淡平和，一点丢东西的懊恼也没有，还颇有些理直气壮的。

她指去小望身后站台展板上，向着地图的某处，口中继续对小望说：“我要去这里……请问小姑娘，该怎么坐车、来着？刚刚去咨询台问了，说公交的话怎么坐、电车的话怎么坐……转眼我就忘了……不是忘了，可能，是想着别的事，没认真听。你说吧，我拿笔记下来——”

不等她奇奇怪怪地说完，小望却看见，她那生着两小块白色疤痕的右手食指，正点着地图上自己要去的位置。

“我正要去这里打工！”小望一下子惊喜地说，她连忙掏出自己的工牌在胸前比了比，说，“太巧了，正好我跟您一路过去吧！”

“噢！谢谢你……还担心下车以后，也不认识路，”女人润泽不施唇彩的嘴唇轻轻嘟哝什么“xx说得对，能勇敢搭话太好了，今天是幸运日”，她低头，从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淡色挎包中掏出了一把看上去……同样价值不菲的蓝色太阳伞，“那我们，一起去吧。”

“啊。稍微等一下。”小望的眼睛重新泛起俏皮的光泽，她又从挎包中迅速摸出定期车票，很是期待地示意给女人说，“我想去那边的五条车站坐车，还想到沿路的D三明治店里拿一下遗失的东西，可以吗？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您不急的话……”

话未说完，矮了她半个头的女人已经举起蓝伞，直接举到她的头上，女人在伞的阴影下，对年轻女孩眨那双温顺清美的眼睛。

“嗯。那么，拜托你带路了，我姓铠冢，叫铠冢霙。”她说到这里轻歪头，看着别处、自言自语般说，“名字这种事情，倒是不会忘……什么时候会忘记呢？认知症严重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小望闻言倒不由得一惊，抚抚两边侧发上的水滴，有些结巴地说：“您，您是去养老中心探望朋友，还是？”

“不，我一周前开始在那里住。”女人立即坦然回答，还是用那种略显迷糊而理所当然的语气。

“天呐，您看上去非常年轻！像刚40岁！”小望略有夸张地惊叹说。

“我，74岁了，还有轻度认知症，特别健忘。”

她谈起年龄，话语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自得，显得很是狡黠可爱。说罢仔细瞧了瞧小望的五官，温和眼睛闪烁起盛大的光亮，而后竟然很慈爱地露笑：“是你？我上周在隔壁楼远远见过你，你叫七海……”

“我叫七海，七海望，您叫我七海或者小望都好！请您多关照！”

“噢，是一样的……”女人这样莫名其妙地说罢，又笑唤她，“小望（のぞみちゃん）。

请多关照。”

2

这是一家距离京都市公交车千本出水站、步行10分钟处的“暖橙养老综合支援中心”，兼带老人认知症预防、轻症改善与治疗等支持的特殊养老中心，其专业程度在关西地区首屈一指。

听招聘者说，今年，这里导入了最新的“智能评估认知症病情、制定康复训练计划与课程、并提供心理陪伴与支持”的机器人，由京都的几所名校研究室共同设计研制……和小望向往去到的府立医科大学某研究室有些关系。

小望为活跃气氛、在等车时就开始巴拉巴拉地向女人诉说：自己来这儿打工，也是想，若有在这儿的打工经历、能以此为素材写入毕业论文，想必可以为自己的研究履历增光～什么的。

“嗯，小望、很努力——是个努力家。”女人也没看她，就这么斟酌着回了一句。

是性格太内向了吗？和那些慈祥漫溢的、过于热心的老奶奶很不一样呢。

两人无言走出车站，小望自告奋勇地打伞，铠冢女士大概很习惯被别人照顾，面对刚认识的人也没有半句客气和拒绝。

撑伞走过一道马路，铠冢女士眼光斜望正在收招牌的冰淇淋店，略无存在感的问话声响起了，和绵密雨声交缠在一处：“大学的话，快放假了吧。”

“嗯！我是一年级生，第一次暑假，还有点不习惯、期末发表会好多啊——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点就放假，我们学校是7月10号开始，是比较早！”小望活泼地说。

“暑假也打工吗？小望。”

“我想会更忙吧——没有课的话排班更满，想多存些钱。”

“唔。”铠冢女士看着自己走路的脚，点点头。

小望想，她真是个特别的人，沉静、略有天真的性格，不像养老中心其他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总会发出以下慨叹——

第一个暑假不出去玩一玩吗？小望不是京都出身的话，八坂神社、清水寺、千本鸟居、下鸭神社……是首先要去的地方吧？诶？千本鸟居还没去过？！那么，恐怕也没有去过大原那边的三千院？山里的寺院更有京都的味道哦，那边的话半天就足够啦，买一张一日车票券很划算，下午还可以去……现在的年轻人很拼命呀！我年轻的时候也拼命打工……之类的。

总感觉这样才正常来的。

正想着，铠冢女士迈出被雨水沾湿得亮晶晶的黑皮鞋鞋头，又在身侧开口了：“如果是希……是我家那位的话，她会说，小望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嗯。”

“诶。”是在夸自己吗？

“其实我家那位，名字和小望一样的读法。”铠冢女士很是愉快地抬头看她，刚抛过来孩子般的眼神，又很快露出那样慈爱至极的笑容，“我老婆。小望和她年轻时有点像，发型也像。”

“您的夫人？”小望心中一跳，年轻的脸上浮出了微笑。

“嗯，我们结婚的时候，日本这边还有很多地方不承认同性婚姻，现在倒是、开放……对了，我拿她的照片来，你看、像不像？就在手机里……”铠冢女士伸手进自己的挎包去掏，用眼睛仔细看看，发现没有，两手又拍拍自己西装外套两边的口袋，小望观察到她的手上没带着戒指。

“您的手机不是……”不是丢了吗。

“噢，丢了来着。”铠冢女士可爱地发出这么句醒悟的话，紧接着她鼻子里又轻疑一声，左手手心和指腹仔细摸索腰部，很快从短裙的口袋处捏出了……一部手机。

“没丢。”她对小望眨眨眼睛，“忘在裙子口袋了，以前，从不装在这里。”

小望不禁哈哈地捧腹而笑：“哎呀，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这是伞木羽最后一次以国家队教练员的身份参加品牌活动，据悉，6月3日伞木羽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自己不再担任国家队教练员的决定之后，下午就在母亲、伴侣和两位子女的陪伴下从关西国际机场启程。伞木将在瑞士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膝伤康复治疗，至于回国后的打算，伞木并未透露任何……”

7点，在员工食堂以电视播放声为背景音吃晚饭时，小望周身和思绪放松下来，又一次想起铠冢女士向自己展示她珍藏的照片——伞木女士，高中时两撇黑漆漆的侧发，束一根马尾。自己的五官和她确实有点像，名字读法也一样，很是件巧合了。

不过那位铠冢夫人的眼睛更大，神色更明媚，看起来像是非常活跃的、会主动向同学搭话的那种高中女生？而自己的个子更高大，身材更宽厚，个性要笨重、朴实内敛一点……除非喜欢的人，可不会贸然前去搭话的。

同性.爱人吗？下次若是伞木女士来探望铠冢女士的话，还真想见见她呢，兴许能窥探到、自己老了以后是长什么样子呀？不过这种事和保养也有很大关系，嗯嗯……说起来，伞木……希美？这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嗯！等会上网查查。

“小望。”

斜上方电视屏幕，被人清淡的脸庞遮盖：

突然出现了两手端着餐盘的铠冢女士的身影。

“哎呀！”小望吓了一跳，几乎丢掉了手里的两根筷子。她向前伸着脑袋、眨着眼睛小声问，“您不是在隔壁楼吗？还有那个，这儿不是员工食堂吗？”

“越看、越像，边吃饭边想事情的样子也……”铠冢女士微笑评价一句，面上每一道显示她此生温和良善性格的笑纹，都勾勒出愈发盛大的慈爱之情，她问说，“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我刚刚想见到小望，心血来潮，就来了，果然见到了。”

“当然可以！”小望惊喜道。悄悄看过去，见她端着刚做好的炸牛舌套餐。

铠冢女士坐下后，回身望一眼开始播放足球比赛转播的电视屏幕。再回头来也不和小望交流，先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盈满汁水的牛舌送入口中，满足地嚼了嚼、咽下去，才用两手合握筷子，视线从菜肴处移上来，对小望神神秘秘地说：“小望应该知道？这个餐厅也会来很多老人。”

铠冢女士说的是这件事儿：一些老人患有比较严重的认知症，能循着饭菜香味认清食堂已经不容易，面对执意来这边用餐的老人，餐厅员工通常也将错就错地热情招待、为他们盛上饭菜。

“而我，是想吃员工餐厅的牛舌套餐，假装、走错了。”铠冢女士满不在意地微笑说。

小望会意地笑，露出水泽润湿的一排白牙，天真道：“可是对面那栋也有员工餐厅呀。”

“小望，忘记了，”铠冢温柔地歪一点脑袋，略微陷进松弛眼睑下的清澈眼睛投来和缓的眼光，她语声略颤地慢慢道，“我说，想见到小望……我觉得有想见的人的话，要第一时间去见——我家那位说，上了年纪，更是没什么害羞的，要、随心所欲、大胆一些。”

“嗯……我明白了……”小望深呼吸：第一次从铠冢女士口中听到来自老人的教诲（虽然是那位伞木女士话语的转述），而这教诲几乎窥探到了她埋在心深处的事，实在叫她有些脸热。

小望负责2栋一些简单的清扫、擦拭和消毒工作，没有护理资格证，在专业的护理人员照料老人时，只负责在旁观摩学习。这周，事务所的事务主管了解到小望是大学生，于是她也被主管派了一些向电脑系统输入老人“日常活动达成情况”的工作。

眼前的护理人员笔记上，清晰展示着1栋1层72室（单人间）123床——铠冢女士的日常活动记录。

6月11日，铠冢教授5:03起床，前日睡眠6.5小时，起床后用早餐，番茄果汁未动，说不喜欢。例行评估测试过后，在房间内玩游戏机、打电话共5小时，未参加晨间散步活动，在护理人员建议之下，仔细思考后，拒绝参加了麻将、象棋活动，但参加了11:00的乐器演奏活动。

12:30午饭时，多吃了三个冰淇淋球，在值班营养师和餐厅员工的建议下，没有继续索要第4个冰淇淋球。过后回到房间，查看手机1.5小时（玩游戏），未参加外语学习活动，进行了单人外出前能力评估后，携带紧急情况定位报警器、个人身份卡，独自外出。

17:03在员工七海的陪伴下，准时安全回到中心。

19:30未到1栋餐厅就餐，据铠冢教授说明、以及监控显示，铠冢教授去到2栋员工餐厅就餐，并与员工七海交谈。晚间，独自在2栋2楼综合活动区翻阅书籍、查看手机，员工七海两次休息时间来到活动区，铠冢教授与其交谈，两人玩花牌。

22:00铠冢教授洗澡后回到房间，查阅手机1小时后，就寝。

综上，铠冢教授作息基本一切如常，仍然不擅长与中心其他老人互动，只在其主业的乐器活动方面有所参与。但今日首次交到了员工朋友，言谈举止比之前更加开朗了。和其他人的交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铠冢教授的认知症状……

原来是搞音乐的教授！小望闪着好奇的眼光阅罢，微微勾唇，在输入进系统时大胆地另外加入了一行字：“铠冢女士非常喜爱牛舌套餐，故常在周三、周五到员工餐厅用餐，并不是错认餐厅的缘故，和认知症无关——临时员工，七海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