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承之五--

小國診所外，薰坐立難安的走來走去，晃的巴眼睛都要花了。

鈴要生了，檢查發現是雙胞胎，加上她之前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生起來會辛苦的多，燕生了一胎後身子變得很差，鈴還要生個雙胞，要是弄個不好…

巴看著薰從焦躁的走來走去變成搖頭晃腦的走來走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發了病呢。

她會這麼焦躁，跟前幾日鈴的"請求"多半脫不了關係。

要前去小國診所待產前，鈴面色凝重的有件事想拜託薰。

還特地選在在弟子們下課回去後道場只剩下她們的時候。

薰起初以為是鈴將要臨盆的不安，並未細想，沒料到她跟巴坐定後，鈴忽然低下頭。

「我想拜託薰師父收留我的孩子。」

「哈啊?」薰還沒能反應過來。

「我希望薰師父能夠收留我的孩子。」第二次，鈴的聲音顫抖著。

「這是當然，我當初就是這麼想的，既然你都住這裡了，哪有母子分離的道理，才多兩個娃道場還是養的起，鈴姑娘無需為了這件事情擔心。」原來是擔心不收留她的孩子啊，「就別低著頭了。」薰想讓她起來。

卻見鈴指尖微微顫抖著，仍然沒抬起頭。

「拜託薰師父，收、收養我的孩子，讓他們冠上神谷的姓，作為神谷家的後人。」

「什…麼…」薰這次真的是懵了。

「我明白這種請求毫無道理，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世就得背著母親的汙名，我也絕無覬覦道場家產的意圖，這輩子絕對不會認親，往後的日子會替道場做牛做馬用盡一切回報，所以拜託您，收養我的孩子。」

鈴的汗水滑過臉頰滴入榻榻米上，她不敢抬頭，甚至害怕聽到回答。

她利用了薰的良善，利用了這些人對她的好，她知道薰跟巴不可能會有孩子。

彌彥不願意繼承道場，神谷道場要有後人，勢必得收養孩子，因此她趁機提出了自私的請求，她想給孩子好的出身，不、不用是好的，只要是平凡人也好，就不用被嘲笑是女支女的孩子。

薰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應，她轉頭看向巴，與她的慌亂不同，巴顯得相當平靜。看了看還低著頭的鈴，跟毫無波瀾的巴。

「巴、妳、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嗯。之前去醫院探望時鈴姑娘就先與我談過了。」

「妳同意了?」

「薰，決定權在妳手上，孩子是要入妳的籍的。」

巴外人般的說詞讓薰覺得分外刺耳，「我們明明是夫妻，妳卻事不關己的模樣!」

「就因為我們是夫妻，我才會坐在這裡，認真考慮這件事情。認真的考慮道場能不能經營下去，有沒有人繼承，當我們老了走不動了，是不是還有遮風避雨頤養天年的地方。若我們不是夫妻，只是單純的戀幕，那我會告訴妳，不要收養別人的孩子，我沒有自信能夠愛他們。」

巴向來考慮的比較多，或許是憑仗著這點，薰到現在還是由著心性做事，無法考慮太遙遠的事情，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她有想過道場讓彌彥繼承，可是彌彥不願，就罷了，收養孩子這件事情，從未在她腦裡出現過。

聽了巴的話，薰意識到剛才自己說得過份了:「對不起，是我想的太少了。」

巴剛才的確是稍微動怒了，看在薰老實認錯的份上就沒繼續踩著這個點。

「鈴姑娘，這件事情我會認真考慮的，妳就好好去待產吧。」

「我…」鈴本來心一橫想說您若不答應我就不起身。

「鈴姑娘，就先這樣吧，若是繼續掛心這件事情，別說入籍了，孩子能不能好好生下來都是問題。」

聽到巴這樣說，鈴就不再僵持下去。

送鈴到小國診所後，薰跟巴兩人難得的小酌一番。

坐在走廊上，月光灑滿了整座院子。

「…鈴姑娘怎麼會想到先找妳談呢?」薰晃著酒盞，其實她不太會喝酒。

「擒賊先擒王囉。」

「哼、哈，她真的這麼說?」

「真的這麼說，鈴姑娘識人的眼光很準確。」

那時，鈴對她說，若是您答應了，薰師父肯定不反對。

很了解他們啊，薰果然在第一時間就問了她同不同意。

「我不明白…寧可一輩子都不認自己的孩子也要歸到別人家的心情，就算不讓我收養，我也會善待鈴姑娘跟她的孩子啊，出身甚麼的，為何看的這麼重…」薰盯著酒盞裡頭模糊的倒影。

巴仰頭又喝一盞，沒一會酒瓶就見底了，她輕輕的噓了一口氣。

「薰，能夠不看重是因為有不看重的本錢，仰仗著妳父親跟妳以前打下來的根基，劍心留下來的人情，經年累月的人脈，我們才能理所當然的成為夫妻一起生活，但即使是這樣，還是常常受到流言蜚語所困擾，更遑論是一無所有的鈴姑娘，才會為了她的孩子違背本心做出這樣的請求。」

薰靠在巴的肩上，才喝一點點她腦子就暈呼呼的。

「妳是怎麼想的呢，希望我收養孩子嗎?」

「我說過的，既然要入妳的籍，就得由妳自己判斷。」

「我也沒有自信能夠愛他們啊…」

「妳愛不愛他們那不重要，只要有清白的出身跟道場的繼承權就好。」

「好過分啊，什麼跟什麼這是...」

迷迷糊糊的，薰倚著巴就睡著了。

巴還很清醒，酒太淡了啊，她也很想就這麼醉暈過去。

那天在診所裡的談話，在腦中回想著。

「為什麼先找我談呢?直接與薰說不是更好?」

「擒賊先擒王嘛。若是您答應了，薰師父肯定不反對。」很難得看到鈴姑娘這麼無顧忌的樣子。

「我不同意喔。」由於對象是鈴，巴就不浪費時間客套，清楚的說出考量，「並非反對收養孩子這件事情，而是反對收養雙親還在的孩子，我不希望未來要因為家產的事情掙的頭破血流。即使妳生了孩子還是可以繼續留在道場，我跟薰也會如同待妳一樣照顧你的孩子。」

「不虧是巴師娘呢，考慮的很周全。若是薰師父可能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嗯...她的確是這樣的人。巴不由得在心裡感嘆。

鈴撫著自己的肚子。

「若是可以，作為母親當然想看到孩子成長，巴師娘有所顧慮的話，我可以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或是自盡以絕後患，我只希望他們能夠有清白的出身。」

「何苦至此?我們並不在意...」

「我明白妳們不會在乎這些事，因為妳們是溫柔的人。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不去在乎那些事，直到在道場裡面遇到那個男人，讓我意識到這樣是不行的，外面的世界有太多在乎出身的人，我無法保護他們，身為母親卻只能讓他們帶著原罪出世，他們得活的多辛苦、多憎恨我呢...

說沒有看上神谷的家業那肯定是騙人的，我每次清點帳目時都會忍不住的想，要是我的孩子能夠出生在妳們家該有多好呢...」

＂妳們家＂啊…

「妳真的認為由我們、我跟薰、由兩個女人組成的家，會比較好嗎?」

「嗯?這不是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呢。

若是可以，的確希望留這樣的人手在身邊啊。

「鈴姑娘，憑妳的聰慧想必早就猜到我不會答應，找我談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若是可以說服您是最好的，倘若不行，那能否請巴師娘...不要表態呢?」

不要表態啊…

看著搭在自己肩上睡到口水都流出來的薰。

巴這次真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折騰了二十多個小時，鈴終於產下一對雙胞胎女嬰，而薰則在鈴氣若游絲的關頭許下承諾，會收養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