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之观·牌局

作者:Kozukata_Mikan
更新时间:2024-08-10 17:20
点击:333
章节字数:2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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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之观·牌局】

月历13夜19时59分。

上泉篠戸很苦恼。

规整的圆形和桌,只敷以薄薄半卷亚麻布,四人围坐在滤掉碳雾的暖炉旁,偶尔还能嗅得一缕荻枝香。

月夜虽将离去,却仍不见暖。倾腰拾得杯茶,掀开陶盖,深深呼饮一口气,便品尝到微微柑馥,心情也因此舒缓许多呢。

四叠纸牌整齐摆放在桌面上,背面紋绘着梅、兰、竹、菊株物,若能捻起一枚,挪至茶面旁欣赏映影,倒不失为一桩趣事。只是,此刻间朝杯沿处瞥去,却仅可看见几幅表情端颜、以浅笑妆点的面庞而已。

位居左侧者,鼻尖高挑,面骨峭然,看似目空万物,实则不漏针毫。她内衬一件朴素的单衣,外层却披挂着菰叶长狩,按照来说此应属月宫明禁之事,然沐浴于殿亲“第一疼爱”下,破例便也无妨了。

这便是常被“自傲与任性”绰词的“草庵少女”——清原小姐,因官居從五位的少纳言,所以经常简以“清少纳言”称呼。

右侧持画折扇者,笑意盈盈,姿态可掬,微哼着童谣小调,心思好像早就不在牌桌旁。她在发侧里织插好些束“朝颜”与“夕颜”花,用绢带系紧,一路低垂到栀子绫裁切合的瞿麦纹袿上,简直可爱极了。

姓氏为“和泉”,官职为“式部”,除此之外,关于她的一切,便一概不知晓。在星空彼端,常闲者嘘说其在地球时便多换配偶,又或是育有一女却不养等等传言,但月宫并不在意这些,唯一值得少女们讨论之事,应属其究竟是否为“绝对异性恋”而已。

而端坐正中间那位,啊,自然就是麻宫小姐、麻宫式部啦。她将双手轻抚于膝前,似乎若有所思着某事。与其他少女相比较,其服饰亦是最典雅、最合礼规的:雪白色单衣,附结葡萄染裙袴,并佐以紫藤串、萱草花、木槿叶缀饰,细嗅起还有淡淡薰衣草香。就算再紧张之情绪,在此等氛围下,也会渐渐地舒缓释放干净吧?

啪嗒、啪嗒、水滴落至木槌里,放缓声浪的荡漾。

在沉默持续过半时辰后,上泉篠戸不得不先开口打破僵局: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

不知是否过于突然些,气氛依旧好安静。

和泉式部还未脱离浮想联翩,清少纳言轻轻“哼”一声便将脑袋扭开,见此情景,麻宫微皱眉头,厌恶地瞪视她俩一眼,故意拉缓腔调说道:

“不过五石禄,偏学相鼠乎?”

如此突然直接之词,定将激荡重重涟漪,话音才落,清少纳言立即拍桌骤起,若非顾及更多诽言,恐怕已经摔门离开了。

所幸和泉式部总算梦游洄现实,牌局还是得以顺利开始。

这款正流行于月宫内部的卡牌游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百姿牌》,下面就来简要介绍一下吧:

{始}

《百姿牌》取材于著名浮世绘作品《月百姿》,总计拥有100张牌,每张立绘皆不相同,而按照图案中的月亮形态又可分为“新月(25张)、弦月(25张)、满月(25张)、残月(25张)”。

开始游戏前,先将100张牌随机洗好,背面朝上放置于“夜晚”区,然后所有玩家按照顺序各取4张牌,并决定出牌顺序和起始方。

每回合开始时,玩家需要选择一张牌反面打出,随后根据牌面内容随意吟诗一首(例:该玩家打出“南屏山升月”,则可曰:鹢首对饮酒,夜鸟复东流”),其余玩家需要猜测其牌面内容,并选择相同月亮形态的牌反面打出,待所有玩家打出牌后,将牌翻开,如果月亮形态正确,则可放入“挂月”区,反之,则弃进“落月”区。如果所有玩家全部猜错,那么吟诗的玩家需要将牌弃进“落月”,反之,则放入“挂月”区,回合结束后,所有玩家抽一张牌。

当某玩家的“挂月”区凑出一定牌型时,即可获胜。每种牌型均有一定点数,因此可以不进行“获胜宣布”而继续积累点数,“获胜宣布”只有在每回合结束后才可以进行。

{终}

看似既麻烦又无聊,不过作为消磨时光之工具,本身倒也与“双六”和“投壶”相差无几。

“那么,就从我先开始吧。”

麻宫伸手将牌叠拢至手心,稍稍整理一番,低声深吟片刻,随即掷出一枚,稳稳地拍落在亚麻纹路旁。

“白扇匆促追光去,何辞静待伊人来?”

用词和喻意都很明显,甚至为此忍痛削减掉韵律和色彩,这样不以输赢定论的牌局,连篠戸都兴趣盎然起来,思索几秒,她认真地捏取出一张牌,轻轻倒置在桌面上。

其余两位同样完成了挑选,于是便一齐将纸牌翻面。

答案揭晓,「源氏夕颜卷」。

“唉呀,看来没什么难度嘛~”麻宫端杯微抿一口煎茶,“那么,按照顺序,接下来请和泉小姐出题吧~”

“芦絮迎风高,姜衣独立,莫非芋名早?”

啊……好快!

几乎未加思考,一躬一蹙间便脱口立就,虽然仅通过理论与格调判断,肯定要较谓“宫律”更乏“度量”些,但“诗之灵”、“歌之魂”却依旧潺潺涌流,叮咚作响,仿佛精酿琼浆中渗淤的细细清泉,竟也留有别番风味的。

品析结束,那么答案应为——?

「原野月」。

“嗯,果然还是太浅显易懂呀。”看着四张残月翻露其上,和泉不好意思地拍拍折扇,“那么,下一位!”

……

牌局有说有笑进行着,转眼间便渡过好几轮,或许是文学本身特有的传染力,大家逐渐弃置掉拘束,气氛亦愈加缓和下来,如此消磨时日,三年与三天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呢。

当然这里仍有紧张困窘者,主修现代文学的家伙正拼命从脑海中压榨出古语词汇,再尝试搅拌进图文典故里,得出勉强不至于被扔进废纸篓的句子。虽然,似乎是有些折磨,但另一种味觉却慢慢沁入身体,说不来属于白桃之甜或者梨花之香,大概应称作“虞美人草”吧。

“呼……今天还是真是尽兴!”麻宫轻轻将茶杯放回托盘上,“再来最后一题就结束吧,少纳言亲,请~”

“正合我意,”清原懒散地拨弄一遍牌,抽取一枚掷于桌面,随口吟道:

“常叮咛兮掩耳鼻,”

“宫车哐当似虎鸫,”

“既欲剃发兮何燎急?”

……

“咦……?”

原来是这样吗?篠戸总算明白清少纳言为何最初对自己爱答不理:中宫是需要安静、祥和之境,而她竟乘驾“马车”而非“牛车”前来,这自然是漠视条例之行。如此一来,定要以答歌告歉才是。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

这张究竟是什么牌呢?

游戏规则并未要求每局都要取胜,现在“挂月”区得分为:麻宫4点、和泉2点、上泉4点、清原2点。只要这轮再凑集4点,那么当然就是自己的胜利了。

如果是2点呢?篠戸悄悄观摩起来,清原小姐自然是会出有利于自己之题,所以她一定是4点;麻宫挂牌很散,没有凑成4点的可能;和泉小姐尚余“新月”1张、“满月”1张、“残月”1张,如果是要凑4点「四桂」,那么就需要出“弦月”牌了。

若是自己出“弦月”,倒也能够获取2点。

大家最终都得6点,以此结束倒还挺不错的。

“好啦,揭晓答案吧,”清少纳言便说便将纸牌翻开,“「花山寺之月」,是新月牌。”

……诶?

“啊呀,猜错了,”麻宫遗憾地将纸牌挪进“落月”区,“真是可惜!其他人呢?”

“嗯,2点「对月歌」,”清少纳言轻轻摇摇脑袋,“总得分4点。”

“啊,我也是!”和泉式部开心地挥挥折扇,“2点「待仲秋」,总得分4点。”

“那么……”大家一齐转头望向篠戸,“上泉小姐的牌,难道说——”

“新月”1张、“弦月”2张,如果再有1张“新月”,就是4点「潮生」了。

……

“抱歉……”在众目睽睽下,篠戸掀开纸牌,然后丢进了“落月”区,“猜错了,所以,我也是4点。”

咦……?

……


“啊,哈哈哈哈哈!”

最先大笑起来的是清少纳言,她一边揉搓胸口单衣,一边用力拍击着桌面,差点连呼吸都被吞咽消减。麻宫与和泉愣住了几秒,紧接着也开始掩面含笑。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有趣呢!”

“诶⋯⋯”

现在仅剩上泉篠戸仍呆坐在原地,因为种种阴差阳错,事情并未按照预想方向进行,最终却得到相同结果,仔细想想,古今佳话逸谈通常就是这样偶然间发生的吧。

看着牌桌,她忽然也开始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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