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间章九

作者:富士宫木实
更新时间:2024-08-17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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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之间 九

事实上,我在害怕。

我不断地想起那天在警局里见到三上的时候他向我忏悔的时候那双诚恳的眼睛。我竭尽全力在其中寻找真诚的迹象,而事实是,我也确实找到不少。可我还是无法停止怀疑三上。

这不应该是我。我对于那些孩子们应该是无条件信任的。他们就是我的孩子!他们也许会犯错,可我作为一个领头人……

“让乔,这两天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跟我换班的督工说。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讶。

“我怎么不能来?到换班的时间了。”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确实是。

“你最近在想些什么?跟我说说。”他问。

我看了一眼这个朋友——确实,有时候他说话是粗鲁了些,但是不至于性情恶劣,至少是个可信任的家伙。他最喜欢的口头禅是什么来着?对,“我愿意把我的脑袋吃下去”。

“我有个孩子。不不,我还没结婚,不是你想的那个孩子,是类似小弟一样的……”我慢吞吞地把三上的事情同他说了。他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观察一下工人有没有好好干活,心不在焉的样子。

“嗯。嗯。我明白了。”我说到自己救三上出来的那段,他就打断了我,“往后的不用再说了。我猜得到:他痛哭流涕地向你悔过,然后保证不再犯错。是吧。”

“是的。”

“然后他又犯了一次错,对吧?”

“算是,但也很可能不是。”

“那末,我就可以告诉你,你的心血付诸东流了,让乔。”他遗憾地摇头,“我敢说,这是个坏孩子,还是个坏的透顶的孩子。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小孩了。”

“但是三上跟了我这么多年……”

“不用再说了!”他又说一次,“如果我说的是错的,我敢把自己的头吃下去。”

“这倒不用。”我和他简单道了别,然后披上自己的大衣下楼准备去食堂了。今天还是一样,我准备给孩子们带点饭。优既然不喜欢吃胡萝卜,胡萝卜就留给三上吧。

可是。

“他是个坏的透顶的孩子”。这句话比苍蝇还讨人厌。它就是那样纠缠不休。

真的么?真的么?

“对了,让乔!”我的那位朋友突然叫住了我,“我们等着瞧吧。我敢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再偷一次东西,或者‘犯’类似的错——在他的眼里,那可能根本就不叫‘错’!不然的话,我……”

“把自己的脑袋吃下去。我知道了!”我被弄得更加苦恼了。

我尽快摆脱他,进到食堂。今天的菜色没什么变化,还是脱水的蔬菜配上打鸡蛋,炒菜用的是罐头里的菜籽油。我打了两碗饭,一碗揣进怀里,一碗自己用。食堂此时人很少,星星两两,天花板上结了一层水渍。这时候,我忽然看到从小门进来了一个车间主任装扮的家伙。我认出来那是叩博。而他直直向我走了过来。

“乔督工。”他的声音很急促,“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说了,叩博,不要叫我看到你偷菜。”

“我不是!”他马上辩解。紧接着脸色就憋住了,像难以启齿什么话。

“没关系,说吧。”

“我只是想请问,能不能把借的那五百块钱还给我——我并没有不敬的意思!”

这下轮到我的脸色憋住了。我现在手头实在没钱,家里倒是还剩下甩卖传输器得到的一万多块钱。最终我打开自己的钱夹,掏遍了每一个角落,最终搜出来一百零一块六毛,递给了叩博。

“我知道……你的生活比我难。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找你借钱的。”

“谢谢,谢谢。”他低着头,像受了恩惠似的,“我一周以前去过您家一趟。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开门的是您的妹妹,我同她说了这些事情,但是她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如果这些影响了您的生活,我深感抱歉!但是,她听了之后,就再没说什么,我也只好走了。可我真的需要这些钱——我的家里有些事情,很急。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家人。”

“同我说说吧,叩博。”

“您听了不会高兴的。”

“没关系,说就好了。”

他犹犹豫豫地说:“我的妻子——她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本来是像个安琪儿一样的!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变了。大约是三个月前,就是第一次偷盒饭的时候,那些本来是该给我们的孩子的,我的女儿吃到一半,她突然打了她一巴掌,把饭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当时惊讶地不行。一开始我想,或许她只是太饿了,我该对她好一点……可后来她开始喝酒!再后来,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偷家里的钱去外面赌博。她拼命地作践自己,而孩子们前的善良贤惠,都是装出来的!甚至她最近同我说,如果可以,她愿意把我的女儿卖掉……”

“够了,叩博,够了。”我慌张地打断了他。

他惊愕地看着我,然而我揣着餐盘匆忙逃离了现场。我实在是不愿相信,一个贤惠了那么多年的妻子,一个叩博经常同我们说道的妻子,竟然变成了那样。而且,那个妻子会变,三上呢?

我在害怕。事实上,我在害怕。

那天的饭,我没给三上带。


过去之间 九

“三上,木实叫我们出来做什么?”优问我。

“家里停水了,我们打点水。接着,因为没有水,做不了早饭,要去外面买早饭。”

“我明白了。”她说,“对了,三上。你最近在干什么工作?总是很忙的样子。”

我有些难以启齿:“在锈名肉市扫地。你不用责备我,我也觉得自己赚的太少了。”

“这根我听到的可不一样。”她说,“但是我没打算责备你。”

“让乔跟你们怎么说的?”

“他说你虽然在肥皂厂遇到了点问题,但是最近事业‘平步青云’。”

“好吧,优。但是答应我,不要告诉木实,好么?”

“你真奇怪。我们一共就四个人,三个人知道了真相,瞒着一个人,还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也想不明白让乔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们走到水井旁边。与其说是水井,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汲水器。里头连着城市的供水系统。当然这水相比于直接通过水管送进家的水,是有些不干净的。我们到家之后,还需要滤一下。

优把手中的桶子系上一条麻绳,用铁丝勾好,然后丢了下去。桶里头放了一块洗干净的石头。紧接着她和我一起把水桶拉起来。她伸手进桶里把石头拿出来丢掉,刚要提桶,被我拦住了:“我来提吧。”

她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随你。”

“对了,你想喝冰水么?我最近在公共冷柜冻了几块冰。”

“这几天确实很热。”她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但是我不想去公共冷柜。那里冻什么的都有。每次从那里带回来的吃的都粘上了一股橡胶味和烂肉味。”

“冰不会的。”

我们这么说着,转头去公共冷柜了。公共冷柜是一块巨大的黄铜箱子,外头有一条被腐蚀的差不多的、粗大的塑料管道,里面不断输送着柴油。冷柜底下是一大滩漏出来的机油,冒着臭味,被许多人的脚印踩得乱七八糟。

“你要是嫌弃的话,我去。”我看见优往后退了一步,我就走上前打开冷柜。扑面而来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柜子里全都是油渍和挤出来的酱料。我去二层拿了我前天冻上的那桶冰,这下我要拎着两个桶了。

“我来拿一个吧。”我们朝着早餐铺走的时候,优说。

“那你拿水桶,这个没味道。”

优接过了水桶。

“早餐你想吃什么?”我问。

“牛油面包配腌菜。”

“我觉得我们最好吃烤土豆,传输机没卖出去之后我们穷了很多。不过我可以单独给你买牛油面包,管我的那个老头最近发工资了。”

优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是这回终于停下了:“你怎么了,三上?”

“我怎么了?”我才搞不懂。

“你在讨好我。”她坚定地说,“不管是替我提桶也好,还是给我买东西也好。而且,我觉得你最近还在讨好木实。你其实不喜欢认字的吧?但是你竟然主动要求跟着她认字。”

“你想多了。”

她将信将疑地重新迈开步子。我们走到一家面包店,店里很乱,不通风,到处都是色拉油的味道和烧糊的干果的味道。抹布随意堆积在脚边,缸里的果酱残留很久没清洗,已经臭了,地面上有很多黑色的印记。我们在里头要了一块牛油面包,然后找到一个看火炉的,朝他要了三块烤土豆,让他刷上了咸酱。

“我想吃烤老鼠肉了,你要么?”我转头问了一下优。她有些怕又有些恶心地皱了皱眉。

“我从来不吃那玩意。”

“真稀奇。”我说,“你可是在白教堂被木实捡到的。你难道从来没吃过老鼠肉?”

“我……我不喜欢那东西。我小时候看见他们剥老鼠皮,怪吓人的。而且很久之前,我有个朋友,算是跟我一起流浪的吧。她让我尝了一口——小时候都胆子大,就像我原先还吃过虫子一样——我记得,里头全是骨头,没什么肉。肠子还不能吃,里头全是塑料渣滓和泥巴。”

“我爷爷去世之后,我也是流浪的。那段时间我基本上什么都吃。我好像已经七八年没吃过老鼠肉了,现在反倒想吃了。后来我才进印刷厂干活的。”

我们路过一个烤老鼠肉的火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炉子看,上面散发出一阵肉香。直到炉子消失在视野,我都还看着。优一直缩着脖子,生怕我要吃似的。实际上,看守那炉子的是几个工人党的,我就算想吃也不敢同他们要。

“呵。”优突然很小声的说,“三上,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同你讲这些。不过,我总感觉,你、让乔和木实,至少——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或者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谁,还至少跟他们一起待过。可我呢?我好像自打记事起就开始流浪了。”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优。我从没想过她会跟我说这种话。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是木实或者让乔的话,应该能回答她吧?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当优用祈求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问:“你刚才说什么?没听清。”

“那算了。”她眼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悲伤一闪而过。


过去之间 十


“‘事实,事实,还是事实!’”当我和木实面对面坐着,木实尝试教我认识“事实”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是那样头昏脑涨。

“接着跟我念,‘葛雷硬先生’。”木实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些细小的文字。

“‘葛…雷…硬先生’。”我艰难地说,然而那些文字不知何时跳起舞来,无数横的竖的糅杂在一起,紧紧糊在我的视网膜上。

“不行,三上!”木实哀叹道,“你太笨了。”

我感觉自己面红耳赤:“我再努力看看。”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本简单点的书。”木实低头从学校的课本开始翻找。我看见里面有很多算数的书,还有很多神学的书。我是通过上面的图画认出来的。

木实翻找的途中,半空中突然飞来了一摞白色的折纸,撞在她头上。木实抬起头,看着那摞折纸:“千纸鹤!优又在玩了。”

她刚想把优叫过来,突然看见那千纸鹤上有些文字,她将它铺开来,却发现这是前几天她刚上完的课本。虽然课时已经结了,但是还是要复习的。于是她有些恼怒地叫道:“优!”

优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

“你撕了我的书,对吧。”

“是的,木实。”

木实仔细看着优。她脸的血色就像潮水,一会涨一会退的。她似乎很想训斥优,但是又说不出口。最终她埋怨道:“这些书我还要用呀!”

“对不起,木实。”优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很久之前嘱咐过我要学学怎么玩,我就去学。”

“对呀,玩!”木实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你最近好像学会怎么玩了,优!”

“或许是吧。我最近看着千纸鹤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有飞艇能做成那么漂亮就好了。而且,说实话,木实,我‘玩’得很累。我折了一百零二个千纸鹤,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木实问:“那你觉得什么开心?”

“我不知道?或许是赚到钱的时候?”

“任谁都会开心的。”木实摇头说,接着她招呼优坐到自己的怀里,“来这,优。你和三上一起认字吧。”

优极其别扭地走了过来,然后把自己瘦小的身子塞进了木实怀里。我看着那景象,感觉有些滑稽。优比木实高出了快一个头。

“我不舒服,木实。”过了一阵,当我们读到西丝·朱浦失去了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优扭了扭身子。

木实看着优。末了,她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来做糖茶水吧。”尔后她站起来,去厨房里拿了一个大铁桶出来。她打开从厨房里找到的茶包——确切地说,那并不算茶。茶虽然也分三六九等,但那只是晒干的某种叶子而已——然后丢进了桶里。她又取出我冻的那一桶冰,捣碎了,就这糖倒进去。她吩咐我去加水,然后把整罐糖茶密封起来。

“或许哪天,我们还可以做面包酒。”她这样说。


“要我说。”木实打理着自己的围巾,看着让乔睡的那间储物室,“让乔准是把那些钱做自己的什么‘投资’了。我不相信他会赌博的,但是这又和赌博有什么差别呢?而且他最让我失望的是,他没跟我们商量就用了借了那些钱。这是叫我最恶心也是最无法原谅的一点。”

我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因为我是唯一清楚让乔的这笔钱用在哪了的。

“三上!”木实说,“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我说,“但是我想,我们现在还是看手摇车的比较好。”

我们所在的这家仓库很大,然而却精致的有股手工店的味道。地面上是红灰白三色铺就的石砖路,头顶上缠绕着橘黄色的灯带,店里很幽暗,木板墙上的年轮呈现出很好看的纹路。正中央的手摇车上带着两把藤椅和一把小桌子,桌子上放着自取的糖罐头。盛罐头的篮子也做的很漂亮,是精致的编织篮。

“唔。”木实说,“看来开这家店的人还很有品味。”

“买手摇车?”有个人走过来说。

“这家店是你开的?”

“不,我只是个雇工。”

木实有些失落,然后暗地里朝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意思是:看见篮子上的那些糖罐头了没?随便吃,吃的越多越好。

我觉得,优没跟我们来,真是可惜。

销售员带着木实在我周围绕圈,向她介绍各种品牌的手摇车,我则在中央的手摇车上吃糖罐头。

首先介绍的是休闲手摇车,虽然效率低了点,但是装饰很漂亮,扩展性很强,有很多可以加装家具的卡槽,是“上流人士”强身健体的首选,但是被木实很快推掉了。接着是竞速手摇车,只能一个人开,车头尖尖的,传动倒是很先进,可是位置太少了。再者是货运手摇车,载客量很大,但是传动没有变档,并且——用木实本人的话说——“奇丑无比”。

市面上常见的手摇车就这几种型号,再往下分就是分牌子了:辛迪加,团结,起源,瓦哈拉。辛迪加和团结主要是做竞速手摇车的,起源主要做休闲,瓦哈拉主要做货运。

“这里难道就没有中庸一点的车么?”木实埋怨说。

“小姐,休闲手摇车就是最中庸的了。”

“唉——算了,算了。”木实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此时已经吃第五罐糖罐头了。我早就吃不下了,可是进来前木实曾经叫我“吃的越多越好”,“最好明天也不用吃饭”,我才一直吃的。

“那我们走吧。”木实拍了一下我的背,然后指了指我手中的糖罐头,“这个可以带走吧?”

“当然可以。”店员的脸部表情很糟糕。

我们从店里出来,木实问:“吃饱没?”

“我感觉店员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

“随他吧!”木实笑的很开心,“反正他又没规定每次只能吃多少糖罐头。”

那之后一整天,我一口饭都没吃。


过去之间 十一

“你输了!你也输了!”木实大笑着指了指我跟优,然后把手中的倒数第五张牌丢了出来。此时,这场齿子接龙,就只剩下让乔跟木实了。

优慢悠悠地,歪着脑袋地,把桌面上的残局收拾好,开始洗牌。她绝对不想玩什么齿子接龙。如此一看,优更像个陪玩的。

“我们走吧,优。”我用手肘捅了一下她。

她还是以一种慢动作的姿态点点头,又慢动作地起身,和我离开了客厅。

我们走到外面。此时,季节变更,天空上云片前进的速度变得非常快。地上吹着时而冷时而热的风,远处房顶上的铁公鸡来回旋转。我突发奇想:“优,你爬过房子么?”

“爬房子?”她问,“从来没有。那太危险了。”

“那我们比试一下。”我把从牌局里顺过来的那张扑克牌飞了出去,纸牌很快在一个拐角消失不见。要是让木实知道了,一定又会骂我一通,因为如此一来“又要买一副新的牌”了。

“我才不要。”

“你怎么什么都不要?”我问,“那木实怎么说动你去玩齿子接龙的?”

“很简单。”优从裤兜里掏出十元钱的钞票在我面前晃了晃,“她说我陪她玩就给我钱。”

“那我也给你。”我从腰间取出钱夹,数了五十元给优,“你陪我爬房子,这些钱就归你。如果你赢了,还有二十元的彩头。”

“成交。”她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纸钱。

“好。”我指向远处的铁公鸡,“我数到三,我们就开始跑。你用什么方法上去都行。为了避免你头一次玩生疏,我告诉你:看见角落里那架吊车了没?你甚至可以解开吊车,让钩子拉着你往上走。那样很快,不过我很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太危险了。很好,三……”

优开始跑了。我在原地呆了一会,终于懊恼地想起来自己说的是“数到三”。然后自己也开始跑起来。

优是认真的。她跑的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她马上冲到对面房屋的墙根上,然后凭借着惯性直接在踩着墙跑了两步。可惜到真正该爬的时候,她就慢起来了。她的动作很生疏,全凭着蛮力把自己往上拉。她虽然轻,这样做代价也很大。她每爬上一块花架子,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甚至有一次,她爬到一半,实在爬不动了,就把百叶窗踹开,在上头歇了一会。我到墙根的时候,她才爬了三分之一。

我想我是有胜算的。

我抓住窗户和墙上的铆钉开始攀爬,甚至某家缝缝补补的木板都可以作为落脚点。到一半,我转头看了旁边的优一眼。她的腰部差不多与我的脑袋同高。

“你要输了,优。”我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

她瞥了我一眼,不说话。似乎这种手段对她不管用。

爬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我在一处挡光板上歇了一会。优也在歇着,踩着另一块挡光板。我们俩一样高。我想这是最后的比试了。

“你没戏了,优。”我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猛地窜了起来,爬上房顶。优稍微慢我一些,我们俩同时朝着铁公鸡伸手。

“我赢了。”

“我赢了。”

我这辈子难得见到优这么较真。

“我们的的确确是同时伸手的,但是我的胳膊比你长些。”她说。

我其实不服,很不服。但是我想着,她既然是一个女孩,就让让吧。、

我刚想说话,脚下突然传来了让乔惶恐中带点愤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下来!下来!”

我低头一看,木实和让乔都在。木实似乎是最怕的那个,抱着自己的围巾直打抖。

“没关系。我们自己能下来。”我一边说,一边朝优使了个眼色。我们爬下去了。

让乔走走上前拍了一下优的肩膀,斥责说“下回不要这么做了”,然后看了我一眼。我本来是笑着的,但是与让乔目光的对视的一刹那,我笑不出来了。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情感。

“我对你失望,三上。”他严肃地说,“你应该保护好优,而不是带她冒险。”

我说不出话。

“别这么说,乔。”优拉了拉让乔,“是我要跟他这么玩的。”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让乔缓缓转身回了客厅,木实也同他走了。她似乎还有些害怕,临走前冲我们招招手:“回来喝糖茶呀!”

我咬自己的指甲。

“三上。”优说,“别想多了,让乔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么?今天是我唯一一次‘玩’的开心的时候。我想,下回,如果让乔不在家,我们还可以再比一次。”

这话让我好受了些,可我还是说:“算了,优。没有下次了。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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