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妈妈？高町搜查官的母亲不是哈拉温少将吗？等等，高町，奈叶是安娜曾经提到过的高町教导官，克洛伊尚未从震惊回神，高町搜查官与八神司令便已出门去花园，徒留她尴尬地留在客厅进退维谷。

她自然不会没眼色地跑去花园妨碍司令与搜查官谈话，可她更不想去书房看奈叶情况如何。根据这段时间她对奈叶的观察所得出的浅薄认知，这种时候对方必然不愿意有人打扰。

她望望书房，奈叶背对她坐在阴影中，她悄悄走近准备替奈叶将门阖上。却不承想，奈叶转过轮椅。视线相交的那刻，她冲对方僵硬地扯出个微笑。

“进来吧，我不吃人。”奈叶说道，旭日之心悬浮在她身侧，像是守护着什么。

“您不生气？”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克洛伊不自觉地使用敬语。过去相处中被她有意无意所忽略的细节全都无比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她早该想到的。

“如果你是说刚才的争吵。”眉头微微颤动，奈叶的视线轻轻滑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文件，“没什么好生气。”说罢，她顿了顿，再度开口是请克洛伊帮她将文件收好。

克洛伊回到客厅时，司令与搜查官还未结束谈话。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慢慢梳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她认识得那份文件，更准确讲是认识那个图标所代表的机构。她曾在165号管理世界见过因PQ事件而饱受痛苦的人选择前往那里自我了断，过去她隐隐有所觉察自己被雇佣的目的，当猜测证实时，她心里不由涌上几分难过失落。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还算不错，今日看到的文件将她的侥幸打得粉碎。

“克洛伊小姐。”

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打回，她顺着望去是不知何时回来的高町搜查官。

“尽管我不知道你是否乐意继续工作，但作为她的女儿，我还是想请求你帮帮我们——”

“薇薇欧。”搜查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追进来的司令打断。八神司令眉头微皱湛蓝的眼眸内满是不赞同，“别这样。”

“疾风阿姨，我想再试试。”说话时搜查官眼含晶莹，此刻的她不再像个经常作客管理局各类表彰访谈的精英而只是个普通的不愿同母亲告别的孩子。

见状，疾风叹叹气，不赞同的神色悉数转化为无奈。她没说什么，只是看看克洛伊。克洛伊觉得司令的眼神颇为复杂，她想，即使八神司令选择帮助奈叶，可能内心深处也同搜查官一般希望奈叶放弃自己了断。

高町搜查官与八神司令很快告别，奈叶依旧待在书房，仿佛是在彼此冷静思考的空间。

入夜，久久无法入眠的克洛伊猛地掀开被子爬起来，打开空间显示幕给好友发消息救助。

[你能查到高町教导官的信息吗？]抿抿唇，克洛伊继续打到，[比如她最喜欢做

什么之类的或者曾经的工作影像。]

安娜回得迅速，没一会便传过来份文件。点击接收，克洛伊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好友的消息仍在不断发来。

[这是我从中岛三佐那拿到的训练影像。]输完这句话，安娜迟疑了会，还是敲下一行字劝说好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高町教导官感兴趣，但武装局特别是教导队一直对她讳莫如深，克洛我们最好到此为止。]

克洛伊没有回复好友，此刻的她完全被影像中的教导官吸引走全部心神。自演示赛后，她无数次幻想过对方使用魔法时的模样，可现实里的教导官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英姿勃发。

这样的人真的会甘心接受后半生待在轮椅上吗？

克洛伊并不知晓答案，她只是凭借着本能想去尝试，就像她们曾经看过的电影般，主角最终选择为了爱情活下去。她并不奢求奇迹让奈叶突然好转，只是希望自己所做的计划能够让对方回心转意。

结束次元工巡航工作返回米德的菲特甫一回家便收到克洛伊递来的计划书。她没有翻开，疾风将此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面对挚友，她根本无力生出愤慨，甚至令她更为惶惑的还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感觉。

“您不看看吗？”见菲特迟迟未翻看她的计划，克洛伊试探着问道。

摇摇头，菲特将计划书还给克洛伊，“只要你不伤害奈叶，那么只要你想就去做吧。”注意到克洛伊眼底迷惑，她轻轻笑下，将眸底最深处的伤感掩去，“不必担心，她会答应的。”

奈叶的确会答应克洛伊那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就像当年薇薇欧希冀通过模拟战来表达决心，作为母亲的她即使再不舍亦选择应战般，此时她同样选择答应。

“菲特，想去庭院吗？”

米德的两轮圆月悬于天空，奈叶还记得十一岁的夜晚，也是同样的两轮圆月，菲特抱着受伤的她翱翔天际。现在的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在夜空飞翔，紫眸划过自嘲，奈叶转过轮椅，温和地望着妻子。

“抱歉，擅自替你做主了。”她很快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联系疾风。”

“我需要问吗？”菲特反问道。她不觉得自己有问的必要，从小奈叶决定好的事情便极难改变，如果奈叶不想签字，那她就不会联系疾风，同样地若是奈叶选择签字，那自己再劝大概也无济于事。返回次元部队以来，她站在窗前曾无数次望着星海反复回想，共同参加奈叶老师升职宴会时，奈叶对自己说的话。

【“我不能深入思考，不能使用魔法，不能回应你的需求。”坐在轮椅里的爱人嘴唇颤抖，眼眶通红，“菲特，我想抱你，吻你，爱你。”】

正正神色，菲特轻轻唤了声爱人的名字，她伸手替爱人勾勾耳发，菲特半弯腰平视奈叶，“我相信奈叶。”

眨眨眼，奈叶扯扯唇角。真狡猾啊，眼前不自觉蒙上层雾气，她抿抿唇，“即使我回来之后仍没有改变主意？”

抚抚爱人面颊，菲特温声回答，“即使你没有改变主意。”说罢，她收回手站起身，意欲推奈叶回房。

阖上双眸复而睁开，在进门的前一刻，奈叶忽然低声道，“菲特你是我现在选择活着的唯一动力。”

8.

克洛伊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失败在哪里，明明共同出去游玩时，奈叶对自己所安排的项目表现得饶有兴趣。除了间或出现的喉部喷血插曲外，一切都完成得无比圆满。

她们明天即将结束旅程回到米德，下周就是协议书放弃签字的最后期限，更准确讲如果奈叶不改变主意，那便意味着在回到米德的第三天，她们会再次启程前往第169号管理世界的尊严机构。

这对克洛伊而言并非好消息，因为那不仅代表她的工作彻底失败、努力毫无价值，更意味着奈叶最重视的人们将迎来离别。她同奈叶相处不到一年都对此不舍，更何况是泰斯特罗莎太太她们那些与奈叶羁绊最深的人。

她咬咬下唇，深吸口气，推开门。奈叶似乎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像在家里一般点点头示意她坐在身边。

合上门，真正坐下时，克洛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开口的勇气。

“在想怎么劝我放弃签字？”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奈叶。

同初次见面留给她的冷漠印象截然不同，此刻的奈叶更像位和蔼长辈。克洛伊张张口，声音低哑，“真的不能吗？就像电影里一样。”

“生活不是拍电影也不是写小说。”奈叶眉眼间闪过无奈，她总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自己同魔法的相遇。

“我依旧深爱菲特与家人亲友，想和她们同行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变过。”她轻轻说道，“我只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原来的我热爱生活，享受极限，喜欢战斗。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只是个坐在轮椅里不断萎缩的废物，靠你们生活，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无法接受将你们卷入痛苦，无法接受对心动无能为力。”书房里，奈叶背着光，望着半蹲在自己身前面含哀痛的妻子，喉头微微滚动，“菲特，你尽力了。”嘴唇颤动着，她吸吸气，泪水顺着脸颊恍然滑落，“我也尽力了。”

（9.）

前往第169号管理世界时，菲特没有同去。克洛伊曾问过奈叶，得到的回答却是[我在菲特面前狼狈过太多次，我不想连死亡也显得窘迫。]之类令她困惑的话，而菲特对此接受良好。

直至她退出房间，走到院子中看见静静等待的菲特时，她才恍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