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屋檐落下，坡道上的水流裹带着泥沙流向低处。
最近几天都是阴雨连绵，暗沉潮湿的天气让人感觉昏昏沉沉的。
我本就没有带伞的习惯，从小带去学校的伞总会莫名其妙消失，不知去往了何方，所以我后来就不再带伞。
我站在地铁站前，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淋着雨走回去。
表妹最近都在为租房的事情烦恼，我也同样烦恼着，可是我实在没有正当的理由挽留住表妹。
我没有立场和勇气去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每天回家能够看到表妹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每次轻轻揉她的头都让我感到满足，却又贪心的希望能够更进一步。
她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我一直都是表妹的表姐，从她出生的一刻就是，从今以后这份稀薄的血缘也始终会联系着我们。
我能否越过这道界限呢？我完全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我本就是个孤僻避世的人，可我在乎表妹的看法。
一般人得知自己的表亲对自己怀有这样的情感会怎样呢？
毫无疑问是反感和远离，我害怕表妹会疏远我，怀抱着异样感情的我会失去唯一能接近她的正当理由，这份不甚浓厚的血缘连接会在这沉重感情的作用下断开。
溅起的雨水落在脚边，愁容满面的我往后退了一步，还是等雨停再回去吧，总会停的。
我这样想着的同时却看到了黑色的伞面逆着人群漂向我。
表妹双手举着把和身形不甚相配的黑伞，在满是水的路面上寻着积水相对较少位置落脚，但小小的拖鞋仍不可避免地让地上的雨水溅起。
表妹看到我后不再顾及溅起的雨滴和泥点，撑着伞朝我跑了过来。
“表姐……还是淋到雨了，等我过去就可以的。”
表妹举着伞，弧度柔和的漂亮眼睛打量着从地铁站跑出来的我。
“怎么穿着拖鞋？”
“方便洗。”
这倒确实，运动鞋脏了还要洗，拖鞋方便很多。
“冷吗？”
“嗯。”
表妹摇了摇头，很可爱，真的很可爱，我度过的几十年一定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回家吧。”
“嗯。”
表妹点了点头，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这样撑着伞为我挡雨的表妹可爱到犯规，可是这样举久了手会酸的，我实在是舍不得。
表妹紧紧贴在我身边，让我心绪杂乱。是单纯不想淋到雨呢？还是纯粹想借机靠近我呢？
虽然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但我更希望是后者。
回到家后表妹洗好脚后便催促着我赶紧去洗澡。我明明大着表妹将近十二岁，但在日常生活中却明显是我受到的照顾要更多，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养成离不开表妹的没用大人的。
擦着头发走出来时饭已经做好了，我的内心再次动摇，面对独自一个人的生活的勇气被温暖的水流不断侵蚀。
“房子……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后看起来本就忧愁的表妹更是愁容满面，也许是房子找的不顺利，我不合时宜的开心起来。
明明表妹在烦恼着，我却只想着自己，为自己能有理由留下她而高兴，真是阴暗。
“嗯……还可以。”
“嗯……租房一定要慎重，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看起来温柔的话语里藏满了我的私心，我觉得这是对表妹的欺骗和诱导，以表姐的身份说着些表面上是为她好的话，实则只是出于自己的不良居心。
我的这种倾向还在日益加重，以往零散的共处时光中勉强还能抑制的情感开始失控，想对表妹做些什么的渴望愈发强烈，扭曲的感情越来越难以掩饰。
吃过饭后和表妹一起坐在沙发上，我这种时候都会故意紧靠着表妹坐。
一开始还隔着些距离，可是鬼鬼祟祟的感情怂恿着我，我偷偷摸摸的一点一点朝着表妹靠近，正如我在过去的岁月里所做的那样。
表妹正在手机上看着繁杂的租房信息，我记得姨妈说让表妹选离公司近些的地方，还让我多帮表妹看看。但说实在的，我能忍住不捣乱就已经是自控力超常发挥了。
我将手掌放在装着热水的玻璃杯底部，水汽从杯子里往外飘，杯子内侧盖着一层白雾。
表妹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她始终对着手机显得很苦恼。
虽然这样也很可爱，但我很舍不得看她这么烦恼，更舍不得让这么可爱的表妹离开我。
我很想让她索性就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反正双人床始终都空着一半。
但我仍是没有勇气，我从来都是这样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在边缘不停试探着，贪心却又畏手畏脚。
内心的苦涩还没来得及扩散便被热水直接散掉了，这并不是某种意象的表现手法，而是我真的被热水烫到了舌头。
好在手中的热水没有泼出，不然会烫到表妹的。表妹将从我手中接过的水杯放在桌上，急切地转过身来查看我的情况。
明明在年龄上我才是更成熟的一方，可我却需要表妹来关心和担心我。
我在表妹的要求下顺从地伸出了舌头，表妹眼中的担忧又让我不合时宜的感到开心。
冒着热气的两个杯子紧靠着放在桌上，这对杯子也是表妹来后买的，特意买的一对的。
我想起有年春节，一个比我稍小些的亲戚，也同样是表妹的表姐，在放爆竹时炸到了手。
承担着回家通报大人这一责职的表妹一如往常的满脸忧愁，却完全没有类似担心的情绪。
我记得她回家时是这样说的:“XX的手被鞭炮炸了，看起来有点疼的样子。”
她甚至是直接说的名字，而不是称呼表姐。
后来大人们因为这事批评了她，告诉她在这种时候要为亲戚担心才对，多少该表现着急一点，不能这么没心没肺的。
可她却说为什么她要担心着急，那炮仗又不是她点的。
然后她就又被骂了。
表妹从小就不是个传统意义上温柔善良的小孩，不如说其实和我一样缺乏共情能力，对和自己无关的事自然是没必要担心，我不觉得她在那件事上有错。
可是表妹现在眼里的担忧是真实存在的，她在我面前的温柔也是千真万确的。
表妹对我和对他人明显不同，有着极为明显的差异，这个一直不曾注意到的事实让我难以自控。
如果是表妹的话，也许不会从我身边跑开，也许我可以渴求更多……
“房子……要不别租了，就……一直和我一起住吧……”
表妹明显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愕然。
“啊……我的意思是，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先……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我不敢看表妹的脸，更不敢想象她会怎么说，最终我落荒而逃。
屋外的雨仍然在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玻璃，我将脸埋入枕头里。
明明是我擅自想要越界获取不属于我的东西，却在说了那种不清不楚的话后又自顾自跑掉。
我真是个卑劣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