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每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顾禾月都会来找许灵羽探讨题目，最开始只是校对里的难题，后来顾禾月在学习中遇到的难题也拿来请教许灵羽。
许灵羽总是耐心地为她讲解，像个温柔的大姐姐，偶尔会吸引其他好奇的同学，她也是来者不拒。
只不过当王东起连续几天都来“旁听”时，她就让顾禾月以后进教室找她。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许灵羽像往常一样前往办公室，去拿批改好的物理作业卷。这些作业卷需要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发放下去，以便老师在课上讲解。
“最近总能看到顾禾月在课间的时候来找你讨论题目，真不错啊。”
班主任老姜对此颇为赞叹，在她看来，学年第一和第二能够如此和谐地互相帮助，说明双方不仅聪明好学，还有胸襟。
“顾禾月确实很聪明，一点就通。”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许灵羽觉得顾禾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是她对自己有些过于恭敬了。
“她也不是泛泛之辈啊，下次考试可有把握？” 老姜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攻必克，战必胜。”许灵羽倒不在乎状元的位置，但是想在学习上击败她不是件容易事。
“这我就放心啦。”老姜对自信而不狂妄的许灵羽很是欣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包里翻找出两张代金券。
“这是向学书店的代金券，你和顾禾月一人一张，你帮我交给她。”
“谢谢老师！”许灵羽接过代金券，心中却有些疑惑，顾禾月虽然是第二，但毕竟是十八班的，按理说，第二张代金券也应该给自己班的同学。
“顾禾月这孩子，活得很不容易。”老姜的语气中透露着心疼，“你也不容易，阿姨对你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啊，行啦，那你快去吃饭吧。”
许灵羽离开办公室，把卷子带回班级发完，然后去吃午饭。
到了下午第二节晚自习课间，顾禾月准时来找许灵羽讨论题目。
“这题的参考答案确实有问题，不应该先假定弹力和摩擦力的有无的，应该先从接触点处判断一下。”
她思索了一下，排除参考答案的同时也没有认同顾禾月写的答案。
顾禾月坐在许灵羽同桌的位置，静静看着她分析题目。许灵羽之前和她的同桌打过招呼了，同桌表示随便坐，毕竟她每天的测验还要仰仗许灵羽。
“应该先整体一下，再用隔离法。”
在草稿上演算了一下后，许灵羽写出了自己的答案。
顾禾月看着许灵羽的解答，眼中满是惊叹，平时低垂的眉毛上扬起来，嘴巴微张着：“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啊。”
在她看来，许灵羽简直是个魔法师，脑袋里藏着无数的招式和套路，总是能找到最正确又简单的方法。
“对了，这是我们班主任给你的，书店的代金券。”许灵羽拿出了中午老姜给的代金券，“这周日要不要一起去买书？”
顾禾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
“我没有钱……”
“这个代金券没有减免条件的，只要总金额在一百元以内就不用花钱，呐。”
许灵羽指了指代金券背面的使用规则。
看到使用规则后，顾禾月眼神亮了起来，几秒钟之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的小火苗再次熄灭了。
“抱歉，还是不行。”
“周日有事？”
顾禾月：“上午要帮老师照顾孩子，下午要去帮商场里的阿姨看柜台。”
许灵羽：“宏一的老师吗？”
“嗯，就是您……你们班的姜老师，还有其他老师家的孩子。”
“姜老师组织的？”
“是的。”
“给你多少钱？”
“一个上午一百块，姜老师对我很好。”
“那还行，诶，等一下——你说下午要去看柜台，是在国贸那边的吗?”
“对的。”
“摊主是一个戴眼睛的女的，卖熟食的?”
顾禾月疑惑：“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灵羽叹了口气：“那是我三姑，她没给你工钱吧?”
她之前就听三姑说自己招到了个干活不要工钱的傻姑娘，还是宏州一中的，这样她就有时间去打麻将的事。
“那你给她打工图什么呢？”
顾禾月：“阿姨说试吃的样品我都可以吃掉。”
许灵羽：“……”
听到这个回答，许灵羽一时语塞。
妈呀，孩子你是真的饿了。
许灵羽：“周日下午别去了，我会和我三姑说的，给你工钱，吃的也做多点给你。”
顾禾月有些犹豫：“旷工不行吧。”
许灵羽：“我替你请假，周日中午你去国贸找我，她要是不给你工钱，容易折寿。”
“好的，谢谢你。”
顾禾月看着许灵羽，似乎还想说什么。
“下午一点，可以吗?”
“可以。”
“那就说好了。”
顾禾月和许灵羽继续讨论练习册上的题目，直到上课铃响，顾禾月回到教室，沉浸许灵羽给她讲的那几道题，没注意到盯着她的范南希。
第四节晚课结束，卫仁施和屠文颖回到寝室，一开门就看到左右手分别提着一套衣服的许灵羽。
卫仁施：“你回来这么早?”
许灵羽：“回来了，正好，帮我看下哪件衣服配哪件裤子好更好。”
屠文颖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呦呵，这么兴奋，是不是要和小情郎约会啊！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许灵羽压在桌上，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那件橙色的短袖，再加上牛仔裤。”卫仁施提议。
许灵羽扒开屠文颖：“是吗？配个帽子会不会更好。”
“黄色的。”
“OK !”
屠文颖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灵羽，到底是谁啊！是咱们学校的吗？”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卫仁施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生：“羽姐，屠姐，玩桌游吗？”
“走起走起！”
听到玩桌游，屠文颖直接放弃了吃瓜，毫不犹豫地放开了许灵羽，然后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我不去了，太困了。”
许灵羽把其他衣物收好，只留下卫仁施选的那套放在床边。
屠文颖离开，寝室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卫仁施默默地洗漱完，穿着睡衣坐回书桌前，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许灵羽的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许灵羽看着卫仁施：“有事吗？”
“周日一起吃顿饭吧？”
“就我们两个？”
卫仁施很想安排许灵羽和范南希见一面，如果告诉她，许灵羽肯定不会答应；可要是不提前告诉她，到时候许灵羽看到范南希，恐怕会直接转身就走。
犹豫再三，卫仁施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还有范南希……”
许灵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回答：“我这周日有约了。”
卫仁施仍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下周……”
许灵羽：“没必要了吧，她现在有自己的圈子，我不想打扰她。”
卫仁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深知许灵羽性格特别轴，虽然平常总是一副温柔随和的模样，可她一旦决定好了事情，任何外界的因素都难以将其撼动。
许灵羽打开台灯，挂好床帘，睡了过去。
周日中午，许灵羽来到国贸大厦，在熟食区看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瘦女人。
“三姑！”
“诶，灵羽，你这是在逛街啊？”见到许灵羽，女人露出热情的笑容，待到她走过来，更是来了个拥抱。
“想您了，特地来看您，生意还好吗？”
“我也想你啊，生意大差不差吧。”
“欢欢怎么样啊？”许灵羽问，欢欢是三姑的女儿，现在上初二。
三姑：“她啊，还那样，就是成绩啊，可愁死个人了。”
许灵羽：“没事儿，等暑假我给她补补课。”
“那真好啊，到时候三姑给你开工资！”
“不用不用，诶，说起工资，我记得您招了个不要工钱的女生帮您看摊吧。”一阵寒暄过后，许灵羽顺利开启了主线任务。
“对啊，那小姑娘干得还不错呢。”
“那个是我朋友，您看她干的挺好的，能不能，适当给些钱嘛。”
“是你朋友啊，哎呀呀，小姑娘太老实了，她也没和我提工资的事。”
许灵羽的三姑思维像个小商人，有的时候还有些孩子气，但是人不坏。
“没事，她也没主动和我讲，我也是问她她才说的，她生活挺不容易的。”
“早准备好了，我按半天五十块给她算的，这是这两个月的。”三姑从包里拿出了个信封，交给许灵羽。
“我替她谢谢您，能遇到这么通情达理的老板。还有今天下午她能不能请个假，我们两个想去书店买书。”
“行啊！”
“不好意思，久等了!”顾禾月看到许灵羽，小跑着过来。
“不急，离一点还有十五分钟呢，假也请好了，还有你的工资。”
顾禾月冲三姑鞠了一躬。
“谢谢老板！”
“应该的，快去书店吧！”
并肩走在甬道上，许灵羽看着身边的顾禾月，轻风吹着她的长发，身上穿的还是校服。
“谢谢你。”顾禾月突然说。
“举手之劳而已啦。”
两人一起逛街还是头一次，顾禾月察觉到了许灵羽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发现许灵羽头戴的那顶小黄帽，于是夸赞道：“帽子很漂亮。”
“真的？”许灵羽笑眯眯地问道。
“嗯嗯。”
许灵羽摘下帽子，反手将它戴在顾禾月头上。
“这样就更好看了，”
“别，别这样。”顾禾月想把帽子摘下来，却被许灵羽拦住了。
“戴着嘛，好看的。”
“不用了，谢谢。”
“就当先帮我戴一会儿。”
两人又走了一会，到达了目的地。
书店的外门很大，玻璃门上贴着本店有哪些杂志周刊，荧光板上写着新到的书的名字。
向学书店之前是一家科普书店，里面有不少专业性很强的书，后来书店老板发现还是卖练习题赚钱，主营业务就改成了高中教辅，学期开始或是期末时，书店都会给宏一的老师们发一些代金券和样书，许灵羽记得顾禾月的理科分数很高，也是来对了地方。
顾禾月拉开玻璃门，让许灵羽先进。
两人开始分头挑选书籍，过了一会儿，许灵羽走到她身边。
顾禾月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厚书看得很入迷。
“在看什么?”
“嗯，词典。”
“surrender，投降，(例句)巴黎被围困了四个月后被迫投降……”
许灵羽翻译着例句，绷不住了：“这该不会是牛津英语词典吧?”
顾禾月：“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灵羽：“猜的，这是个乳法梗。”
顾禾月追问：“请问什么是乳法梗？”
“提问，为什么法国在安理会得票数多？”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总是举起双手。”许灵羽解释说，“这就是一个关于乳法梗的笑话。”
“能再解释一下么？”顾禾月的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面对未知的知识，她立刻变成了充满好奇的星星眼。
许灵羽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乳法的由来。
“二战之前，英法两国互相调侃、互黑是比较常见的现象。而二战以后，乳法（调侃法国）就逐渐演变成了全世界人民都喜闻乐见的一种现象，也就是所谓的乳法。”
“知道了，乳法。那么，为什么要叫梗呢？”顾禾月继续问道。
许灵羽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姐姐你是原始人吗？”
顾禾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没有手机，只有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上查资料的时候才会上网。”
许灵羽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地以为是顾禾月家里管得很严，父母只让她学习，然后仔细一想可能只是跟经济条件有关。
看到许灵羽默不作声，顾禾月以为她问烦了，于是讨好似地抚了抚许灵羽的肩头。
看到顾禾月求知若渴的样子，许灵羽想戏弄她一下，将侧脸面向顾禾月：
“累了，要亲亲才能继续说。”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屠文颖或者卫仁施——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于是赶忙将头转回来。
“不好意思，开玩……”
还没等许灵羽把话说完，“啵！”的一声，顾禾月竟然真的亲了上去。
“(⊙o⊙)……”
“(⊙o⊙)……”
两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刚才是在开玩笑吗！”
顾禾月率先反应过来，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并且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不停地疯狂鞠躬道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看班里有的女同学是会这样的……”
“咳咳，没事儿。”许灵羽故作镇定地回应道，尽管内心十分慌乱，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顾禾月，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去，这家伙是个白切黑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蠢？
都不太可能吧？
会有这样的人吗？
许灵羽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等自己因为害羞导致的脸红消退后，许灵羽直接拿手机百度给她看。
“明白了，谢谢许同学!”
“不客气。”许灵羽内心长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话说，你是本地人吗?”
顾禾月摇摇头：“不是，我来自K省。”
“高考大省啊。”
“嗯，羽姐你是宏州人吗？”
“是的，但初中是在伊冬上的。”
“宏州下辖的六县市？”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在宏州上初中呢？”
“家里有些变故。”
双方都没有再问下去，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其他的书，打算离开了。
许灵羽拿起顾禾月和自己挑的书，连同两张券，递给收银员。
许灵羽一路上哼着歌，顾禾月看着两人买的新书，体会到了薅羊毛的快乐。
许灵羽唱的歌她完全没听过，只觉得她的嗓音很好，唱法很舒服。
悄悄贴近许灵羽，希望听得清楚些。
直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