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白茫茫还是黑漆漆的虚无中,两个清晰的人影透着无法触及的虚幻感。虽然是相当陌生的背影,但我知道那是爸爸和妈妈。
想要抬起手却连手的存在都无法感知,没有去触碰和挽留的手段,只能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慢慢模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偏离的呢?
一直都存在着的手开始可以被感知,借由他人的触碰才能够感受到自己。
能感觉到掌心中的温暖抽离出去,手指撩起了我的头发,额头触碰着额头。饱含暖意的举动让我不需要睁眼确认就能将自己托付出去。
“果然是发烧了。”
小鱼的声音中满是担忧,睁开有些发烫的眼睛就看到了她紧皱的眉头,情绪就一道道地写在了额头上。
“去医院吧。”
“不要……”
被温度比平时高的气加热过的声音比平时虚软,仿佛是音量被温度抽走了。
“这种时候还要任性吗?”
“好热……想吃雪糕……”
“哈?”
小鱼满脸难以置信,伸手想敲我的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乖乖睡一会儿,我现在去给你弄吃的,然后吃点药。”
“不要……”
“不去医院就算了,药必须得吃。”
“知道了。”
我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试图将眼睛睁大,让我有种自己在翻白眼的感觉。
小鱼下楼的脚步声在发烫的呼吸声影响下听不真切,直至最后感觉周围只剩下了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将脸埋到被子里,呼吸加热着被子,热起来的被子又反过来作用在脸上,发热的大脑试图散热,耳朵和眼睛烫得难受。
似乎好久都没有生过病了,或者说是很长时间里我都忽略了身体的负面反馈,因为在外面生病也没有用嘛,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关心。
而且表现出生病的话就意味着当天什么都做不了,就会没有饭吃,也没有地方住。
和自我一起到来的净是看不到边的苦闷,只有不断削弱自己的存在才能勉强让自己存在。
不去思考自己,不去关注自己,不去在意自己,令人烦闷的一切也就轻薄一些,在麻木中仿佛一切的存在都可以被接受了。
但始终存在的一切无法忽视,当自我被重新拾起,我的存在被人小心翼翼地触碰,苦闷和令人不适的一切也重新被感知。
如果想要承认自己,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愚蠢、软弱、卑劣、无能……不得不面对贯穿人生的苦闷。
如果不想承认和面对,也就无法与小鱼的爱相配,我不能以面对不愿面对的一切时的麻木去感受她的爱。
我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走下楼去。确实是有发烧,但是适应之后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感觉脚落在地上没什么实感。
见我走到楼下,小鱼慌忙把手里的勺子扔了出去,乒乒乓乓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脆。
她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到沙发上坐着,然后跑去了楼上。
我闭眼坐着,感觉自己发烫的身体正在空气作用下降温,我觉得可能是病要好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呯”的一声,似乎是小鱼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后就感觉到身体与稍微有些冷的空气的大部分接触面积被隔绝。
“我不是让你乖乖睡着吗?”
小鱼边把被子盖在我身上边问我话。
“因为……我想见你嘛……”
“我们两个现在不是每天都待在一起吗?好好坐在这里,我过去一下。”
在混乱的工厂未能完成语言的加工整合之前小鱼就又走进厨房了。
我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望着灯,恍惚间看到不停晃动的灯似乎离我越来越近。
“来。”
听到小鱼的声音后我将目光从灯上移开,灯又回到屋顶之上,我的注意力落回小鱼身上。
她用嘴吹着勺子里的东西,然后将勺子送到我嘴边。
“这是什么?”
吃下去的东西很清淡,完全没吃出味道。
“粥。”
我遵从着小鱼的指示张嘴,然后咽下囗中的粥,然后再张开嘴,循环往复间流食携着泛暖的倦意落入身体。
吃过药后小鱼本想让我回房去睡,但耐不住我一直在她耳边哼哼唧唧地表示反抗,最终她让我和她一起待在客厅里。
困意与感冒药一同在身体中发挥着作用,我昏昏沉沉地躺着,时不时能感觉到小鱼的手掌贴着我的额头。
暖乎乎的黑暗中意识不时东摇西晃,感觉周围的世界也动荡了起来。
睁开眼睛后,灯稳稳地挂在天花板上,小鱼一手撑着下巴盘腿坐在一旁。
我坐起来后手脚并用地爬到小鱼旁边,抱往她后不停用头去蹭她,小鱼满脸埋怨,不断试图去扯被子来给我盖上。
一番纠缠后我裹着被子靠着小灵,枕在她肩膀上的头仍然轻轻蹭着。
“还难受吗?”
“这点病没什么啦,现在去上班都没问题。”
“那就滚开一些,别缠着我,等下再传染给我。”
“诶。”
我变本加厉地黏着她,她始终是一脸嫌弃地任由我黏在她身边。
“坐好,我要做饭去了。”
“嗯。”
我坐直身子看着小鱼到厨房里忙碌,有些笨拙的动作挑动着我的嘴角。
头仍然有些发昏,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呼出和吸入的气体磨得喉咙有些痛。
小鱼今天做的菜都很清淡,和平时相差甚远。
“为什么弄这么淡呢?”
“因为我想,难不成还能是因为你吗?”
“我可没这么说。”
小鱼瞪了我一眼,然后一脸不爽地给我夹菜。
吃过饭后我本想帮忙洗碗,结果被小鱼强硬地请了出去,等她做完了手上的事我就又开始缠着她。
“我说,来打游戏吧。”
小鱼无奈地叹了囗气,我用肩膀轻轻去撞了她一下,她不满地望了我一眼后用手肘顶了我一下。
“都生病了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我接过她递来的手柄,但是不时袭来的晕眩感让我无法完全投入游戏,为了赢只能是另辟蹊径。
“喂,你给我住手……”
我用嘴唇感受着小鱼颈部的温暖,甚至能感觉到颈动脉在我的唇边跃动,我小心翼翼地触碰这脆弱而活跃的生命律动,不敢对这里采取多余的行动。
想放到小鱼胸前的手被她拦了下来,于是我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拿着手柄的那只手将手柄放到一旁,然后扶到小鱼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小鱼顺着就倒向了沙发。
我把她手里的手柄也抽走放到一旁,小鱼将那只手放到我的胸前表达着不满。
“好热,小鱼也能感觉到吧?所以帮帮我吧。”
“笨蛋,别在这里脱衣服啊,你感冒还没好吧?”
“早就……”
当然是还没好的,但是这种程度的病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可小鱼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感冒传染给她就不好了,我放下掀起来的衣服,放开了握着小鱼的那只手。
“嗯,感冒好像还没好。”
坐直身子后小鱼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脸上的不满溢于言表。
“诶?”
“我现在也觉得很热,倒是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诶?不是你说我还在感冒,不要在这里脱衣服的吗?”
小鱼伸手就要来脱我的衣服,我用她刚才说过的话来延缓了她的动作。
“那就回房里再脱。”
“啊?”
小鱼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抓回房里,将门窗锁紧后朝我靠近。
“感冒会传染的……”
“无所谓啊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