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记住夏目漱石的早期三部曲和晚期三部曲各自是什么才可以……明明能够专门花精力去记住那种东西的人才奇怪。”
一如既往的,我和悠香坐在学校的中庭里,吃着从福利社买来的面包当做午饭。悠香正看着我的国语试卷。
“诶——那我问你,小汐,十年代的三部殿堂轻小说分别是什么?”
“咦?当然是《〇〇神域》、《魔法〇〇目录》和《〇〇的工作》了,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在旁人眼里看来,记不住夏目漱石的三部曲但记得住轻小说殿堂的小汐才奇怪啦。”
……这样的话确实没有办法反驳,我也清楚我只是在迁怒而已。
悠香轻轻叹了口气,把卷子交还给我。
“小汐要是再用功一点的话,成绩会比现在要好很多哦。”
“明明我考到前五十已经够努力了……倒是悠香你一直都在前面啊。”
“毕竟比起小汐,我在念书上花的时间要多很多嘛。对了、今天你被班导的金村老师叫去做进路商谈了对吧?”
“啊、这么说来是这样的。”
班导的金村咲月老师是数学教师,相当年轻,讲课的风格明快易懂,在学生当中很受欢迎。不过,该说是严厉不起来好,还是不愿意对学生太过苛责好,金村老师缺乏管理一个班级必要的威慑力。
悠香托着下巴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
“呐呐、小汐是怎么说的?”
“唔、大概就说了一下以后想要去外县市念大学……吧?”
“外县市啊——”
我并不是不喜欢这座城市冬季寒冷的天气,也并不是嫌这座城市太过偏远。只是,大学或许是我一生之中,唯一能够离开这座城市,到另一个地方短暂生活的机会。只要大学结束了,我大概就还会回到这座城市来吧。
我并不想像父母那样,在这个小岛甚至整个世界上的各个地方四处游荡。
悠香感慨了一下,随即咬了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的说着。
“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跟小汐一起去比较好?”
“以悠香你的成绩,可以去更好一些的大学的。”
“诶——那种事情,我并不太在意啦。”
悠香抬起头,望向教学楼的天台。今天的天气是难得的晴天。
“哈……不过进路商谈,说起来还真是要让自己去想不太想去想的事情呢。”
“嗯、我也这么想。”
漫不经心的答复着悠香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语,我自顾自的继续啃着手中的吐司。
从小到大,和悠香在一起,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小学的时候,我还没有形成如今这样有点别扭的性格,大体来说,还是一边会唱着“一百个朋友之歌”,一边兴冲冲的去和同学交朋友的好孩子。
于是,二年级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就和悠香,以及其他的几个孩子熟悉起来了。小学生的友情从后来回过头看,应该很不值得一提吧。只是在学校里要分组的时候会凑到一起,放学会一起走一小段回家的路这种感觉。等到成长起来,开始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之后,这种自然的、不需要任何话题的伙伴关系就会出现裂痕。
由于父母工作的缘故,小学快结束的时候我搬了一次家。不过很巧的是,那次搬家让我和悠香住的更近而不是更远了。这样的话,如果要上家附近的国中,那自然就要和小学的朋友们分开了。在毕业的时候大家彼此之间说着挽留的话,但也没有太多的伤感。
但总归会有点寂寞的吧。因此在新学校的班上见到一如既往的悠香的时候,我的心情是相当开心的。不知道悠香是怎么看待那时候的我的,但我几乎一天到头都和悠香在一起,也总是到悠香家里去吃饭。
再后来,就是国中二年级的时候,父母终于忙到了几乎从来不呆在家里的程度。为了看家,我也减少了和同学的往来,去悠香家里的机会也变少了。现在想来,现在这种不太亲近他人的性格大姑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吧?独自一人呆在家里,又恰好是思春期,会沉迷到宅的世界里肯定是自然的事情。
不过,尽管开始对悠香变得有点冷淡了,悠香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我需要的时候总是出现在我的身旁。叛逆期难免会和父母吵架。难得父母回家,却因为成绩上的一点小事和爱唠叨的母亲大闹一场后,哭着冲出家门的我恰好遇到了悠香,我被悠香带去了电玩城,随后是卡拉OK,最后是家庭餐厅。回家的时候,和母亲的不愉快已经完全忘干净了。
在那之后,我只要见到悠香,我就会感到无比的放心。
我或许是在把悠香当成方便的朋友来利用。有的时候我也会这样想。所以,一个人生活久了,做饭的水准有所长进之后,我开始请悠香到自己家里来吃饭。不过,虽然想着是要报答平时的关照,但实际上倒不如说我又是在利用悠香来填补我思春期的孤独。
或许我不占用悠香那么多时间的话,悠香会度过更舒服一点的国中生活,或许会谈恋爱吧。
但是我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悠香也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这种事情。两个人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
终于,到了快要考高中的时候,我和悠香的关系才重新恢复平衡。我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不会继续那样过度依赖悠香了。就是在那一阵子,悠香也偶尔会和别的朋友一起去逛街或者吃饭,我才安心下来。现在的悠香也是,虽然在班里和我一样没有太熟悉的对象,但会和棒球的朋友一起行动,比如去看电影之类的。
不过,两个人还是约定好,一起考了同一所高中。为此我在中考之前拼命的学习了好一阵子。
这么想来的话,不管我对悠香的态度怎么变化,悠香对我的态度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变化,总是那样的令人安心和沉稳,又能敏锐的注意到我的心情,对我说出鼓励的话语。
我很难想象没有悠香的生活。
也正因此,面对这样的悠香,隐瞒了北冈同学的事情的我,在心底的某处正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