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而虚幻的泡沫在被刺破时,只用一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
“阿澄,晕车吗?”她搂过我的脑袋,“闭上眼靠着我就好了。”
“嗯...还是晕。”
她揉揉我的脸,把我的头放在大腿上,“那...睡一会吧。”
幽香的萦绕中,睡意包裹了我。
......
我把行李拨到一旁,分给她一杯奶茶,坐了下来。
“许靥,晚上就可以看到荧光海了。”
“嗯,我们都会被美得说不出话吧?”她把头探过来,在吸管上吸了一大口。
我趁机在她嘴侧亲了一下。
“会的。不止荧光海和极光,我还想带你去看长白山,去皇家花园看花。”
她笑着,无言靠在我的肩上。
我们是高铁候车厅一道靓丽的风景,突兀而异美。
......
“阿澄,你要坐哪里?”她把行李箱推进座位顶上的槽里面。
“靠窗户坐吧。”
刚一坐下,我就闭上了眼。
“这么困啊。”我听到她拉开挎包和平板搁在板子上的声音。
“这三天晚上都被你折磨到凌晨,当然困了。”我假装不高兴努了努嘴。
她的发丝碰到我的耳旁,在我脸上舔了一下。
“欸...公共场合不要这样啦。”
她轻笑了两声,“卡-哇-伊。”
古风美人的形象崩塌了。
“日语从一个宋朝人嘴里说起来很奇怪啊。”我忍不住皱眉。
“那...下次不说了。快睡吧,我给你画张画。”
“嗯,我爱你。”
嘴唇上泛起被亲吻的感受,耳边传起了广播的发车提示。
听着列车的呼啸声和笔的“沙沙”声,我很快睡着了。
说来奇怪,坐满了座位的高铁居然没有短视频外放的声音,也没有小孩子大叫的声音。
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是太美好了吗?不不,绝对是我想多了。
......
睡在她身旁从来不做梦的我我做了一场梦。
我梦见了一个窥见了前世的记忆,清明过来后却没有遇见许靥的世界。我知道那是梦,但我如何也醒不过来。最后,我用刀片刺破了胸膛。
......
“你好,前天预定的房间,姓陆。”
“房卡在这,每天中午十二点要重新刷一次。电梯在这边,祝您入住愉快。”
“谢谢。”
我挽起许靥的手,和她向电梯间走去。
情结越来越深了,就连她拉着行李箱在地上滚的声音都让我安心。
“许靥,你饿吗?”
“不怎么饿呢。”
“嗯,我也不饿。我们等下午去大吃一顿海鲜吧。”
到房间了。我们收拾好了行李,检查了一遍摄像头。
她从包里拿出平板,“阿澄,刚刚画了幅你。”
我也坐在床上,“许靥是学美术的吗?刚见到这身打扮就觉得好有艺术气质。”
她打开绘画软件。“忘了。”
平板伸了过来。
特征抓得很明显,虽然容貌被动漫化处理了,幽蓝色的眼睛和一字眉跟我照镜子看到依旧的没有什么区别。
“画得好像啊,色彩好有层次感。不过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啊。”
“因为你睡着了在哭,就画上眼泪了。这幅画就叫《车窗边的泪人》,怎么样?”她合上了平板。
“你还挺会取名。”
我刚想拿手机玩,结果发现她在笑眯眯看着我。“嗯?”
她张开两臂,一下就把我压在床上。
“好可爱,我又想要你了。”她勾起我的衬衫,撩到了脖子上。
“这才白天啊...”我下意识挡住身上。
她用哀求又热切的眼神盯着我。
“好吧...”我把手拿开,慵懒地瘫在床上。
她利索地又脱下我的长裤。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是不是我当晚就得在客栈失身了?”
“嗯,我还要把花茶倒在你这漂亮的锁骨里面喝。”她骑在我身上,一颗一颗解开后背文胸的扣子。
她倒在我身上,手伸向我的身下。
我们纠缠着拥吻在一起。
.......
“我们是不是把妆化得太漂亮了?好多人老往这边看呢。”我送进嘴里一勺炒饭。
“没关系,让他们馋。一想到他们得不到的阿澄每天都被我翻来覆去地玩弄,就有一种自豪感呢。”
“好奇怪的虚荣心。”
她剥完了一只龙虾,放进我的碗里。“吃蟹黄吗?”
“不咋喜欢。”炒饭里的虾仁被我嚼得脆响。
“那我把腿肉弄出来给你吃吧。”
“你真宠我。”我把龙虾切下一半,叉着喂进她嘴里。
“这几天都让你请我,不宠着你哪里像话嘛。”她带着笑容咬掉了龙虾。
......
我们牵着手站在海岬,清凉的陆风从身后扬起我们的发缕。
太阳早已落山,我们被海萤美到失言。
潮涌。一层叠一层黑色的海浪,被荧光菌涂鸦成繁星点点的澄空。水浪拍上礁石,扬起了高高的水花,像打铁花一样,不过是幽蓝而清冷的铁花。溅起的水不再是被海蓝色的繁星点缀,而是化为一整片璀璨的星团,冷艳的光泽在流动,在呼吸,在跳跃。
她把我高高抱起来。一圈,两圈......
“要转晕了。”
她最后吻了我一下,把我放了下来,和我一起躺在地上。
我闭着眼,享受着这份惬意。
“阿澄,你说...现在又涨潮的话,我们会不会全身都走光。”她侧在我身旁。
结果没两秒钟,真的涨潮了,我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湿了个彻底。
我们捧腹大笑起来。
“真好。许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的爱永远不会变质吧。”
她摸着我的脸,“嗯,一定。”
我睁开被打湿的睫毛,看向天空。
斑斓的蓝幕似画卷般铺开,繁漫的星宿如花火般闪烁。
在高山上才能见到的无云的星空啊。
不对,海拔这么低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星空?
积蓄的违和感爆发了。
我们的失忆,陌生的街道,联系不上的亲人,只有我居住的别墅,还有断断续续的场景....
是梦,不是现实。
印证着我的直觉,星空崩陷了,漫天的黑蓝色的碎片在穹顶裂开;大海怒啸着,骇浪席卷了整片沙滩。
......
幽暗的住院房。
“小澄, 你醒了?”
“我这是...”
“你前天突然晕倒了,两天都没醒。你爸妈叫了救护车才把你带到医院来,我今天起得早,想着正好来看看你。”
她去叫护士了。
我遗忘了什么?醒来的一瞬,流逝的是什么?
像流沙,越想铭记,越是散逸,最后连片面的场景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天已经亮了,我却只觉刺骨的深寒。像冬季刚出浴时的落差的寒冷一样。
在护士的询问中,现世的记忆慢慢涌回脑海,仿佛在昏迷中记忆被寄存走了。
刚刚在我床边的是堂姐,程星倚。她比我大一岁,长得很帅,留了一头狼尾女式短发。初三那年寒假回老家的时候,我跟她熟络了起来。我喜欢写百合小说,她喜欢看百合文。我们经常相互分享百合图片,她很喜欢我发给她看的百合小说和不太正经的二创,大概是我文笔真的很好吧。我们也经常聊学校的八卦,时不时也聊一点别的。
我高一那年,她交了一个女朋友,我一直为她打掩护,也经常让她给我撒狗粮。她的家庭不算开明,连她留短发都不赞成,更别说谈女朋友了。
她去年考上了武汉大学,女朋友也考上了一个相距不远的学校,所以在这个城市合租了一个房子。
我刚高考完,同样考进了武汉大学。
今天是2026年8月21号,我昏倒的那天是七夕。
我没谈过恋爱,怎么会对七夕有印象呢?
知道了我醒来了,母亲把我接回了家。父母没有责怪我为高考熬坏了身体还沉迷玩电脑,而是庆祝我平安无事。
.....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的确对现实里的恋爱提不起兴趣。长相讨人喜欢,性格也不恶劣的我习惯了受欢迎,却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过,更别说恋人了。我有耐心,嘴巴严,每个人都喜欢找我倾诉感情或是矛盾,但我却从未有过品味相合的同学,不论是文艺作品还是音乐,没有人真正走进过我的内心。对我有好感的人不计其数。我对性别的要求并不分明,长相能让我喜欢,品行和素质合格的人我都可以接受。但男生们或是不爱干净让我生理厌恶,或是话语粗鄙、兴趣浅显...内在能让我接纳的人都不甚多,而其中外在也优秀的人早就有女友了。长相符合我的审美的女生不算少,可情绪稳定,成熟而明事理的人并不多。而我喜欢、仰慕的女生,往往和我没有交集,或是早早谈了男朋友了。
我早已适应了没有知心朋友和恋人的生活。我有不错的家境和样貌,能有许多人愿意主动跟我交好关系,而我也有丰富的精神世界,这样的生活已经不错了。理想的恋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缘分的。
而从我醒来后开始,我居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合心意了,像是有裂缝的镜子,也像没有上色的线稿,总莫名觉得少了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
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想起了一句话:黑暗并非不能忍受,但曾见过光明而置身于黑暗中是不能忍受的。
.....
“妈,星倚姐说要请我吃冰淇淋,再跟我聊一聊大学,我大概晚上回来。”
“要注意身体啊,你还没恢复好。”
“知道的啦,谢谢妈关心。”
......
和她碰了面,买好了冰淇淋,我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小澄,这两天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怎么不和女友约会,想起来请我吃东西了?”我舀起一勺开心果味冰淇淋。
“她啊,有亲戚结婚,今天去老家了,明天才回来,不然我肯定跟她约会在了。作为堂姐兼学姐,想着腾出时间了正好关照一下你。我把入学要办的东西,比如水卡啊,小程序什么的都总结好发给你了,你记得看。过几天我来帮你搬行李。”
“星倚姐,你人真好,等你办婚礼的时候我要给你当伴娘。”我把冰淇淋向她挪了点。
她把木勺伸向碗里,“结不结得成都是问题呢,我现在都还瞒着爸妈我有女朋友。倒是你,有这么开明的父母,给你这么多生活费,还一点都不介意你看百合,你人也长得这么好看,结果你放着这么好的条件还不谈恋爱。”
“我找不到合适的相互喜欢的嘛。我又不是活在小说里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跟别人两情相悦啊。”
她咽下一大口冰淇淋,“缘分是争取来的。我经常在我吃饭的那个食堂碰见一个美术系的大美女,又高又有气质的。听说她一直是单身呢,你们都没谈过恋爱,又都长这么好看,不是正合适吗?要不你试试追她,我帮你搭桥。”
我拿起冰淇淋上的饼干。“嗯...我会考虑的。话说你怎么这么期待我谈恋爱?”
“你这双蓝眼睛超级漂亮啊,从小学到现在,跟你表白的人还少吗?你一直没谈过,肯定是眼光很高了,我好奇是什么神仙才能得到你的青睐。”
......
七夕之夜的昏迷,起初被我以为是人生中的微不足道的插曲。在我期待着大学生活的这几天里,我并不知道,宿命的红线已经经受了千丝万缕的纠缠与拉扯,而奇迹已经悄然跨越百年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