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过去多久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背叛了美绘姐,选择屈服于这个世界。没办法呀,毕竟血淋淋的事实就在我的面前,让我不得不屈服。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不屈服,美绘姐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
之后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资历、学历都在不断地扩大,一切都理所应当,一切都如家人期望那样。我成为了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存在,是家人的骄傲,是身边人的榜样。但只有我知道,我,早已是一无所有的流浪者了。没了她,哪怕人生按照着别人规划的那样运行,我也不在乎了。直到...
“艾斯特,有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这一天总会到来,这是我在父母规划的轨迹上不可绕过的一步,也是...
“什么事?”
当父亲说出谈谈的时候,就几乎是没有妥协的余地了。但“谈谈”永远比“命令”更残酷,命令是强迫我去做,而谈谈则是强迫我去做的同时,还不准有情绪。所以我选择装傻,希望侥幸逃过一节。
但是奇迹既然不会在美绘姐离开我的时候发生,也不会在现在发生。
“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人你思考怎么样了?”
“什么人?”
“就是那个xx集团的少董。”
装傻在他面前是没用的,父亲也不再含蓄,直接说出了这次“谈谈”的内容。
“我现在还在搞研究,还不想结婚。”
“你已经26岁了,你妈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送你去幼儿园了。而且我问过了,你一个研究刚刚结束,现在正是空闲的时候,趁现在把婚结了正好。”
我拿出了我一直以来用得千疮百孔的挡箭牌,但是这一次父亲很坚决,没有被我轻易糊弄。
“对啊,女儿,人家家庭条件都很好,而且人品都很好,最主要的是你们之前有过十分顺利的合作,你爸爸知道你怕生,特地挑了个这么一个完全符合你条件的人,你就答应了吧。”
我的条件...
母亲用这他们自以为是的“条件”为我挑选了这么一个人。
“他确实不错...但是我不能结婚...”
“为什么?”
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忤逆,他父亲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不悦。
“求你了,女儿从未有过任何请求,唯独这件事请不要逼我...”
之后的情节就变成了父母的“开导”,无果后开始批评教育,扣上态度不好的帽子。
最后...
“啪!”
我被打了...
好久没有经历过疼痛了,让我想起了之前在梦境中被武器贯穿身躯的痛苦以及那个和我一起面对这些的身影。
26岁的我,被打了,我丝毫没有顾及自己成人的脸面,跪下来请求父亲,但是依旧没有用,反而让他更加生气。
母亲拦下了想要继续施加暴力的父亲。
“就是因为你宠着她,她才会这么不懂事理。她从小什么时候被我打过!”
暴力成为了成就,没有暴力对我在父亲眼中变成了对我的宠爱。母亲一边拦着父亲,一边跟我说他只是气昏了头,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我依旧跪着。
“唯独结婚...真的不行。”
在父亲再次要施加暴力的时候,我跑出了家门。
“你要是不同意,就别回来了!”
就这样我被逐出了家门,不,应该说是我将自己逐出了家门。
明明知道不可能不会有这一天,居然还幻想着生活能跳过这一天继续向前。
我...已经结过婚了...在和美绘姐在交换戒指的瞬间,我这辈子已经是美绘姐的人。在回归现实世界的时候,我已经背叛了美绘姐一次。但彼此交换的誓言我绝不会背叛,哪怕她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我在夜空下徘徊,不知道去哪里,眼泪也流不出来。美绘姐消失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能让我流泪的人。回家...一定会面临那个问题,我选择了离家出走。
我没有了家,精神上的流浪者变成物理意义上的流浪者...
///
幸运的是,我之前赚的钱都在自己的银行卡上。父母没想到一直听话的我有一天会这样,所以没有让我将钱交给他们保管。
我开始了旅途,像书中那样开始周游世界,也许在这趟旅途中能有不一样的感受。但我无论到了哪里,都没有觉得美丽。是国内的风景都大同小异吗?我前往了国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但是依旧没有任何触动,也不觉得美丽。我才明白,我的世界早已是灰白色了,没有她存在的世界,怎么可能美丽...
最终我停留在了国家的另一边。这是一个贫困的村庄,我用着仍保留的一些关系,得到了政府的支持,用着自己残留的钱装模作样地在这里建了一所福利院。因为国家的扶持力度比较大,我在这里还过着远远算不上艰苦的日子。
虚荣的我这样能填充一点自己心中空缺的那一部分吗?
我看着镜子里没人给我梳理的散发。不是金色,而是黑色。我永远失去了那头金发,也失去了黑色秀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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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我只是抚养了一些孤儿,后面也开始接收一些孩子进行学龄前教育。在课后也带着孩子们去帮助村里的农活或是搬运一些货物。
“没想到艾斯特老师从大城市来居然能干这么累的活啊~”
“大家都能做的我当然也能做了~外面来的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娇生惯养嘛~”
我谦虚地回复着他们的称赞。实际上如果是普通的从城市中来的女生一定会受不了这种苦,但我在之前如同梦境般的世界经历过更困难的时光,所以这些苦自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就这样,我和村里的人一起生活着,白天带着孩子学习或是娱乐,晚上哄孩子们睡觉,空闲的时候就带孩子们外出实践,有时候还会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的县城看看。日子也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我也逐渐忘了自己曾经的一些过去,直到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寄了过来。是莓女士寄来的。
“见字如面,望一切安好。艾斯特同学...不,现在应该叫艾斯特老师了吧~说实话我想过你会离开,但没想到你会前往山村建立福利院。山村的通讯应该不好,你现在应该不知道研究所已经关闭了,因为总部关于这种仪器的研究触及了一些人伦道德方面的禁忌,已经停止了所有的研究。我和晴也跟着失去了饭碗。对于几年前的事情,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歉意,即便是治病我们也剥夺了你的挚爱。”
挚爱吗...
好久没看到过这个词了,即便如此一看见这个词,那个我记忆深处的身影就会浮现出来。
“所以我和晴决定将之前那台机器送给你,即使弥补不了对你的亏欠,但至少算是对你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现在我和晴要去找新的工作了,等找到后有时间再去看望你~愿你一切安好,在那里能找到新的意义~”
在信封最下方写着“莓&晴”。一旁还有一行备注:“其实我和晴是恋人,所以当时才更理解你。”
曾经的我因同性之间的爱恋而纠结苦恼,如今看见她人承认与同性之间的爱恋却只有羡慕...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类似头盔一样的机器,就和我之前穿戴的一样。是这个东西夺走了我的美绘姐,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迁怒于它将它摔个稀烂,但如今...我将它收了起来。即便毫无意义,它也是美绘姐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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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特老师!艾斯特老师!”
“怎么了?”
我看着眼前跑过来的孩子,微笑着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紫茆最近很不正常哎~就有时候说话很小很低沉和以前一样,有时候就像变了个人行为举止都很暴躁。”
面对孩童口齿不清的描述,我立刻想到了一种情况,赶快跑到了孩子们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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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情况,可以确诊是‘双重人格’了。”
我将紫茆带到了市里的医院,经过诊断,可以确定是双重人格了。
没想到我的一生都和这四个字摆脱不了关系了。
“严重吗?”
“目前看算是比较稳定的那一种,但是有病就得治,老师,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的吧?”
医生笑着和我说着,随后拿出一张治疗同意书。
“如果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我们医院有信心治疗的。”
“我回去再想想...”
“这还用想什么?如果是钱的问题,现在有政策补贴,你完全不用担心的啊!”
不是钱的问题...
我离开了医生的诊室,带着在门外等候的紫茆回到了村里。也许在那个医生眼里我是因为钱的原因不愿意治疗紫茆的吧。
“紫茆,你最近有感到不适吗?”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了问紫茆。
“为什么都这样问我...老师...我怎么了?”
紫茆无辜地看着我,也许在她眼里是她做错了什么我们才这样问她。
“没事,就是你得了一种小病而已,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你说的是‘紫茵’吗?”
原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有第二个人格了,而且还取了名字。
“‘紫茵’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对我而言是除了老师以外的第二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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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拿起放在柜子里的盒子,吹开了上面的灰尘,里面是莓之前寄来的仪器。它依旧完好如初,似乎自从治疗我以后就再也没用过。
我看着它,思考着。它的能力我再了解不过,使用它确实能直接治疗好紫茆。
“有病就得治,老师,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的吧?”
“对我而言是除了老师以外的第二个亲人了...”
我一会拿起,一会放下。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使用这台“治愈机器”。
好纠结...
那晚
紫茆主动找到了我。
“老师...治疗这个病后,‘紫茵’消失吗...”
“孩子,一个身体里只能存在一个人,不然身体会接受不了的~”
“我不!我不要紫茵离开我!”
原本阴沉的紫茆突然爆发了,在情绪失控时突然向我扑了过来。我明白这是紫茵出现了,当然了孩童的攻击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很快便制服了她。她挣扎了片刻,便冷静了下来,随后又变回了紫茆。
“老师...对不起...”
“没事的,刚才是紫茵出现了吗?”
“是的...”
我让紫茆坐好,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从她口中得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孩子们之中形成了小团体,阴沉不爱交流的紫茆便成了被欺凌的对象。因为她过于内向,甚至连告诉我的勇气都没有。在一次次不公平的对待后,紫茵出现了,成为了保护她的‘骑士’。
保护吗...
因为保护而生成的人格...
为什么会这么像...
“老师可以保护你,也不拆散你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老师你说!只要不拆散我和‘紫茵’,我什么惩罚都接受!”
“条件一:你必须和紫茵说以后绝不能使用武力并且说话要心平气和。”
“没问题!我会和她说的!”
“条件二:以后遇到像欺凌这样的问题要及时向我说。”
看着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惩罚的紫茆目瞪口呆的样子,我欣慰一笑。
我当时没有选择,但是她,有选择。
而我在放弃用机器消除“紫茵”后,带着紫茆外出找到了莓和晴。在她们提供的技术和知识下,我成功的将这个机器改造成了能让两个人格自由切换的机器。
“我的天哪,你真的做到了!”
我第一次因为自己是天才而如此庆幸。
之后我整治了孩子之间的风气。而紫茆和紫茵再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仿佛是两个灵魂完全协调了一般。她们成为了公用一句身体的挚友,就像我曾经和美绘姐一样...
“美绘姐...当年没有人给我机会...如今我给了别人机会,算不算是一种救赎呢?”
用孩子来满足自己心中空洞的我,绝对是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我带上了我重做的仪器,试图将曾经的人格唤醒。
没用...
永远消失的人,即便我再天才也无法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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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今年多大了?”
“34了,怎么了?”
“你都这么大了,按照书上说,应该有对象了吧?”
紫茆在吃饭时突然问我,让我差点将喝下的汤吐了出去。
“哪本书规定了我这个年纪必须有对象了...”
“抱歉老师,但我和‘紫茵’都很好奇。所以老师有没有爱人呢?”
爱人吗...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美丽的身影。
我笑着说道:
“我有爱人,一直都有~”
“诶?在哪呢?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她已经...已经...”
我想说什么?想说她已经死了吗?美绘姐确实已经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不是我早已接受的事实了吗?
为什么如今我却说不出口...
“她已经...已经...死...”
滑道嘴边的话语无法说出口,身体的本能在抗拒着说出这句话,我的泪水充盈着我的眼眶。最后...
“啊啊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在孩子们面前大哭了一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这是我失去美绘姐以来第一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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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随着地方的需求,政府将福利院和学校进行了合并,招募了很多老师和我一起执教,学校里的一些工作并非我一个人来完成。同时我曾经积攒下来的财富也逐渐见了底,而我最开始收养的孩子们也要面临着去外地上学的学费难题。我开始进行写作,用着写作和论文赚的钱来支撑他们的求学之路。
为了虚荣做的这个份上的人世界上也只有我吧...
我摸着那颗空洞的心喃喃道。
渐渐地随着我年纪的增大,即便再厉害的大脑也无法阻止身体的衰老。学校的事我几乎全都交给了其他人,好在这批年轻人都比我还要负责任,将学校治理的越来越好。
又过了几年,即便我还没有持拐,别人也能看出我走路都不是很安稳了。
紫茵回来了,据说她在外面已经是人尽皆知大学者了,但她像我曾经那样回到这个山村。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回来,但估计肯定会被她反问我当年为什么来,于是便作罢了。
晚上她找到了我,一边说着感谢我的话,一边说着她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曾经在她眼里我是城里人,现在她成为了我触不可及的外面的人。
“我们最喜欢老师了!”
忘了,不应该称为“她”应该是“她们”。
因为仪器的成功,紫茆和紫茵可以随意进行切换,她们俩争先恐后地和我聊着。其实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无所谓,看着她们能这么和谐的共存,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就像是我和她没有没有实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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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不用...我...咳咳...”
“老师,你就回去吧,我都担任校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放心我吗?”
“好...好吧...”
我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卧室。我吃力地洗了洗脸,看着那已经花白玻璃,映射的事已经苍老的我以及那头更加苍白的白发。
如果美绘姐看到我这副模样会怎样想呢?真是期待呢...
说起来我的人生好像也要完结了呢...
从最开始的没有美绘姐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到缺如今面临着寿终正寝的问题。
“美绘姐...我这一生能让你满意吗...”
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台我改造过的仪器。之后我进行了很多尝试,都无法复原美绘姐的人格,我也就放弃了。
即便如此,今晚我还是想试一试...因为...
今晚应该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晚。
天才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带上了仪器,躺在了床上,启动了仪器,随后闭上了双眼...
///
这里是哪里...
眼前一片漆黑,我掐了掐自己,老化的神经迟缓地向我传来痛觉,看样子这里并非是梦境。
那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正当我感叹人类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的时候,突然世界亮了起来。而站在我面前的身影是...
“阿豚~好久不见啊~”
那黑色的秀发,曼妙的身材,动人的神情,而且只有她会喊我的名称...
“美绘姐...”
我强压着激动的语气,喊出了只有我知道的称呼。
“怎...怎么会...”
“呵呵~见到我很惊讶吗?也是哦?毕竟在你的认知里我已经消失了几十年吧~”
美绘姐依旧像我认识的那样活跃、年轻,做着俏皮的动作,而我已经老态龙钟了。
“我已经这么老了,叫美绘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老吗?没有哦?你看看底下~”
我在美绘姐的示意下往地上看...
嗯?
我站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水面。通过水面的倒影,我看到的不是苍老的身体,也不是苍白或是漆黑的头发,而是...
笔直的身躯,俊俏的脸蛋以及那金色的长发。
“走吧~阿豚~”
美绘姐向我伸出了手。
“下一个世界在等着我们呢~”
我眼含热泪,没有半点犹豫抓住了美绘姐的手。
没错,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但是我们的旅途没有结束。
“这个世界没有遗憾了吧~”
“没有了~”
几十年等待的心酸在此刻化为乌有。我按照美绘姐当时留下的祝(诅)福(咒)活了半个多世纪。
生命的尽头,我们牵着手一起迈向了下一个世界,这一次没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要不要来个久违的重逢吻呢?”
“当然要了~我的永远的爱人~”
——Normal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