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地横躺在阳台的吊床上,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这里为什么会有吊床,说实话这种事情我并不是很想回忆。
眼前是山的颜色,透过毛玻璃材质的护栏,一大片模糊成影的浓重绿色。
我大概没有在做梦,我的睡眠向来是安心到不存在任何事物的程度。
那么现在一定是漂浮在睡梦与清醒的界限上,往昔存在的那些不去思考,不去回忆的东西,不由自主地伴着夏日傍晚的风一齐吹至脸前。
湿热的,宛如呼吸的风。
甚至连它的色彩也仿佛可以看见。
那是过往的一个夏天,记忆里刚刚和余弦认识不久,我对她还抱有着一点戒备。
虽然玩得尽兴,但她提出要去冒险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而小沐依旧是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推着我一路钻进了不知是哪里的院子里。
那时的我们还只是低年级的小学生,周围的芭蕉叶堪堪要将我们遮住。
周围铁树尖锐的模样也有种异样的危险感。
蚊虫飞舞,我见着前面带路的余弦脖子后已经被叮了不少红点。
脚底下被夏季暴雨浇透的松软泥土一踩就凹陷下去。
光线昏暗,只有一点点月光透过月层洒在身上。
小沐仍然是哼着歌,挽着我的手走着。
我却感到一丝担忧,前面这个带路的家伙真的靠谱吗?
假如不是她,普通的女生不会想着出来冒险之类吧。
我对错误很敏感,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方法,错误的路,假如说发生这些,即使不需要结果,本身就难以接受。
不完美的创作我会抹去掉。
不能得到正确的东西不如不去得到评判。
“真的有吗?萤火虫?”
虽然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但是我大声地对她喊道,像是要让声音穿越密林一般。
她听见我的声音,倒显得十分开心,拽起我的手向前跑去,连带着小沐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小沐的脚步用力过头了,踩到了草皮上的一个空泡,鼓起来的草地瞬间瘪了下去,溅起了泥水洒在腿边。
“没事吧?”
我回头问道,在得到回应前却听见了余弦的声音。
“快看!”
余弦拢着一只萤火虫,透过她手的缝隙,发出了清冷的光。
第一次,在书本以外的地方见到这样的东西。
总算离开了灌木与芭蕉组成的迷宫,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带着雨水味道的风扑面而来,眼前的草地边到处是闪烁流动的光斑。
像是风被点缀上了星星的颜色。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不知哪里来的蜻蜓停在了我手上...
抓到了一瓶饮料,本该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却能感觉到被攥得热乎的体温。
似乎是我伸手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这瓶从背后递来的饮料。
我翻个身来,看见了余弦。
“果然没在睡呢。”
“在车上已经睡得够多了。我现在在冥想。”
或者可以称之为睡不着的睡。
“话说余弦你怎么像是被打掉了百分之六十三生命值的僵尸一样。吓我一跳。”
“这么精确的数值是怎么得出来的?”
“脖子的角度。”
余弦像是头快被打掉的僵尸一样歪着头,明明刚下车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落枕就是这样啊。刚刚去食堂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就一下子爆发出来了。顺便一提,是自助餐哦。”
“你这是活该吧。谁叫你要用那种姿势睡觉。”
下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余弦趴在在我胸前,摆着坐位体前屈一样的姿势。
乖乖地往后躺倒不就好了。
对于亲密接触过于执着了吧,难不成皮肤表层有着吸盘之类的东西吗?
“不过阿圆也是呢。刚刚突然跑走,把悠南同学也吓了一大跳...”
“不要让我回想起那些东西啊。”
不久前下了车,停在这个所谓“学习基地”的地方,老师安排我们讨论分组。
想着跟着余弦就好了,余弦便自作主张地找到了悠南她们。
悠南好像也在试着帮宁韵找组员。
“诶?既然这样的话,悠南你也一起加到我们组不就好了,四个人的话,可以凑到最低标准了吧。”
“不过我已经答应了那边的...”
“没事的啦。她们人数不是已经足够了吗?我们这边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啊——宁韵你也比较想和悠南一组的吧?”
突然被提及,宁韵有些没反应过来,立刻点起了头作为应答。
悠南好像也还在犹豫,我对余弦这种半强迫的请求总感觉有些不满。
尤其是她对于这种手段,显得太过得心应手了。
余弦带着悠南去找其他组解释情况了,只留下我和宁韵在原地看着行李。
宁韵远远望着余弦走去的方向,有点感激似的渐渐露出了微笑。
不知为什么,这种时候心情就变得格外差劲起来。
“怎么样?是一起出去玩过的同学,阿圆就会感觉轻松一点吧。”
像是邀功一般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感觉简直像是利用了别人一样,这样的感觉让我有些不爽。
是为了我而做的这些事情,我没法怪罪余弦。
“分到的房间是五楼呢。这里的空气挺清新的呢。”
悠南看着手中带着小牌子的钥匙,一面对我说道。
“啊,不过这么多行李的话。等下还是去找男生他们帮忙好了...”
“我来。”
“诶?怎么了?”
地面上有三个行李箱加两个大的旅行包,我估量了一下,还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悠南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背包抢劫客一样。
“...给我。”
我从悠南的手里拿过行李箱的握把。
不需要去寻求谁的帮助也行。
都怪余弦擅自过来做这做那的。
我接连从地上拿起行李箱,前后都挂上了旅行包,比想象中的重量要沉重许多,说实话,走动起来也很艰难。
“...等等!等一下啦。”
悠南在背后叫到。
只是我不知为何生起了好像是自我惩罚一样的想法,不顾身后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冲了起来。
没有电梯的垃圾建筑物。
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认知到了电梯的好处。
我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五楼去,感觉身上的肌肉都在融化。
随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房间号。
看着带着过量行李的我,周围的同学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里哦!这里!阿圆你怎么搞得像是苦役一样。”
余弦从房间门口探出头来,冲着我招手。
房间的形式像是普通的宿舍,虽然我以前没有住过,但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光照很好,十分明快的基调。
阳台边不知道为什么有着吊床,还摆着几盆绿植。
可是看到这样的房间,不知为什么的好像高兴不起来。
“我累了。”
往吊床上一躺,深呼一口气。
看见我搬来的行李,余弦好像多多少少也理解了现状。
“不到床上休息吗?会着凉的吧。”
“没到会着凉的天气吧。”
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擅长在高处的地方睡觉。
让我感觉晚上的时候会滚落下来,所以不行。
这大概是为什么看见这样的房间时心情高兴不起来的原因吧。
我给自己找了这样的理由。
心中焦躁的部分本来该平息了一点,因为余弦的原因又被搅动了起来。
“所以呢?阿圆刚刚没有睡觉的话,是在想些什么?”
看见了我的表情变化,余弦问道。
“...小沐,要是也在这里的话就好了。”
“他们班的话,好像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地点来着。”
“不是。我稍微有点害怕——和其他人一起生活。”
对余弦说出这样的话,感觉很困难。
余弦慢慢牵起我的手,举到眼前,好像在端详着。
因为太用力抬着行李箱,留下了几道红色的压痕。
我把手往回抽,却被余弦稍稍用力地握住了。
“所以呢?小沐就可以吗?”
“你也...可以。”
只和熟悉的、安全的东西生活在一起。
简直像是把他人当作玩偶一样,这种事情应该不是正确的。
“那就只看着我就好了吧。反正阿圆也已经足够了,在目中无人的程度上。”
“烦死了。”
我甩开余弦的手,向着门外走去。
“是要吃饭对吧。我可是预先把整个基地探索了一遍哦。顺便一提,宁韵说你刚刚路也不知道就埋头往前冲的样子十分英勇哦。”
“所以我说你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