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松软这个词来形容人类,是不是有点奇怪?
但我觉得拿来形容现在的阿圆很合理。
刚刚淋浴完,浑身散发着蒸汽,头发已经被吹干了,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坐在风扇下吹着风。
完全放松的状态,像是发酵完毕的面团。
感觉完全没有戒备心,就算触碰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仔细一想今天确实是累坏了吧,先是在大巴上长途旅行,又固执地一个人搬运了一大堆行李,最后又听教导主任远程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像是被揉搓的面团一样,难怪洗完澡后变成了这样。
一心一意地在盯着一边插着的电热水壶,正发出着呼呼的烧水声。
搞不懂阿圆盯着它的目的。
又或者说只是需要一个盯着看的东西?
我靠在双层床边的梯子,已经换上了睡衣,不过离睡觉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阿圆衬衫下裸露的皮肤,似乎很有诱惑力地散发着香气。
让我很想一口咬上去。
让我想到了以前看到的特技视频,把蛋糕做成各种东西的模样,比如桌子或是手机,但是外观是完全一样的。
眼前这个松软的阿圆,一动也不动,说不定也是什么蛋糕做成的。
我弯过腰来,慢慢贴近了她。
一般来说,以这种距离,她应该要发现了。
我也不好说我内心里在期待她发现还是不发现,但假如没有发现的话,就给她的脖子上留下一个牙印好了。
门开了,去外面使用吹风机后回来的悠南稍稍引起了阿圆的注意。
当然,只是一小会。
“余弦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拉着梯子的踏板,侧身弯腰,像是什么钢管舞者的杂技表演一样。
“哎呀,突然一下腰扭到了。”
总不能说我准备用这样的姿势去咬阿圆一口吧。
“要我给你按摩一下吗?我经常给我妈妈按摩哦。”
“没关系,我可以扭回来的。”
我往回一拉,回弹到了正常状态。
倒是悠南颇为惊异地看着我如此快速地回复过来。
“原来是可以扭回来的吗?”
“这可是特技哦。请勿模仿。”
话说阿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虽然很累,但我觉得她这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也没减少多少。
刚刚教导主任讲话的时候,她也是低着头在打盹的样子。
在第一排做这种事,只能说幸好是远程视频,不会有严厉的老师冲出来对着阿圆指指点点。
不过似乎真的冲出来,阿圆也不会很在意的样子。
啪嗒一声,电热水壶的开关跳回原位,阿圆像是被启动似的一下站起身来。
她的动作真的挺容易吓到别人的。
完全没有给人预备的反应时间。
把热水倒进了水杯里,挂上了一个茶包。
透过玻璃瓶看着茶包缓缓沉浮,像看着水族箱里的金鱼一样。
阿圆扶着膝盖看着。
“阿圆真可爱呢。”
我这么想着。
我的心声难道不小心说出来了?
扭头才发现,是悠南同学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确实呢。这样专注盯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虽然把阿圆可爱的部分展现给所有人很不错,但是我却又觉得她生活中这些旁人所不知道的部分还是让我独享为好。
这样矛盾的想法,其差异的关键点是什么呢?
我觉得是在于有没有存在某种证明。
一件好的东西,假如是完全我所拥有的,那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显摆是挺不错的。
但假如说缺少了什么拥有的证明,被他人的眼光所注视就会让我感到不爽。
阿圆是我的东西。
想要把类似这样的证明摆在表面。
早知道刚刚就咬上一口了。
就像一个人去快餐店,咬过一口的蛋糕,应该就不会有其他人随便拿走。
“我姑且还是听得到你们说话的。”
阿圆转过身来。
“阿圆的姑且用的太多了吧。”
“有吗?我姑且有在克制。话说你刚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怎么啦,可爱不是很好吗?阿圆不想变可爱一点吗?”
“不想。不需要。”
看着这番对话,悠南笑嘻嘻地,在一旁加入对话。
“阿圆和余弦聊天的时候,像姐妹一样呢。”
意识到一旁有人在看着,阿圆稍稍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嘛,大概吧。”
“阿圆是有两个妹妹的哦。”
我在一旁补充着设定。
“真的吗?我一直很羡慕啊,能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姐妹间的相处方式会是什么样的呢?”
“嗯...一般般吧。洗澡时也要像这样轮着用浴室,还挺麻烦的。”
浴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宁韵唱歌的声音,似乎正到兴头上。
“不是非常粘着你吗?就我印象而言。”
“啊...嗯...我觉得,不能作为普通姐妹的参考。”
阿圆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道。
“不过确实呢。阿圆很有姐姐的感觉来着。”
悠南如此表达了肯定。
得到这种肯定,让阿圆很是受用。
“真的吗?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吧。阿圆可是很会撒娇来着呢。”
“不要编出不存在的事迹啊。”
“不过。很温柔吧,还很会照顾人,还会教人学习。”
悠南的一通夸奖让阿圆有些飘飘然了。
明明之前不大起眼,最近却好像被各种人青睐。
据说恋爱后的女性身上的荷尔蒙会发生改变,说不好是这个原因呢。
“不行。阿圆不能随便去给别人当姐姐之类的。”
“我还没说什么呢。”
“是那种吧。阿圆就喜欢那种个子小小的,可爱的,会对你喊着姐姐大人之类的角色吧。这种事我也能做到吧。”
“不。做不到的吧。你不是这种属性的人吧。”
“阿圆觉得我是什么属性的?”
“...嗯,幽灵系吧。”
宝可梦吗?
“...不,虫系吗?”
阿圆捏着下巴纠结了起来。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纠结啊。
宁韵洗完了澡,裹着浴巾推开门来。
平时看不出来,她的身材居然意外地有料。
虽然不如我,但这种时候眼神还是会稍微被吸引过去。
“走啦。站在浴室门口聊天是要做什么啊。”
阿圆拉起我的手往里走去。
“阿圆的话。是不穿睡衣的那一派吗?”
简单和宁韵攀谈了几句,悠南走了几步向着阿圆问道。
“...没什么必要吧。早上起来的话,要是还得换衣服,不是很麻烦吗?”
在场的四个人中,除了阿圆以外,似乎都是睡衣派来着。
阿圆的话,虽然穿睡衣也没问题,但如果不强求的话,就不会刻意去换。
“要换吗?我有带阿圆你的睡衣哦。”
之前留宿的时候,我特意准备了符合阿圆身材的睡衣。
“怪不得感觉你的行李特别重。原来是带满了这些没用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每天的衣服总得带上吧。”
“等等?你准备旅行期间的衣服全存起来带回去洗吗?”
“肯定吧,这里又没有洗衣机,我可不想自己洗——宁韵你也是这样吧?”
我转头问道。
“是这样没错啦。”
果不其然得到了我想听的回答,看上去爱打扮的她,应该不会像阿圆那样旅行期间把衣服洗了晒干再重复穿。
更何况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要多出出风头,换些好看的衣服,这样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
阿圆已经拿出了抱枕,坐在了阳台边的吊床上,使劲坐了坐,感受了一下弹力。
我送她的抱枕,因为装在旅行包里,稍微有些皱巴巴的了。
居然带着这样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我总带些无用的行李。
“阿圆就准备睡了吗?而且还是在吊床上?”
看她喝着睡前的热茶,一手揽着抱枕。
“我还以为会有睡衣女子会呢。”
我眨眨眼睛。
“倒也不是那么困来着。只是到了睡觉时间有种必须要上床的义务感。”
“你是对你的生物钟欠下了什么债款吗?”
“都因为早上叫你啊,搞得我早起了一个多小时。而且女子会都要做些什么啊,就这样聊天吗?”
“我有UNO,要来玩吗?”
边上的宁韵同学插进了对话,从包里翻出了一盒还没开封的UNO。
“是在旅行前特定买的吗?”
悠南接过了牌盒,翻转过来看了看规则。
“三年前就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玩的机会。”
这传家宝一样的牌盒传递到我手中,感觉意义重大。
“阿圆不来玩的话,会辜负别人三年的青春哦。”
“...只是UNO的话。反正我也稍微知道一点规则。”
“总而言之就是相同的数字或颜色可以接着打出,然后打出最后一张牌之前要记得喊UNO。”
我抽出牌盒里的卡牌,里面不知为什么,有着几张空白的卡牌。
“这是?什么?”
宁韵盯着手掌上的空白牌。
“...是广告牌之类的?”
“阿圆的想法太老土啦。”
像是绿皮火车上买的扑克牌,里面会有几张用来打广告的牌。
这种古板的东西应该已经消失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了吧。
“滴上橘子汁或者拿火烤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广告。”
阿圆一本正经地说出了推理小说一样的打广告方式。
“会有人费劲心思为了广告而解谜吗?我觉得这应该是牌坏了之后的备用品吧。”
“有难度的东西才有人去看吧。越是弹到脸上的广告,大家越会想跳过。相反的应该也是一样的。”
“你是在暗示我很烦的意思吗?”
我扯着阿圆麻薯似的的脸蛋。
“又来了,这种自作多情的态度。你是哪里来的牛皮癣广告吗?”
阿圆不甘地回击。
“我觉得,可能是要让我们写些什么上去。因为是空白的。”
宁韵盯了一会手中的牌,突然说道。
“是要写些什么呢?”
悠南的语气像幼师一样。
“自己想到的,卡片效果,之类的。”
“也就是自定义吧。听上去挺有趣的,我们来分头写吧。”
把空白的卡牌分发到了每人的手中,阿圆稍稍思考,转头拿笔写画了起来。
察觉到我的视线,阿圆半侧过身子,掩起正写好的卡牌。
搞什么呢,反正到时候也会看到吧。
看着阿圆表情里微微的一丝坏笑,我觉得她应该写的是那种简单粗暴的、用来坑害他人的卡牌效果。
将牌洗入牌组,这样的感觉很像现在的情况。
不同的人,不同的牌,未知的一面,被洗入同一个牌组。
如果能给牌做个记号,让我一眼就找到阿圆的牌就好了。
不过阿圆本人的话,大概不需要记号我也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
“要来试一试吗?惩罚游戏。”
“由你来提,不会很奇怪吧...”
阿圆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些警惕过度了。
但是也不一定能确定输赢对象吧,不清楚她在警惕些什么。
“一个人赢了之后,手上牌最多的就作为输家——来吃下这个蛋糕。”
“是抹茶千层吗?”
悠南好奇地看向我手里举着的蛋糕盒子。
“是芥末千层来着。”
“...不,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啊。话说什么蛋糕店卖这样的奇怪蛋糕啊。”
“阿圆就已经害怕了吗?”
“我才不会输呢。”
在行李箱搭成的圆桌上,开始了今日的UNO大会。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同的话题,未来如果进入大学的宿舍,恐怕就是这样吧。
“假如阿圆你未来和别人同住的话。会准备怎么样装饰房间呢?”
因为光想着未来的生活了,不自觉地把话题转进到了这里。
玩偶之类的吗?
虽然看上去她很中意我送给她的抱枕,但是用玩偶之类的东西摆满家里,还是很难想象。
“盆栽或是装饰画之类的怎么样?”
悠南像是提建议似的问着。
“...有点麻烦吧,浇水之类的,说不定还会引虫子...”
阿圆一如既往地用最坏思考考虑着,一边打出一张特殊的牌,一边变色,一边把手上同种颜色的牌全部打了出去,手上的牌就立刻削减了下来。
“这是我写的!”
悠南声明着这张牌的所属。
“不过你真的不准备在未来的家里放些自己的东西吗?”
听见我的声音,阿圆继续漫不经心地理着手上的牌。
“生活用品什么的,还是会放的啦。那些就足够了吧。”
“一眼就看出是代表着阿圆的东西,如果我回来的话,发现没有这样的东西,我说不定会感到有点寂寞...”
阿圆捏着纸牌的手指有点顿住了。
“...你寂寞什么的,和我没有关系吧。”
“我们现在的话,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伙伴嘛~”
无力反驳,她只是有些不甘情愿的将最后一张牌打出。
“我赢了,你还是快惩罚游戏吧。”
“阿圆不会是忘记了什么吧...哼哼,你忘记了哦,UNO。”
“都怪你一直说话,分散我注意力。”
阿圆皱了皱眉头,按照规则重新补牌。
这时候,总算等到了看上去是阿圆写的牌——简单粗暴地写着+10,笔迹也像阿圆一样,笔画很重,潦潦草草。
果断地把这张+10用在了阿圆自己头上。
正如意料之中的那样,阿圆成为了第一轮的败者。
“那么,请享用吧。”
拿着勺子的阿圆露出一副艰难的表情。
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凑近了过去,动了动鼻子。
一口咬下,眼角边泌出了几滴眼泪。
她接过宁韵帮忙递来的茶杯,对着蛋糕露出了颇具攻击性的眼神。
“让我也来尝尝吧。”
“...为什么...?”
阿圆吐着舌头,说话也有点口吃不清。
因为刺激性的味道,她面色微红,有种煽情的意味。
“我好像还挺擅长吃辣来着,而且,这不是好不容易买到的珍品嘛。我还是想尝尝味道的,你也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另一个没有对她说的理由。
总感觉阿圆咬过一口的蛋糕,变得更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