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turm 于 2011-1-25 00:05 编辑
峥嵘之山,和风之海
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王?
——因为从来没有想成为王,所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么?”眼前的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手撩了撩额前的垂发。“果然像是皋嵘说的话。”
“我的话,想要试一试。”对方突然按住了皋嵘的肩膀。
“什么?”
“意外的迟钝的话,是当不了好冢宰的阿?”对方笑道:“我的话,想成为王!”那绿色的双目,漂亮得好像在火中燃烧着的绿松石,带着鲜红的暖光。
到底为什么要背负那么悲惨的命运呢?永生不死的怪物,好像遭受诅咒一样的王,不能失败,不能回头,连动摇和疑惑的心情都不能有的…..恶魔。
“不是开玩笑的哦,已经卖掉了封田,也雇好了家生和刚氏。”
“啊,要孤注一掷么?”
“皋嵘——太久了。”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低下头去,但是将肩膀紧紧地绷着。“因为是州侯的缘故,所以暂时不会受到妖魔的攻击。可是没有领民的话,也没有州侯存在的必要。所以,拜托!”
自己笑着回答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抱有成王的决心那又怎么样?尸块和内脏又不会染上王气。被妖魔啃食的话,还是会流血,会害怕,终究不过是肉块。
庆国的舒觉,可是坐在父亲的旅店里,就有麒麟飞过黄海而来呢。
皋嵘坐在店铺前的小竹椅上,环着胸懒洋洋地打着盹。
晨光初露,西边天际还是暗沉沉的,东边却是一大片次第展开的朱红浓云。
“请问…..”来人穿着长及脚髁的玄色描金纹大兜,她将兜帽除下,露出一双闪着微妙紫晶光泽的眼睛,晨风约微扬起了她的长发,浓烈的晨光撒落在她一侧的脸颊上。掖掖鬓角,她不疾不徐地问道“有什么吃的么?”
“黍粥,面饼和红薯之类的要多少有多少,”皋嵘懒懒地站起来“米饭的话,已经没有了。普通的蔬菜和渍橘子之类的总还是有些。要吃肉的话,就要多加些钱。”
“给杉本,”她歉意的笑笑,退开一步,指了指站在身后,一脸警惕神色的短发女子。“弄一些吃的吧。我只要清水就好。”
这个人修长的手指从大兜里露出来,那莹雪般的肤色被村的越发苍白,隐约带着些病态,但偏偏又说不出来似的毫无违和感。
台甫大人,金咒镯露出来了哟,真是意外的天真和不谙世事呢。
这就是麒麟啊,皋嵘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将掺好肉末的简单酱面和清水递上,皋嵘重新坐下凝视着天际发呆。
“哟,皋嵘!”恒桄穿着州师的戎服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用餐的两人,动一动眉尖,方才选一张桌子坐下,搓了搓手。
“老样子么?”皋嵘问道。
“老样子。”恒桄点点头。“当了一夜的值,来点热的暖暖手。”
皋嵘背转身子,舀了一大勺热粥,又加了一颗卤蛋递给她。
恒桄接过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大口喝去一半,才道:“听说了么?予王退位了。”
这时候,其他的师士三三两两的进来,不大的店铺立刻忙碌起来,恒桄也停止了说话,低头一口一口地将粥喝完。
店里充满了食物的香起混着师士们相互高声谈笑和餐具移动碰撞的声音,热闹极了。
等声音差不多隐去了,恒桄才站起来把空碗给她,然后望着染着黄尘的苍空,近乎感叹地说道:“才只有六年,连第一山都没有翻过去。”
皋嵘忙着将手中的碗碟浸到木桶中,问言淡淡地嗯了声。“死掉了么?”
“白雉叫了。”
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停,皋嵘看到台甫带着那个叫作杉本的年轻女子步下台阶,轻轻地朝她们两人施了一礼,向街道另一头走去 “倒可怜了那只鸟。”
“养在宫中,锦衣玉食就为了这一刻,换作我等,只怕也是肯的吧 。”恒桄笑一笑,在她身边的台阶坐下,顺手摘一束草叶,刁在口里。“你怎么看?”
“鸟么?用来红烧,加点酱葱,味道想来不错。本 就是野鸡来着。”
恒桄抿着唇笑起来,笑得眼睛也弯作一弯新月:“先生,我说的可是予王舒荣。”
“——了不起的女人。”
“还有呢?”
将碗叠好,皋嵘抬起头来,嘲讽道:“你是想听——果然是王,发疯起来也和常人不同之类的么,还是这就是麒麟选择成为王的人之器量,巨大到不惜毁灭一国之运?”
远处穿着大兜的女子,微微地斜斜身子,然后有紫金的微光一闪而逝。
“毕竟是千金小姐阿。”恒桄揉揉鼻尖,咬一咬口中的青草,为那淡淡的苦味皱皱眉头。“我只是奇怪,她的台甫怎么没有告诉她,像她那样做,失道之后一样不能在一起嘛。”
远方的人影已经消失,阳光的淡影铺在黄土上,行人有气无力的行走着。
“这就是麒麟的慈悲啊,阿桄。”
怜悯对方的心意,了解使对方陷入如此境地的人是自己,选择对方成为王的人是自己,所以残忍的话也好,苛责的话也好都无法说出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慈悲,因此宫女们所的悲吟,被妖魔杀戮无辜者的鲜血,还有百姓们死于天灾后留下来腐烂的尸体,全部因为“一人”的慈悲被抹煞掉了。
麒麟的慈悲——这种东西就像是被廉价绸缎装饰的次品瓷器一样,易碎和浅薄。
麒麟这种生物没有存在的理由。
“皋嵘不要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啦。”恒桄做了一个鬼脸。
“分明是讨厌。”
恒桄摆出一付我都了解的表情,拍拍皋嵘的肩。
“反倒是你,那么喜欢的话,自己去蓬山捕一头怎么样?”皋嵘将手中的抹布折好,擦擦冒着微汗的额头,冷笑着道:“反正也撑不久了,恒桄说不定还赶得上下一次升山。”
将手中的草叶丢掉,恒桄背着手站起来,她站在阳光的逆影里,扬着眉毛低着头定定的看着皋嵘,低声道:“太久了 ,如果月溪能够成功的话,那么在这里,也不需要那样的王。”
记忆和现实重叠起来。
死别生离,百年时光幻化成烈火之余烬,最后再凝成黄土,变成这漫漫烟尘。
“河西附近出现了杵隗,皋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将手搭在剑柄上,恒桄抬起头,挺直了身体,铠甲和剑鞘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王需要一些人潜入庆支持予王的妹妹,顺利的话,能搞到冬器。”
沉默片刻,皋嵘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个卖早点的商贩罢了。”
恒桄想笑笑似地动动嘴角,垂下眼帘,掩起她漂亮的淡金色瞳仁,终于道:“‘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她顿了顿才道“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正是闾胥您教给我的。”
闾胥嘛?
苦笑了一下,皋嵘道:“已经没有里民了,哪里还有什么闾胥。”
站立半晌,恒桄点点头,默然转身离去。
皋嵘抬头看看天,日头却似已至晌午,直透出惨白色的威光来,照在浮尘上。黄色的尘埃在车轮和行人的脚下沉沉地扬起后又落下。
缓慢而悠长的浮尘起伏突然被一群孩子们的嬉闹声打破了。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年轻人在街上跑跳着。
“先生先生,那是什么呀?!”
“哇,骑兽!”
“这是猛极”年轻人摸摸孩子的头,有些腼腆地向骑兽的主人抱歉地一笑。
“这有什么,我家也有猛极。”
“哈哈,你家的猛极才这么这么小,哪有那么漂亮!”
“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你看,你看淋了蔗糖的渍橘子!”
“哇~”五个孩子齐声大喊。
年轻人朝皋嵘走来,他搔搔脸颊道:“抱歉,孩子们第一次到午寮这样的大城来。”他摸一摸手中的钱币,“要五份渍橘子。”
“没关系,闾胥。”皋嵘善意地笑笑,将渍橘子递给他。
“哎?”年轻人看看手中渍橘子,又搔搔脸颊。
“买五份,送一份。”
“噢”年轻人似乎有些了然的笑了起来,回转身,招呼孩子们说:“来,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一小孩们嘻笑着叫了,纷纷跑进店里,坐到桌子边。
“先生先生,她为什么要叫你闾胥阿?”
“哼哼,大笨蛋。”
“谁是大笨蛋啊!”
“先生上次教《地官》的时候,你打瞌睡了吧?!”
“没关系,”年轻人把渍橘子放到桌上,“先生再讲一遍。文王对地官长司徒说,”他顿一顿才接着道:“你要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爱;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賙。”
“闾呢,就是你们大家,胥呢,就是长者和有才智的人。合起来意思就是,喜欢和照顾你们的大人啊。”
“噢噢。”
孩子们吃的兴高采烈,皋嵘轻轻地在嘴角边勾起一抹微笑,垂下头,在手中的面饼上加了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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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皋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去么?(女王状)
恒桄:为什...什么呢?(缩)
皋嵘:你觉得在大街上就乱喊要“造反”的人可能成功么?
恒桄:.....
跑去PPG翻到一个纪念《十二国记》的帖子,就去温了以前看时匆匆跳过的前5话——结果,完全被击中萌点。
塙和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TAT
于是决定要把塙麟从渣王的魔爪下拯救出来。
真的写起来难免有错漏的地方,(比如食物什么,我实在拿不准里面有没有番薯西红柿之类的)请大家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