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極短篇】且聽風吟. (單篇完)

作者:翎
更新时间:2010-12-19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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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翎 于 2010-12-19 09:56 编辑


前言。


唔,會寫這篇,純粹是因為校刊的字數不足,社師請我寫一篇三千字左右的文章補齊。

可是…當我把它呈給社師的時候,她看完了,表示:

「這太跳Tone,妳有沒有這種感覺?太老了…

並不是說妳寫的不好,而是,這庸俗的世代,有時候需要一點庸俗的作品」

…還說我是「年輕身體裡裝著老靈魂」(死)


至於靈感來源,或許是電影《風聲》吧。

它讓我愛上特務系列。XD

飄著淡淡百合香(?),可是主軸不是在百合。況且,

基本設定上兩人也只是情同姐妹而已。


上了高中滿意的作品少了,這篇算是少數幾個異類。

嗯,至少,我很喜歡它。

希望你們亦然。:)



--



時間是抗戰後期,地點在天府之國重慶。


那黑濛濛的地牢關著一名無名英雄。

無可否認地--抗戰能夠結束,能夠完美地打完,

她的貢獻,絕對不得忽視。


而今,當衣錦還鄉的功臣,瞬間淪為階下囚。


風還吹著,但情勢早已不同。

那颯颯冷風,依舊,讓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


且聽風吟。




「妳可曾認真聽過風聲?」


她轉身,駱駝牌香菸在指縫中火紅。隔著道道鐵竿,後頭的是狼狽的另一人,棕色的雙眼無神,不屑地瞄著。

「哪有這等閒情逸致。」那人輕聲回道。牢裡雖嫌昏暗,從語調仍能知道是個女人。「救國都來不及,聽什麼風吹雨打。」


「是麼。」牢外的她從風口望去,一輪明月高掛。「那很美的。只可惜再也聽不到了──要不我錄成了給妳燒去罷?」


沒有回話。


她靜默許久,從懷裡掏出一包香菸和火柴,扔進牢房。「喏。沒菸,怎吟得出好詩。」

半晌而後,她嘆口氣,「詠晨,妳……真是在本田底下工作?」


「詠晨」站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鐵竿旁,腳鐐拖在冰冷石地上,鏗啷作響。

「若連妳崔曉恩也認為我是漢奸,那可真是大大冤枉啊。」她拾起香菸,點燃。

「誰曉得呢。他們就是闖了我家,搜索一番,沒過半月,直接逮我到這兒關著。冤枉什麼,喊了上千上萬遍,誰聽?一關就是幾輪春秋。」


詠晨稍作歇息以後,用著微啞的嗓子,又說:「現在可好,『組織』不打算救我了。政府的刑令已下,再過不久,回去杭州,就解脫啦。」

輕佻的語調中,卻顯無奈。「也挺好的不是。」她聳聳肩,苦笑。


曉恩聽得一愣一愣,未察覺菸已燃盡,倏地被菸灰燙傷,食指落了個傷口。「妳怎還是這麼傻啊。」

旁邊的詠晨笑笑,「妳可是要接我位置的人。精明些吧。」


她執起曉恩的手,不語。良久,才開口道:「……加油。」


另個人看了看她,視線又轉往她的雙眼。眼裡儘是說不完的哀傷和些許的期望。

「妳也是。」曉恩說,「撐著。別讓他們把妳打倒了。」


詠晨予她一個莞爾。「用不著妳說。」


「……我真把妳當姊姊看。」曉恩語帶哽咽,低下頭,用瀏海掩飾早已盈眶的淚水。「但我怎也想不透,想不透我倆怎會是這樣離別的。」


「妳我作的都是危險事。」詠晨的語調變得溫柔,似乎是想安撫眼前的後輩。

「幹這行的總是要有心理準備。我非好勝之人,要不此刻,早已逃了。曉恩,記得,當妳哪天累了、不想作了的話,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別給組織找到。這話兒,她說得輕、說得細,曉恩聽得不很清楚。

抬頭一望,那人卻早已退到牆邊。月色照著她,竟是何等的脫俗。


「快走。」


語畢,她的嘴角依舊上揚著。像是鼓勵,又像是忘懷一切的笑。


曉恩就這麼離開地牢。詠晨坐著,幾日來未曾食過什麼正式的食物,使得她的臉龐更加消瘦。

菸盒裡還有三隻菸,她屈指算算,大概也沒多少時候能抽了。


「……漂泊自死生,何處……可安身。」她靠著牆,幽暗的地牢,除去火燭以外,再沒有其他光線。

月給烏雲遮著了,想必又將是一場大雨。獄卒站在門外,漫不經心。「沙鷗得擇枝,落葉須歸根。」


她只嘆現在沒筆沒紙。


苦笑一聲,挨著牆,沉沉睡去。




作一個特務,白詠晨早有死於非命的準備。起先按著「老大」的指示,潛伏於汪精衛日偽政府中;

沒想到抗戰結束,一瞬間她從功臣成了階下囚。漢奸這名,扣得深,毫無辦法駁斥,再怎麼樣她確實曾任日軍秘書。


適者才能生存。既以遭到冠罪,組織沒有理由再留下她,縱使她的能力如此優異。

於是,她就這麼被放棄。終究只是個棋子而已。


白詠晨生於素有天堂之名的杭州,依著她的意思,行刑也在家鄉郊外一處刑場。

幸虧父母雙亡,親戚離散,要不,這等罪名可是羞辱了白家──那個世世代代都是間諜,都幹危險事的家庭。


她在牢裡想,掐指算算業已入冬。去年此時,她還在南京笑著呢。飲酒作樂,從而獲取一些情報,無論有無用處的。

寒風刺骨,單薄的衣物裹了又裹,卻沒什麼用處。還有五天就要行刑,大概明天一早,就會被送往杭州。


逃不逃都無所謂了。放不下心的,就是甫踏入這行不久的後輩崔曉恩。

她把她當妹妹看待,把一切絕活知識都交給那孩子,包括組織的行事風格,還有如何討好高層軍官之類。有時候,真覺得曉恩是另個她。


「再怎想都沒用。」她仰頭,口中竄出灰煙,撲往佈滿蜘蛛網的天花板。「哎……燦爛卻是,近黃昏吶。不曉得杭州現在成什麼樣子。」


回去,必將受撻伐。漢奸漢奸,兩字唸來,竟是刻骨銘心。


窗外風聲呼呼作響,她忽然想起曉恩來訪時說的那句話。

『妳可曾認真聽過風聲?』──她瞪著冉冉上升的煙,又是低吟:「莫聽穿林打葉聲。」


越聽越惱,越聽越怒。雨滴芭蕉或風嘯竹林,她向來不聽的。緣由是,聽久更覺得像是槍林彈雨,甚至流民哀嘆。

可那也是抗戰時的事兒。現在,一切靜了,再沒有戰亂、沒有災難,大不了……亦隨這天下靜著吧。她想。


卻不知怎地,臘月的風,聽來又是哀悽。從那小小窗口鑽進牢房的,是風、是痛,也是遙不可及的夢,平天下的夢。

四季流轉,春秋輪換,暮色依舊蒼茫。風在心裡彷若嘆息,重重如浪,捲去一切思緒。


「暖酒歸故鄉。」又是一笑。




她緘默,望著北京的方向。獄卒感到怪異,隨口一問:「我說,妳向東去,何故北望?」

順著她的視線,倒也沒什麼奇特之處。


詠晨聳聳肩,「混帳們住那兒,死了,才曉得從何處尋仇。」說罷,點燃倒數第二根香菸。

獄卒自知不該再問,摸摸膀子,便不再說話。


從重慶沿江而下,到杭州正好是良辰吉日,除夕夜哪,歸鄉團圓。她藉此安慰自己──

身旁那人則是眉頭深鎖,未有一絲愉悅。上告「老大」不知多少次,崔曉恩仍然無法拯救前輩,只得偷偷隨行。


「甭在思考了,我的命是挽不回的,重點在妳能不能保全這命。」

詠晨咳了兩聲,這幾天她染上輕微的風寒,喉嚨總覺得卡著什麼。「要明白妳的命,還加我的上去。妳啊,別再作這行。過幾天就離開罷,逃到對頭也好。」


「生命的花朵是為自己綻放的──」「將死之人就閉嘴。」


嘿,這女娃兒反我了。她挑眉,看著曉恩,又驚又喜,就等下句話的出現。「誰想理妳的命啊,我正想怎麼逃呢!」


詠晨呵呵一笑,「隨妳。」她撥開垂下的長髮,長吁。

「行刑那天記得來看我怎麼死的,然後,帶瓶上好的紹興祭我。」俄而又道:「一樽還酹江月。」


「妳都不求生的?」曉恩無奈地看她,「簡直像是早知道自己會死一樣。」


「我說,既一度享有此生,豈有不滅之理?」

她扔去燃盡的菸蒂,「我輩終將似浮雲消逝於黃昏之中,既然如此,早死晚死,又有何差。況且,老大的意思,擺明就是要我別求能得到什麼幫助啊。」


另一人的眼神像在說「妳大可逃跑」,她迴避了,沒有再說話。


約莫幾分以後,她又啟口:「有首歌兒叫《敦盛》。日本鬼子的。」

倚著甲板的欄杆,她眼望四周綠樹。「很好聽。可以去請人唱唱。」


而曉恩沒有回話。江風伴隨哀愁,颯颯流淌。




她跪在刑場上。黃土飛揚,四周無人,唯獨曉恩在旁。

一個漢奸的死居然可以如此寧靜,受刑的她也不禁為之驚訝。


五位狙擊手已經擺好架勢。


於是舉槍、扣板機,五顆子彈一次往她的左心射去。砰地一聲,響徹雲霄。

血緩緩從傷口處流下,沿著純白色的衣裳,染紅。全程不過短短幾分鐘。


空著的香菸盒掉落。一名狙擊手向曉恩一頷首,她深吸一口氣,走入刑場。

那人就這麼死去。背著永不得洗刷的冤名。


她拾起香菸盒,才發現上頭用筆畫著摩斯電碼。趁著狙擊手不注意,她放入口袋。「就這樣吧。」她說,「我……屍體由我帶回去。」


「長官」從屋裡徐徐走來。他上下端詳曉恩以後,莞爾。「辛苦了。」


她對他搖搖頭,忍了許久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骨灰她帶到臺灣去。早已洞悉情勢般,她沒有向老大道別,直接搭上當晚的船隻,連夜奔往寶島。

果不其然,沒多久國共內戰爆發,組織遭到解放軍抄去,除她之外,所有人不是被處以極刑,就是行蹤不明。


事過境遷。


她再也不年輕了,過往如雲煙散去。唯一僅記的,就只有那從容就義的模樣,和那串電碼。嫁給一個商人之後,生活無憂,卻總少了點什麼。


詠晨最愛的紹興她年年都喝,祭她也祭往昔。破爛的香菸盒,裡外都寫滿扭曲的電碼,一字一句都是那人拖著沉重的罪軀,仔細記下來的。


「 家國之感情,我白詠晨看得最重。

別人說我愚蠢無知,罵我漢奸叛國,都無所謂。

我就只求愛我的人、我愛的人懂我。

望妳也懂,曉恩。中國是得逃的,海棠葉再守不住了。

讀到它,相信業已多年以後。而我肯定也不過一片灰土。

記住,若傷心了、惱了怒了煩了,且聽風吟。

為妳。                      」


她放下菸盒,望窗外一看。繁榮市街仍然,卻早不是那熟悉的家。


而,風聲依舊迴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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