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聊斋改编四《仁珍传》

作者:sydney
更新时间:2012-01-15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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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郡王生,字心斋,本宦裔,然家中落无衣食业,终日烦忧无所泄,惟对妻女疾言厉色,酒酣之余动辄拳脚,妻女万般苦楚,惟忍气吞声。


一日,王生酩酊醉归,秽语不断,继而欲行非君子之方,其女仁珍霍然而起,矗立其母身前,默然以身挡王生铁掌,倏尔委顿在地,若无声息,其母范氏嚎啕大哭。王生亦骇然,悔之不及。


仁珍年方十三,郡内风俗,年未十五而亡即为夭折,俗称夭折之子,按例不得入土,亦不可入家族之地,以草席掩盖弃于荒野即可。


鸡鸣三遍,天明即哓,王生负仁珍去往乱葬岗。行至半途,劲后突有细微呼吸呻吟声。王生惴惴然止步,其声不可闻,行进之时,其声复现。王生腿软扑倒在地,草席散开,东方鱼肚白漫天,王生喘息定惊之余,忽骇绝屏息,呆愣失语。


当红日既出,天光大亮,王生亲见仁珍睁睛,缓缓坐起,四顾而后定睛王生。


死而复生,大体是鬼神作怪。王生毛骨悚然,唯有以头抢地,连喊“饶命!”汗透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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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内南城繁华之地,临街有虞氏绸缎庄,门面甚小,其后便是居所之地。主人早逝,孀妻夏氏并弱子小思,另小婢一人,糊口之余,小有盈余。


一日小婢从外采买归来,兴致勃勃言及郡内近日趣事一桩。那王生素日东游西窜,不务正业,衣食皆赖妻女针黹度日,兼且脾性暴躁,动辄迁怒,郡内知名,人称败家王。夏氏每听闻不觉叹息,哀怜王生妻女艰难。


岂料数日前王生忽转性,据知情人语,宛有惧内,尤畏其女仁珍。闻说王生正辗转借贷,欲出外作贾,重振家业。


岂非守得云开见月明?夏氏莞尔,为范氏幸甚。夏氏与范氏不过谋面之交,每隔数日,便将数幅针黹于夏氏庄内寄卖,甚少言语,神色凄苦。


小婢方入内备早膳,突遥指南街,“曹操到也。”那边厢范氏姗姗而来,身边另有少女,正是仁珍,顾盼自然,仁珍年少正美,未尝露面人前,街畔之人不禁注目,仁珍毫不见羞涩之态,其大方鼎然,众人倒不敢再细看。


夏氏凝目细看,仁珍绰约可爱,秀丽无端惹人怜。范氏母女此来有事与夏氏商议,欲试做新式成衣寄卖,衣材寄望夏氏支持。夏氏立时慨然应诺。未发一语的仁珍不禁出声,“何速答?”


夏氏与仁珍对视,一时不及答言,范氏言夏氏有女孟尝之风,急人所难,郡内知名,颇为人敬重,故虽是孀居,地痞无赖也不敢前来滋事。


此后半年,新衣渐大卖,兼且男女老少款式皆有,郡内之民多喜爱,求而不得。初始,仁珍与范氏亲送至夏氏庄内,后便只有仁珍一人。再后仁珍便居留庄内,与夏氏新佣裁衣同作。夏氏每谓小婢,钦羡范氏有女若仁珍,心灵手巧不说,举止端庄大方,言谈温柔,听其言辞,也是知书达理之辈。


小婢直言戏曰:夫人好不贪心,夫人闺女难做,还充闺中好友!


夏氏愕然失笑,小婢一语中的。


倏忽又半年,秋去冬来,年关将至,王生空手而归。此行买卖顺利,惜归途遇寇,九死一生,百金全失,破衣烂衫而归。王生作贾之资五十金,均贷自富室黄氏,闻王生归,上门索债。


王生无计可施。黄氏使人告之,可以仁珍作妾,折债之外,仍以五十金作聘。王生心动,归家与范氏商议,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仁珍无二话。且范氏性软,料也不敢多言。岂料范氏一反常态,以手指王生额,泪泣曰:吾家虽贫,固簪缨之胄。彼以执鞭发迹,何敢遂媵吾女!况仁珍固有婿,汝何得擅作主!


先是时,王生之父与同郡傅孝廉甚善,约定两孙若为男女,即可论婚。后孝廉官于闽,年余而卒,家人不得归,音耗遂绝。


范氏言及此,王生无言以对,素性旧态复萌,不归家不管事。黄氏日日着人索债,范氏苦不堪言,不得已求两弟哀怜,不得而归。


且说夏氏数日不见仁珍上门,心中担忧,遣小婢出外打听。知悉个中原委,心中已有决断,与小婢登范氏门,称不忍见仁珍为人作妾,供人驱使,愿倾尽所有,筹措五十金供范氏度急,日后可以针黹缓缓归还。


范氏感激涕零。仁珍亦无声垂泪。夏氏遂以三日为约。归来筹思:虽有薄蓄,头面首饰可质押,然五十金亦复大难,唯有典质绸缎庄。三日之期将满,五十金之数仍不足,夏氏又使小婢假诸其母,始足其数。当是晚,置床头而眠。


至夜有盗穴壁以火入,夏觉,睨之,见一人臂跨短刀,状貌凶恶。大惧,不敢作声,伪为睡者。盗近箱,意将发扃。回顾,夏枕边有裹物,探身攫去,就灯解视;乃入腰橐,不复胠箧而去。夏乃起呼。家中唯一小婢,隔墙呼邻,邻人集而盗已远。夏乃对灯啜泣,思无脸面见范氏母女,见婢睡熟,乃引带自经于棂间。幸小婢惊醒救下,慰天无绝人之路,明日报官,希冀可获盗贼,得索金归。


夏氏遭盗,举郡皆闻。范氏大哭,“天绝我也!”


黄氏又遣人逼债,称再宽泛三日,三日之后花轿上门。范氏意欲寻死,终不忍弃儿女而去。翌日早起,仁珍已引带自经,无声无息,死去已久。范氏茫茫然心智顿失,又哭又笑,也不准人发丧,疯癫之态,人皆避之。


此际,王生醉生梦死,毫不知情。黄氏徒叹可惜,此时倒也不急索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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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冬雷震震,霹雳大作,暴雨倾盆。郡内无赖马大狂呼有鬼,手舞足蹈于雷雨中,雷光闪过,轰然倒地。马妻不及忧伤,喃喃曰报应。众人颇觉怪异,里保诘问,马妻躲闪不答,遂报官。盗贼大白于世,皆马大闻夏氏措金,盗心遂起。


至此五十金完璧归赵。夏氏意兴阑珊,仍遣小婢送金至范氏偿债。


彼时正除夕之夜,雷雨大作。守岁昏昏之余,夏氏闻叩门之声,惊起,隔扉问之。女曰:“我纫针耳。”夏骇为鬼,呼邻媪诘之,知其复活,喜内入室。


仁珍自言:“愿从夫人服役,不复归矣。”


夏曰:“得无谓我损金为买婢耶?汝逝后,债已代偿,可勿见猜。”

仁珍益感泣,愿以母事。夏不允,仁珍其志甚坚,曰:“儿能操作,亦不坐食。”夏氏无计反驳,天明告范。范氏先不见仁珍尸,神智略清醒,后闻仁珍复生,大喜急至。


母女相见,哭失声。促膝密谈,亦从女意,即以属夏。范去,夏强送仁珍归。


翌日王生自负女来,委诸门内而去。夏见惊问,始知其故,遂亦安之。仁珍纺绩缝纫,勤劳臻至。夏偶病剧,女昼夜给役。见夏不食亦不食;面上时有啼痕,向人曰:“夏有万一,我誓不复生!”


夏病愈,始解颜为欢。夏闻流涕,曰:“但得一女如仁珍亦足矣。”


居二年,仁珍益长,惠美无双。夏氏思为仁珍择婿,谋与范氏,范氏曰:“女在君家,婚姻惟君所命。”此言出,问名者趾错于门,夏氏为拣富室。黄氏亦遣媒来。夏氏恶其为富不仁,力却之。然千挑万选,一时不得其人。


其时王生出负贩未归,黄以不得于夏,亦托作贾,迹王所在,设馔相邀,更复助以资本,渐渍习洽。因自言其子慧以自媒。王感其情,又仰其富,遂与订盟。


既归诣夏,夏氏闻王所言不悦,呼女出,告以情。女佛然曰:“债主,吾仇也!以我事仇,但有一死!”


王无颜,托人告黄以冯氏之盟。黄怒曰:“女姓王,不姓夏。何得背盟!”遂控于邑宰,夏氏慷慨陈词,曰:“王某以女付夏,固言婚嫁不复预闻,黄氏不过杯酒之谈耳。”


宰不能断,将惟女愿从之。黄又以金赂官,求其左袒,以此月余不决。


一日有探花北上,公车过东昌,栖于驿馆,访亲探友。盖探花姓傅,即仁珍襁褓定亲人也。入闽籍,十八已探花矣,娶业师太师之女为妻。闻仁珍之事,归来与老母闲谈,其母忆旧约,感慨万端,嘱探花择机相助,如若仁珍所愿,可履旧约,暂且做小,待他日进京,陈情朝廷,讨封诰加身,两妻不论大小。


是日当官覆审,傅投刺谒宰,其案始销。然仁珍疾言斥探花失约,致令宦裔之后,为卑微之妾。今婚书作废,仁珍不欲再嫁,惟奉侍夏氏终老,他日夏氏百年,仁珍便削发为尼,再不入红尘。


探花闻言生愧。众人听其言甚坚,非儿戏气愤之语,心中叹服。


夏氏亦无可如何。安乐居数年,夏氏大病,卧床不起,半月而卒。仁珍哀哀痛苦,忍痛抚养夏氏子小思,使读书,十六得入邑庠。郡内书香之家慕仁珍之名,不计小思家贫,愿以女妻之。


先时,仁珍带发修行。及至小思成家,仁珍移居城外尼庵,不日无疾而终。此时距夏氏魂归之日,恰恰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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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女主名字聊斋原名“纫针”,原故事有三不合理之处,于是改编了一下。改完自己一瞧,唔,仁珍好似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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