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wkey 于 2013-2-6 00:13 编辑

雨下著。

水滴被重力悠成長線，萬縷千絲織成一道冰寒徹骨的厚幕，從遠方一路覆蓋過來，直到籠罩了整個山區。

「明娜、好好休息，不要亂動。艾莉卡、你在這看著明娜，我去前面探路。」

在哈特曼入伍以來便長相左右的戰友以她一貫的作風仔細叮嚀後，便帶著具現化的使魔，踏著自初識便未曾改變的堅定步伐没入雨中，留下她和另一名負傷的戰友在大樹下，隔著半透明的水幕守候。

雨水聞起來濕且冷，挾帶著一股草與泥土的氣味。

涼颼颼的。哈特曼打了個噴嚏，像條小狗般甩甩頭，抖落一群水珠，想甩掉如蚤子般附在髮上和身上的潮黏。

雲翳自昨夜便開始堆疊，使今晨不見分毫日光，指揮部卻依然決定維持原訂作戰計畫，由機械化航空步兵護送滿載物資的運輸機群前往前線。戰況正如沙盤推演，當她們飛越多爾卡德地區時，遭遇蜂擁而上的異型軍機群。但預料之外的是，她們今天被擊墜了。

雨正好選在她們迫降後傾落，雨水與寒氣不停進逼，冷冽潮濕的液體綿密細緻地暈染充斥每一個角落，使天地間彷彿純淨地不存在雨之外的事物，她們跋涉許久方勉強於一株高大喬木下尋得庇護所。

哈特曼搔了搔潮濕的髮絲，希望這場雨能早點停止。

她並不是討厭雨的人。

雨日有種特別的寧靜，從前在JG52時，雨雪偶爾會帶來休暇，讓她們擁有戰爭中少許的平靜時光。每逢這樣的日子，哈特曼總喜歡窩在休息室爐火前的沙發上，在那兒喝熱巧克力，聽火舌舔著木材的輕柔細碎聲響，和老師一起看特露特跟伯爵吵架。那個時候周圍總感覺起來很暖和、很舒服，戰爭跟異型軍都在很遠很遠的雨外，時間和空間近乎停滯，安穩地有如紀錄美好時光的泛黃老照片，全世界的爭執彷彿只剩下卡爾斯蘭的軍人該不該熟識方圓十公里內的所有女性。

哈特曼樂於雨日的寧靜，不過當自己處在雨中時，一切就不是那麼溫柔詩意了。這場雨遲滯了異型軍的攻擊，為她們掙得一線生機，卻也同時替她們帶來麻煩。

「明娜、你還好嗎？」哈特曼詢問身旁的戰友。

「比剛才好一些了，謝謝你、Frau。」紅髮魔女帶著淡淡微笑回答。

哈特曼皺起眉頭，靠坐在樹幹旁的威爾克，呼吸短淺而急促，身體狀況很顯然不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好一點＂。

威爾克於六小時前的戰鬥中遭敵軍擊中，在疼痛尚未傳達至腦部之際，第二道光束隨即重創她的飛行腳。雖然BF-109的結構不若有打火機之稱的零戰脆弱，正面直擊依然讓它瞬間喪失飛行能力，所幸哈特曼趕在第三四五六七八道光束撕裂她們的指揮官之前，將威爾克拖離漆黑妖異的包圍圈。

然而，即便是聲名卓著的艾利卡．哈特曼，要在數十架異型軍的包圍之下，帶著無法行動的同袍全身而退，也絕非易事。雖然戰友們已竭力掩護，哈特曼的飛行腳仍然在扛著威爾克撤離戰場的過程中遭異型軍擊中，多虧她的固有魔法，她們方得以乘著冒黑煙的飛行腳勉強平安迫降。然後才在雨中和找她們找得全身狼狽，看起來非常「不卡爾斯蘭軍人」的巴克霍隆會合。

左臂被光速掠過的傷口受到感染，使威爾克從數小時前就一直發著低燒，但若不是威爾克憑著自身的固有魔法及機敏，以毫釐之差避開要害，使得艷紅光束僅僅掠過身側，現在的威爾克恐怕早已獲得金質戰傷獎章與軍銜連晉兩級的榮耀。

冰冷的雨水從枝葉的縫隙落下，打在哈特曼沾了血跡的黑色夾克上。大雨綿密無期，冰冽的雨水讓初夏的山林瞬如凜秋。老樹濃密的枝葉庇護了兩名魔女，為疲憊的她們擋去不少恣肆的雨水，但帶著寒氣的水滴仍不時穿過枝葉的空隙，打在兩人的髮上、身上、軍服上，一點一滴地奪走她們的體溫。太陽快下山了。哈特曼看著毫無停止跡象的雨勢皺起眉頭。

入夜以後氣溫會再降低，若是再繼續待在雨中，事情可就不妙了，她暗自憂慮。

哈特曼將威爾克的柔麗紅髮撥開，用軍服的袖子輕輕擦拭威爾克那不知被雨水抑或汗水沾染的面頰，她很喜歡威爾克，喜歡賴著她，喜歡聽她唱歌，喜歡讓她寵溺地摸摸頭，因為有威爾克在，才使這場戰爭中的很多景況稍微使人可以忍受。

哈特曼希望獨自前去探勘地形的巴克霍隆能帶回好消息。

「難得有機會讓艾莉卡照顧呢。」威爾克半開玩笑地說。

「對我來說，還是讓明娜跟特露特來照顧我比較好。」哈特曼嘟起臉，佯裝不耐的回應。

威爾克先是被哈特曼的表情逗得輕笑，然後摸摸她的頭，溫和地開口。「特露特很快就回來了。」

難怪最近部隊裡威爾克少校有讀心術的傳言甚囂塵上，哈特曼嘆息，無論情況多麼艱險窒礙，威爾克總是那個安撫大家的人。她和巴克霍隆向來深欽她們這位摯友的細心和智慧，而且她也喜歡威爾克這次的猜測，所以哈特曼露出笑容。

「說的也是。」

就算沒有什麼收穫，只要特露特回來了，一切就沒問題了。

哈特曼、巴克霍隆、威爾克三個人在一起，沒有克服不了的難關。從喀爾巴阡山到利巴烏，從卡爾斯蘭到高盧，她們一直這樣走過來了，也會這樣走下去。這不僅是她們的信念，也是一直以來的事實。

就在哈特曼把巴克霍隆留給她們的MG42挪向雨水較少之處時，林中深處透出波音達的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