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横渠 于 2012-5-14 23:05 编辑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时节,西湖上,两抹身影随着木船晃晃悠悠而来。
“君木,明年这个时候还来西湖泛舟可好?”赵慕愚满是期盼地看着眼前人。
沈君木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正是赵慕愚最爱的模样。当是时,天高云淡,水光潋滟,湖风过时,心旷神怡,俗世的喧嚣抛诸脑后,一切恰到好处。不知何故,赵慕愚内心却渐渐涌起难以言喻的苦楚,一阵阵随之而来的悲痛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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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30!”
“28230!起来了!”
赵慕愚猛然惊醒,面庞尤自挂着泪水,刚才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28230是赵慕愚在老虎桥监狱的新代号,据说很多犯人在狱中的头一夜根本无法入眠,她却已是三入山门,时隔上次入狱也不过四年。这次被抓,她本有准备,自身的处境早已置之度外,一心挂念的只有沈君木。
赵慕愚挣扎着从铺子上坐起,默默抹去眼泪,穿戴整齐。牢门打开后,她被一名别着盒子枪的武警押送去审讯室。这座看守所习惯在当晚初审新来的犯人,一如五年前。沉寂的监狱内,开闭牢门、钥匙哗哗哗的声音颇为刺耳,周围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甚至听不到人翻身的动静。赵慕愚从容地穿过走廊进入大院,外面正下着小雨,风过时院落旁的梧桐叶哗哗作响,不时有雨滴落在她身上,有几滴顺着脖子滑下,冰凉透骨。
第一次因参与“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被关进这座监狱的时候,赵慕愚不过二八年华,国民党倒行逆施的行为激起社会各界一致谴责,那时还有爱护她的亲人、师友在外奔走呼号,想方设法营救她出狱。年少气盛的她内心燃烧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激情,做好了把牢底坐穿的准备。而如今,父亲已殁,母亲随大哥远走台湾;当年的师友多被打成右派,自此断了联系,剩下的也早已噤若寒喧,形同陌路。去年路遇一大学同窗,不及招呼,对方见她竟如见洪水猛兽,掉头而去。想及此事,赵慕愚嘴角扯出一个讽刺又无奈的笑,转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地,只不过当年她代表着正义与进步的力量,现下怕是要成为“千夫”所指……
赵慕愚遵照着身后武警发出的指令左转右拐,很快来到了审讯室,里面坐着两位女警。年长的那位约莫四十多岁,身形略显富态,看上去颇为和善;年轻的大概刚从学校毕业,未脱稚气,长得较为白净。赵慕愚进屋落座后,审讯就正式开始了,年长的应该是审判员,边翻着材料边提问,年轻的则埋头记录着。
“姓名?”
“赵慕愚。”
“出生年月?”
“1930年12月。”
“民族?”
“汉。”
“籍贯?”
“浙江慈溪。”
“家庭成分?”
“旧官僚。”——赵慕愚看见审讯员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被捕前所在单位?”
“南京市第四女子中学。”
“学历?”
“本科。”
“家庭成员?他们的年龄职业政治面貌?”
“父亲赵训恩,48年过世,曾任旧政府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等职;母亲和长兄已去台湾。”——对方的眉头皱起来了。
“主要社会关系?他们的职业、政治面貌?”
“1957年后皆已断绝来往。”
“个人履历?”
“1930年出生于南京,1945年入汇文女子中学,1948年考入原国立中央大学。1952年至南京市第四女子中学工作,1957年至新疆塘格木农场劳动改造,1960年返回原单位养病至今。”
“婚姻状况?”
“未婚。”
“下面开始交待你的问题。《星火》这个反动刊物是谁发起的?”
“是我。”
“其他还有谁也参与了?”
“没有了。”
审判员一声冷笑:“没有了?刘清、孙蔚然、张一鸣的名都在刊物上印着呢!提醒你一次:如实交待,才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
“沈君木呢?她有没有参与?”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赵慕愚的心跳都像慢了一拍,嘴上却咬得死死的:“她与此事无关,完全不知情。”
“死鸭子嘴倔,有人揭发你们关系亲密,经常秘密交谈,形迹可疑。”
君木,千怕万怕恐怕还是要连累你了,赵慕愚暗忖,内心的痛苦草一般蔓延滋长,迅速挤占了整个心窝。眼前浮浅的却是沈君木一贯淡然的样子,似乎在说“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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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结构、剧情、文笔等各方面可能都有欠缺,若有人看的话,欢迎拍砖指正。进度也许会比较慢,自己动笔写了,才发觉写字真是耗费精力的一件事啊……
主要涉及三个时间段,大体是抗日战争结束至蒋败退台湾,解放初至1957年反右,终于1966年文革爆发。文章涉及的主要政治运动、人物、地名、时间等,大体遵照史实,但细节上有出入。譬如,《星火》刊物及所谓的反革命集团属确有其事,但主创人员主要为兰州大学及北京大学的学生,和南京第四女子中学没有一毛钱关系,文中如此这般张冠李戴之处会不少。
先发上来,怕热情一过,会胎死腹中,懒人伤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