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ydney 于 2013-1-10 22:31 编辑
各位好,我叫武大郎,今年16岁,今年开始在县里牢房当差,最大的爱好是听故事,喜欢稀奇古怪的事情,因为牢房里实在太没趣了。
每天我都要固定巡逻牢房两趟,这种例行差事,比我资历老的人,我刚开始当差,他们就丢给我去做,自己则聚在差房里喝酒赌博取乐。我很高兴地接受了安排,我认为牢房里关押的人都有点奇怪,有机会看到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结果我却相当的失望。大部分牢房里的家伙和我在街上看到的流浪乞丐没什么不同,他们大多双眼无神,像死人一样随便躺在地上。我说是大部分,是因为有一个例外。
我渐渐地往牢房最深处走,两边的牢房里已经空了,走到最底端的一间,我停了下来。这里便关着让我感到好奇的人,一个头发蓬乱的叫阿满的女人,
据前辈们说,这间最深处的牢房是用来关押最暴力危险的人物的,远离别的房间,也牢固许多,里面的人插翅难逃。但是我并不觉得阿满很危险,从一开始,我就认为阿满很奇特,她身上一定有着很有趣的故事。前辈们对阿满只用丑婆娘来代称,我没近距离看过阿满的脸,因为阿满总是固定靠墙坐在同样的地方,从不移动,至少是我看见的时候,狭小的天井里光线透过,阿满便坐在满室昏暗中唯一的亮光中。
丑不丑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我自己,个子又矮,长得也不好看,邻居们都说我将来娶不到媳妇儿。我才不管这么多,我只要有好玩的故事听,能吃饱喝足就行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阿满很亲切,大概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惺惺相惜那种感觉吧。我并不害怕阿满,总是坐在门外的长凳上和她说话,哪怕一开始阿满并不搭理我。
事实上我对阿满的感觉是对的,阿满终于跟我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冷淡,听不出感情。然而我还是高兴,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阿满,最开心的是,阿满和我达成了协议,如果我给她提供一些需要的小东西,比如笔墨纸等,她就给我讲故事听,有趣的江湖世界的故事,侠客们意气飞扬的故事。
阿满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个嬉笑不羁的年轻男人,潇洒地在江湖上闯荡,遇到很多人和事。每次阿满的故事总是停留在很关键的地方,听得我心直痒痒,巴不得时间可以过得快点,赶紧开始巡逻。
我在牢房外头坐下,听到动静,阿满懒懒地开口了,“上次说到哪里了?”
“你说他突然被人追杀了——”我赶紧回答,因为想着主人公的安危,我昨晚上都没睡好。
“啊,对……追杀……”阿满低声地开始故事。然而没多久,故事便被打断了,通道的另一端传来前辈们叫我过去的声音。我失望地赶紧快步跑回去,只见兄弟们押着一个短发的人费劲地站在原地,因为那人一直在挣扎,不停地大声咒骂。
“我犯了什么罪啊!把我关起来!你们会遭报应的,天打雷劈!”那人纤细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我目瞪口呆,居然是一个女人,泼辣的怪女人。
“你就认命吧!”老大板着脸走到女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
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挺硬气,她脖子一梗,“莫名其妙把人抓起来,还有王法吗?就算是县太爷,也不能随便抓一个弱女子,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女人说话像蹦豆子一样,最后的名字三个字听不清楚,我听成了花尼姑。前辈们哄堂大笑起来,有的笑得前仰后合,老大竭力维持着脸上的严肃,“哼,王法抓的就是你这样私跑的不守戒律的尼姑!啊——”
老大突然发出惨呼,捂着下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颤抖着手指,“你……你这个疯婆娘……”
“没口德的臭男人!活该!”女人高傲地抬起下巴,不屑一顾地看也不看可怜的老大,好像怕脏了自己的眼睛,然而我清楚地看见,刚才她可是毫不留情地抬脚就朝老大下腹踹去。被踢中那样脆弱的地方,一定痛不欲生吧,我同情地看着老大。
“该死的臭婆娘!”火爆性子的老大气急败坏地吩咐着,“给我把她关到最里面的牢房里!你奶奶的,疯女人怎么那么多!凑一堆关一起好了!”
这个在大街上冲撞了县太爷的女人被丢到了大牢里,然后要和阿满关到一起了。大约三年前到任的县太爷是有名的正统道德人士,见不得任何伤风败俗的人事,只能说这个女人倒霉撞上了严谨的县太爷了,肯定会先被关上几天,至于什么时候放出去,就要看县太爷还想不想得起来了。不过我从经验来看,以县太爷的性格,肯定早忘记了这种搅乱了他正统思维的肮脏女人了吧。
老大是说阿满也是疯女人吗?我首先想到了这一点,然后才想到如果有陌生人进入,那么和阿满说话就不方便了,最重要的是,阿满不会再说故事了。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啊,我垂头丧气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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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们说,大约三年前,阿满被关了进来,理由也是冲撞了县太爷,至今还没被放出去。到底怎么冲撞了县太爷的,都关了三年还不够吗?
我的问题引得众人诡异的笑了。“像刚才老大一样,县太爷也被袭击了。你说这么严重的罪行,县太爷会饶了她吗?”
大概只有县太爷卸任,或者遇上大赦,天降横祸的阿满才可能逃脱牢笼了。前辈们嘻嘻哈哈地议论着,说阿满倒霉,不过这是她的命,谁叫她跑到大街上撞到县太爷这样的人呢,要是好好地呆在一边不就没事了,这样也算是她自作自受了。
不过阿满这样的人,出去以后又会怎样呢?我认为她并没有亲人,我来了以后,没有任何人来看过阿满。说不定牢房反而是更安全的地方呢,对阿满来说。万一阿满被释放的话,她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收留她,她只要给我讲故事就好了,不过,别人会不会说闲话呢?
啊,我好像想远了,想得也太多了,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再次巡逻的时候,阿满果然不说话了,然而偌大的牢房里,却失去了清净,新关进来的那个泼辣女人花尼姑,暂且就这么叫吧,她像我当初一样,很努力地想和阿满说上话,叽叽喳喳的有点聒噪。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我每次都假装目不斜视地走过。
梅雨季节到了,记忆中从没下过那么大、那么久的雨,牢房里愈发潮湿,有的地方年久失修,开始漏雨。
“喂,稻草都发潮了,能不能换一下?”有一天巡逻时,花尼姑走到门口向我提出要求。
“过几天不就干了。”我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那么还不如干脆拒绝她。但是我会尝试跟老大说一声,不过我估计说了也没用。
“会闹出人命啊,你们也不管?”背后花尼姑依然没有放弃,我装作没有听到,越走越远。第二天巡逻的时候,花尼姑心情很不好地骂我没良心,我照样当做没听到,好男不跟女斗,圣贤们这样说过。第三天我一出现,花尼姑便扑到门口,黑亮的眼睛里冒着火,“喂,矮个子,真的要闹出人命了,你们也不管吗?里面的那个女人发烧了!”
被叫做矮个子,一再提醒身高的缺陷,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她说阿满生病了,我没办法不当回事。可是花尼姑说得对,县牢是不管犯人的生死的,生死有命,死了让家人收尸,或者丢到乱葬岗胡乱盖上一层薄土也就够了。
“我下午来的时候带药过来。”我跑到医馆里花钱开了一副伤寒药,让药童煎好带走。等阿满好了,一定要让她讲更多故事才行。
阿满一连病了好几天,烧一直没有退下去,意识不清。然而我也帮不上忙,花尼姑这个女人倒是心不坏,我巡逻的时候,总是看见她在照顾阿满,虽然和阿满并不认识,她却愿意用身体帮阿满取暖。她一定也累坏了,有一次巡逻的时候她和阿满靠在一起睡着了,我都担心她也病倒了。
阿满那样冷淡的人,病好以后,阿满会怎样对待花尼姑呢?一定拉不下脸面吧,有恩于自己的人,总不能冷眼相对。从过往交谈的只言片语来看,我认为阿满是恩怨分明的人,不会将恩仇报。那么的话,阿满和花尼姑会成为朋友吧,那样至少就不寂寞了。
梅雨季节过去,阿满终于恢复了健康。炎热的夏天到来,我巡逻的时候,会看到花尼姑依然聒噪地和阿满说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阿满只是偶尔回几句。
我对阿满没有讲完的故事依然念念不忘,到底主人公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后怎么样了?还有他带着的那个漂亮小姑娘还活着吗?
蝉鸣声愈加热闹,我也焦躁起来。或许只有等阿满出狱以后,我才有机会听到故事吧。
然后三年任满,县太爷终于卸任升迁到别的地方了,但是高兴的县太爷将大牢里的人一干人等都忘了。新官上任前,因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阿满和花尼姑这样并没有重罪的人便被放了出去。
“喂,故事还没说完呢。”逮着机会,我问阿满故事的结尾。
“那个男人最终被人救了,然而后来还是死了,我想应该死得很惨。”阿满低声地说着。
“那么中毒的小姑娘呢?”
“不知道。她被男人的故人带走了,不知道是否活了下来。”
“为什么男人会被追杀呢?这不是故事,其实是真的,对吗?”我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真正故事里的主人公不会那么凄惨,故事里的主角总是无往不胜,有着老天爷赐予的绝好运气。被追杀也总能死里逃生,然后继续逍遥。
“因为传言说他知道巨大的财宝所在。”阿满瞟了我一眼,“有着荒唐理由的悲剧故事,可惜不是大团圆结局,你可满意?”
“小满,你在哪里?”远处传来花尼姑独特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满微微地皱了一下眉,转身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以后怎么打算?”我忍不住追了两步。
阿满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花尼姑出现在另一端,极为自然地挽住阿满的肩膀,隐约听到两人像是吵嘴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那是我所不熟悉的阿满。两人并肩走出了大牢,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或许她们两人会去浪迹天下寻找宝藏吧,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很快甩了甩了头,将这无稽的想法丢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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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一个楔子吧,请与系列一配合食用,之后会补全整篇,照例不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