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區，CVL甲組第四名球隊Dreams的宿舍。

時值八月的盛夏，CVL也進行暑休，讓路給為期一個月的世界女排大獎賽。在學校也為暑假的這段期間，留守組的球手有了一點空閒，可以處理自己的事務，又或爭取休息，備戰九月開始的下半季賽事。

Dreams宿舍五樓，鞠妤翻了個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黑色的直髮灑在肩間。

床畔的茶几旁，南曉琳聽見身後床上的動靜，立刻回過身來。「妤，你醒啦？」

「嗯，早安，琳。」鞠妤揉揉眼睛，伸出手來，與南曉琳溫暖的右手相握。「現在幾點了？」

「才五點半，時間還早。」南曉琳會意地道，「今晚我造飯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要緊。」

「唔，我睡了兩小時嗎？」鞠妤側頭。對南曉琳煮飯的建議，她倒是識相地接受，以免又被戀人嘮叼自己逞強操勞，不愛惜身體。「食材和白米也有，琳請隨意使用吧……嗯，你剛才在做甚麼？」

「在看你的書。」南曉琳稍稍側身，讓鞠妤看見几上的大部頭甜品製作書。「這不是法國藍帶課程的教科書嗎？還是英文原版的；想不到你連這麼專業的書也有。」

「我在二手書店看見的。這本書真的很有用啊！很多我以前想不通的問題，在書中也有解答。」鞠妤道，「後來我再去那店，把同系列的其餘兩本也買下來了，是講肉類煎烤和燉煮式料理的。琳要看嗎？」

南曉琳微笑，摸摸鞠妤的頭：「我剛才快速翻過了，下次再有問題，再問你借來參考吧？」

「好。」鞠妤也笑著點頭，下了床，坐到南曉琳身畔的坐墊上，與戀人相偎接吻。

今天早上訓練三小時。之前留守組舉行極限訓練，今天是回復期的第三天；這年的極限夏訓，自己的狀態比往年都好，總算沒有再嘔吐又或病發暈倒場上。但三小時的密集訓練下來，今天也覺得不太舒服，便打電話請週末休假的琳來宿舍接她。本來是打算回琳的家的，但怡小姐和琳商量下來，覺得還是不要舟車勞頓較佳，她們便回到宿舍來，吃了遲來的簡便午餐後，自己便休息補眠。

這樣的行程改變是常有的事；琳也很習慣留在宿舍房間內，她自己會隨身攜帶一些正在開發的小玩意，也會自己找事情做，即使鞠妤自己睡覺，也可以安心，不用特地招待戀人。

南曉琳以右手摟著鞠妤的身子，左手順便拿起几上隨意擱放的鯊魚型髮夾，把玩起來。

「啊，這是我一直沒有在用的夾子。」鞠妤連忙道，「本來是做給Claire，打算當生日禮物的；但鋪布時出了錯，賣相不好；本來想要修補的，結果還是沒有弄，一直拖到現在。」

南曉琳捧著髮夾，果然發現有缺口的部份，雪紡布料都皺起來了，形狀不甚完美。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捏著鯊魚髮夾打開，又合起來。「我倒是看不太出來有甚麼問題；只是鯊魚髮夾，這個名字改得還真貼切。」

「是呀，而且很方便。」鞠妤笑道，「頭髮一抓一夾就盤起來了，也不像髮簪固定那樣會扯痛頭皮。」

「我從中學開始便剪短髮，倒是沒用過這種東西。」南曉琳道，「從開口這角度看，真的很像鯊魚的嘴巴呢，還有尖牙呢。」

「不過這種是手創品用的，不算很功能性。」鞠妤笑道，看著南曉琳拿著鯊魚髮夾一張一合的樣子，「有一種素面款式，是裏面也加上倒勾齒的，可以把頭髮抓得更緊。」

南曉琳笑了，環著戀人的溫暖身子：「這還真巧啊！妤知道嗎？有些種類的鯊魚還真的有內倒齒生長，方便牠們咬住獵物不放的。」

鞠妤點頭；她看過相關的動物紀錄片，雖然不太記得品種的名字，但那種把獵物咬得血肉模糊的畫面，令人印象深刻。

南曉琳笑了笑，摸摸鞠妤的頭，又以左手打開鯊魚髮夾，夾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被鯊魚咬了，哎呀！就像這個樣子對吧？」

「噗嚇！」鞠妤大笑出聲，差點鬆手掉了手上的水瓶。「有這麼隨意的鯊魚嗎？還只咬手指？傻曉琳。」

南曉琳鬆開夾手指的鯊魚髮夾，笑著揉揉鞠妤的髮：「你笑出來了，那就好了呢。就只是搏君一笑而已嘛。」

鞠妤笑著點頭。她明白，主治自己心臟問題的楚真醫師和怡姊也切切吩咐自己要保持心情輕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琳因此常常想法子逗自己笑，讓自己的心情放鬆，放下緊張的訓練、比賽和公關流程，消除壓力。「謝謝你，琳。」

「謝我甚麼？是謝這個嗎？」南曉琳眨了眨眼，故意問道，又把鯊魚髮夾夾在頭頂。髮夾夾不穩削薄的短髮，有點搖搖欲墜。

「噗！」鞠妤笑得彎了腰，指著南曉琳抗議：「別這樣啊！我都沒有辦法好好說話了！」

「那就不必說了。」南曉琳微笑道，伸手按住鞠妤的後腦，讓戀人的眼神直望自己，「我做的事能讓你開心，是我的榮幸。這種道謝的說話，不必總是說的，嗯？相比起來，我還比較想聽你說別的東西。」

「傻曉琳。」鞠妤動容的笑了，雙手捧上南曉琳已經回白了點的臉頰，與戀人溫柔接吻。「我愛你。」

「乖。」南曉琳揉揉鞠妤腦後的長髮，「我也愛你。」

鞠妤滿足地笑了，靠到南曉琳的肩間，安心地閉上眼睛。

「再睡一會吧？」南曉琳柔聲道。

「嗯，不過睡太多也不好，唔……我眠一下，琳再叫醒我好嗎？就這樣……」鞠妤的聲音慵懶，漸漸地低了下去。

南曉琳輕撫戀人的背；相握的手感受到鞠妤回復穩定的脈搏。護著懷中心愛的人，她轉頭，看著几子一角擱放的平板電腦。

距離2029年夏休的『那件事』，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年。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騷擾妤。沒有人知道那人是死了心，還是別有企圖，還是終於找到一些比較有意義的事情做；但既然之後也沒有任何騷擾事件發生，她們便安心過自己的日子。

到了2029年十月的下半年賽季，Dreams作客長春香河的那場比賽，妤也順利地撐過了。當然，那時候有秦知華小姐在，隊中也毋需妤一個人獨挑大樑。賽季完結後，緊接著又有智珏堂兄之遺腹女被素玉表姊收養（小遙音）的事，佟氏也安然渡過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關。難關過後又是CVL開季，妤四處征戰，自己也受佟氏保安所派遣，從事CVL各隊場館因為聯賽賽例修改、必須進行的一些保安提升工作。一轉眼間，也到了八月的盛夏，CVL夏休的日子。

直到昨天，在報紙商業版的一角，報導了練氏二房之女練靜漪已經接受家族企業中的職位，以遙控方式管理長春市的東北分部的消息。

練氏在東北有納米載體工廠和各種業務。長春一帶接近俄羅斯、撫順一帶臨近南韓，交通也相當方便，較寒冷氣候也相當有利於納米機器的生產。在2028年練氏的納米載體工廠從上海遷至撫順後，東北地區便成為練氏其中一個重要據點。這次練靜漪首次參與管理家族企業，等同把納米機器業務攬在手中；這樣便變成練靜漪與微處理電子部件業務（主力在南方生產）的妹妹練雪漪分庭抗禮的局面。

有傳練家二老打算放出管理權給下一代；一些老臣子年屆六十，也有退休的打算。第二代最後會是誰掌控練氏，尚在未知之數，又或是形成姊妹兩人共治也說不定。暫時練靜漪和練雪漪姊妹仍未結婚，所以狀況仍相對簡單。

有傳練靜漪是為父母所逼，終於還是要參與家族企業；又有傳聞這是為了追回張綺紗（又或是追回妤？）的行為。亦有小道消息說練靜漪是出於對妹妹的忌妒而採取行動。真正動機是甚麼無人知道。無論如何，看情況練靜漪應該會在長春落腳了。擔上家族企業的責任後，成為真正的公眾人物，她大概也沒有本錢再年少輕狂了，甚至有可能從CVL退役。這麼一來，妤應該可以真正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了吧？

南曉琳輕呼口氣，把商界的那些風風雨雨和萬般思緒給拋到腦後。

無論之後變成怎樣，她也會守護妤。妤這麼溫柔、這麼善良，身體又不好，不適合上流社會的這些紛紛擾擾。或許自己也不適合吧？所以，她們才甘於平淡，過著像現在這樣低調而幸福的小日子。

她會守護妤，一直像現在這樣，寧靜而幸福地過下去。

這就是經歷了富家爭鬥、又經歷過腥風血雨，27歲的南曉琳，以後所渴望渡過的生活。

「琳？怎麼了嗎？」

南曉琳低頭，望向懷中睜開眼睛的鞠妤。「怎麼醒了呢？沒甚麼啊，我在想一些事情。」

鞠妤點頭，撐起身來，嘴唇印上南曉琳的臉頰：「琳……」

「怎麼呢？妤。」

「沒甚麼……就是很想叫喚你。」

「傻瓜。」

八月下午的宿舍屋子，開了空調，暑氣和蟬鳴都被閉上的門窗隔絕在外。摟緊了鞠妤的柔軟身體，南曉琳閉了眼睛，放任自己沉醉在與情人相吻相觸的溫存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