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明 于 2014-11-22 21:36 编辑

冬日凌晨五时，夜色如墨，整片天空不见一丝光亮，寒风刺骨。

有人轻扣房门，永琳从暖和的床上坐起，疲惫的深一口气问：“谁？”

“红魔馆的十六夜咲夜……”徒弟铃仙隔着门说，见推门而出的师傅一脸不悦，提议道，“要我去打发她走吗？”

“不。”永琳披上医生的职业白大褂。

看着永琳的黑眼圈，铃仙不忍道：“师傅你该好好的休息下了。”

“反正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还是醒着。看人脸比看天花板好吧。”

“你的失眠……师傅，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蓬莱人，活了近万年，而且仍然可以活很久，你不缺钱，名声对你来说也没用处……为什么要为那些人类这么拼命？平时连看病费也不收，只收一些病号送的菜和皮毛……”忍了忍，铃仙还是憋不住了，一股脑的把堆积多年的疑惑问出口，她瞟见永琳床头插着的褪色了的纸风车，原本应该是四种颜色，如今都泛着黄。那是多年前村里一个小孩儿在烟花祭奠时送给她的。打扫卫生时铃仙曾将它扔掉过，又被永琳从垃圾堆里捡了回来。“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对，怪物就该自个呆在墙角阴影里。”口气生硬的丢下一句话，永琳推开会诊室的木制拉门，红魔馆的女仆长十六夜咲夜正坐在为就诊患者准备的木椅子上。

见着永琳，她微微低头示意，“真抱歉，这么早的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荧光灯白色的光线令她脖子上凌乱的咬痕格外明显，痕迹不深，仅伤及皮肤。永琳咬紧牙在她的椅子上坐下，用力拉开左侧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饼型漆盒。拧开盖子，里面的乳白色软膏还剩拇指盖大小的一块。“正合适。”她说着，用食指和中指把药膏掏出来。

“那个……”咲夜盯着永琳指尖的药，脸上有些泛红，转而把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盒子里，问道，“请问还有吗？”

“这还不够？”永琳挑眉，“这个量就算你全身上下都被那两只吸血鬼咬烂都可以痊愈。”

“对不起，我并不是在质疑药效。”

“对嘛，你当然最清楚。毕竟你都亲身体验过那么多次了。”永琳略带讥讽的扯扯嘴角。

她的话没有令咲夜的脸上有一丝的变化，这位被外界称赞为“完美的女仆长”的女人只是礼貌的接着询问，“可以让我带走一点吗？”

“多完美的管家啊，称职的女仆长。”永琳咬牙切齿的笑了，她飞快的说道，“怎么，这次又是哪只小蝙蝠的指甲扣烂了你的阴道？要是那样的话，对不起，没有。”

室外天还没亮，冬季的阴郁和寒冷透过毛玻璃窗的缝隙渗入室内，永琳打了个寒战，刚才她说了什么？她又想了想，简直不敢相信那种话居然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她有些难堪，口干舌燥，面如火焚，不知如何再开口。没料到一大把年龄了居然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动，她暗自责备自己。

“芙兰小姐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咲夜说，语气仿佛是在朗读今天的报纸。

还真给她说中了，永琳心头升起一股烦躁。她指着房间的角落说，“去那儿。”那是个台灯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靠墙的位置有张木制的诊断用单人床，昨晚歇业后刚让徒弟换过床单，雪白无垢，没有一丝瑕疵。就像她一样，永琳想。“把衣服脱了。”

令她意外的是咲夜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顺从的解开衣领的纽扣。永琳打开顶灯，失去衣物遮拦的皮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咲夜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怯，连忙拉起衬衣挡住胸部。那丝异样被永琳捕捉到了，她一阵窃喜。“把手放下，不然我怎么处理前面的伤口？”处理好背部，她故意道。

咲夜的脸颊有些淡粉，她犹豫了一下放下手臂，衬衣滑落到大腿根旁，永琳看到一道血印从左侧**划到胯下，咲夜曲起一条腿，茂盛的黑色草丛中闪动荧光，永琳闻到铁锈般的血液的气味。

“还真是‘不太会’控制情绪啊。喂，叫了多大声？嗯？那个寂寞的巫女有没有去敲门？”永琳听见她的声音说着话，她的手指触感火热湿润，她看到它们快速的出入咲夜的身体，后者抓紧床单，皱眉咬牙，额头布满细小汗珠。

此刻涂抹的药膏是永琳亲自调配煎煮的，她很清楚这种能快速恢复健康的药会令伤口又痛又痒，而咲夜的是她特别准备的，特地添加了活血的药量，同时消减了镇痛。

“……轻、呃嗯、啊……”从咲夜的齿缝中挤出含混不清的哀求，“……求你了……”

不，别停手！永琳心中有个声音大喊，她的动作略减速度，可咲夜小腹上的割伤像扭曲的蛇，吐着腥红的信子，仿佛在摇摆身体哀求她的伤害。她掐住了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啊！”咲夜疼的弯腰。永琳吓得抽手后退，见她痛的卷成一团，忙给她盖上衣服又喂她吃了两粒止疼药。

“刚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待咲夜坐起身，永琳羞愧的说，“对不起。”

“……不是您的错，女仆本来不该涉足主人的家事。”咲夜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也一直以成为合格的英式管家为傲，但是大小姐和芙兰小姐的情况不太一样——我……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做的更好……”

“爬上主人家的床好让那些小鬼拿你发泄是吗？做的很好啊，完美无缺，完美的女仆长。”永琳忍不住说。

咲夜已经穿好衣服，她埋头搓弄大衣最后一颗纽扣，“这是工作，”她说，“只是工作。”

永琳冷冷的回道，“向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她的话让咲夜僵硬的肩膀轻颤，“呃嗯……你说的没错，对不起。”她勉强笑了笑，“能再给我一些药吗？”

“你的伤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可以把那个送给我吗？”咲夜指着存放软膏的漆盒。

“这只是个没用了的盒子，医疗废品。”

“可以送给我吗？”咲夜追问，“只是这个盒子，你说它是废品，应该要扔掉了吧？”

永琳随手将盒子塞给她，取笑道：“没想到完美的女仆长居然贪图这点小便宜，还是你对这种东西有奇怪的收集嗜好？可要提醒小蝙蝠——”

她的话令咲夜的神情黯然，轻声说：“我怀孕了，已经向大小姐递交了辞呈。”

“……蝠——你刚才说什么？”永琳睁大双眼看向咲夜的肚子，那儿还很平坦，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变化。

“下个月离职，所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永远亭了，真抱歉硬是要您的药盒，我只是想留作纪念。”

永琳瞠目结舌，“……几……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4个月了吧。”

4个月，这么说是来诊所以后。“是……谁的？”说话时，永琳觉得喉咙和胸口仿佛堵着块石头，令她喘不过气。

“一个很普通的人类……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咲夜顿了一下，看了眼永琳说，“……就像您一样。”

永琳吃惊的望向她，咲夜向她鞠躬离去，整整半分钟永琳都处于浑浑噩噩之中，直到拉门合拢的声音才令她如梦初醒。但透亮的会诊室内只剩下她以及凌乱的白色床单。

徒儿铃仙在她面前拍掌。永琳惊醒，发现厚实的落地窗帘被拉开，室内一片漆黑，她的徒弟侧身，露出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蕾米莉亚？”

来着红魔馆馆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娇小如幼女的体型却散发出雄狮般的迫力，蔑了眼铃仙，她抬起下巴说，“我要和你单独谈。”

铃仙乖乖出门，她拉开门时永琳发现外面艳阳高照。“好刺眼。”她喃喃道，却很想出去晒晒那样的阳光。

“我不想拐弯抹角——有没有能在一定时间内限制行动能力的药？”

永琳直接回绝道：“给吸血鬼用的还没做出来。”

蕾米莉亚的脸顿时一沉，片刻后，她又说道：“那些人类村民不是经常来你这里吗？我要给人类用的。”见永琳望向她，她接着说，“只要……3、4……啊，总之只要能让孕妇乖乖呆到生下孩子的剂量，还有堕胎的药也——”

永琳机械的说：“孕妇要谨慎用药——……”尾音未落，她打了个冷颤，而后缓缓展开一个职业微笑，“如果我想的没错，你有更好的办法留下你的女仆长——芙兰的精神还好吗？”

比起前几天，最近的雾霾天气非常严重，有时整整一天浓雾都没有散去，百米之外难以视物，白昼不见太阳，夜晚不见月亮。守护这片土地的博丽巫女甚至以为又是何处的寂寞怪物们在作梗，但一番折腾之后却发现这是正常天气原因。这样的天气，让位于湖畔的红魔馆更显阴暗。虽说花园的灌木丛和长青树打理的井然有序，但在雾里却显得狰狞恐怖。尤其是临近入夜的黄昏，歪曲的阴影相互交叠在一起，像一滩古老的沼泽默默躲在角落，在宁静中将接近的猎物慢慢包围，困住它的手脚堵住嘴，猎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一点的吞噬。红魔馆的大门打开了，永琳嫌弃的收回目光进入室内。

相较室外，馆内摇曳的灯火尚带一丝光热。永琳知道吸血鬼不能行走在光里，但人类很多时候不得不用到它。似乎是一种妥协，蕾米莉亚允许她的女仆长在馆内点燃蜡烛，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让任何一个吸血鬼猎人感到惊讶。

“蕾米莉亚呢？”扫视了一圈接待室，永琳不悦的挑眉。

女仆长略带歉意的说，“还没到平常起床的时间——您想喝点什么吗？”

“不必，她会很开心一睁眼就能见到我。”永琳往蕾米莉亚的卧室走去，无视女仆的阻止，她推开卧室门。

撩起床幔，两人发现蕾米莉亚坐在被窝里，烛光令她转过脸，永琳看见一抹亮光从她眼中闪过。蕾米莉亚的嘴唇动了下，没有发出声响。

“抱歉，光太亮了吗？我这就……”咲夜连忙说，伸手准备掐灭火苗，袖口却被拉住。

“别碰它。让它就这样……”蕾米莉亚盯着静静燃烧的细小光亮说，“这样就好。”

见状，永琳轻蔑的转开视线。

吸血鬼今日的早餐很精致，一杯点缀有薄荷的血清，粉嫩如纸薄的三文鱼片，新鲜出炉的羊角面包，玻璃蛋杯盛放着去掉部分蛋壳的生鸡蛋，鲜血和鲜奶油作为蘸料放在一旁，全都是蕾米莉亚爱吃的。

为永琳冲泡的是卡布奇洛咖啡，白色奶油画成心形，永琳很快用勺子将它搅散。

“做的很好。”蕾米莉亚面无表情的赞许道，拿着餐叉戳了几下镀金白瓷盘里的鱼片，瞄向正在喝咖啡的永琳。

感受到她的目光，永琳放下杯子说：“看上去真美味，平日里斯卡雷特家的大小姐也是如此享受……？还是说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呢？十六夜小姐。都打理好了吗。”

“托福，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其实不必多问，这个女人是幻想乡出了名的好仆人，几乎任何情况都能从容应对，把繁琐的日常安排的井然有序，那满脑子精打细算恐怕比风险评估师考虑的还要多。明知如此永琳还是不得不问上一句，为了展开她的计划。她咽下口咖啡，说，“男方那边……咳，”刚说了几个字她的声音就变调了，永琳只好假借咳嗽掩饰发烫的脸，“婚礼的安、排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我准备回外面。”

“什么！你不打算结婚？”永琳愕然喊道，“你该让他负起责任！”

“这个孩子……”咲夜抚摸小腹，“是意外，是我太不小心……”

“当然。”蕾米莉亚说。而永琳狠狠瞪了她的肚子一眼，默不作声。

“呃嗯……”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蕾米莉亚的手指在木制桌面上扣击，“咲夜……其他人那里，打过招呼了吗？”

“该交待的都处理好了，我离职后女仆长的职务暂时会由小恶魔代理……只是……除了芙兰小姐。最近几天不知怎么的，她一直在睡觉，所以还没有很好的道别。”

听到这话，蕾米莉亚眼睛一亮，看着永琳说，“啊，芙兰啊，她还没醒吗？”她尽力控制住喉头肌肉，好让声音显得平静些，“八意医生的药果然很有效，那、有办法立刻让她醒来吗？好让我的女仆长做个漂亮的道别。”

你的女仆长。永琳在心中冷哼，说，“时间差不多了，正好我也想为芙兰小姐做次检查。方便的话……”

“正好正好，我也正想去看看她。”蕾米莉亚挥手示意咲夜为她们带路。

虽然一脸疑惑，咲夜还是替她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由于没有窗户，屋里的空气如同冰块般寒冷而坚硬。咲夜将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放在木桌上，这是室内除了床之外唯一的家具，上面杂乱摆放着一堆玩具，都被强行掰坏了。借助微光可以发现屋内所有东西都是新的，今年最新款的双人床上蜷缩着一个看上去只有7、8岁的女孩，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好几处都露出棉花的泰迪熊。

“这又是这个月第几只？”蕾米莉亚皱眉，“不要再拿给她了。”

“很抱歉，没能让芙兰小姐好好控制自己的行为，这是一年前您送给芙兰小姐的生日礼物。”

蕾米莉亚瞪大眼睛，“这真是……奇迹……”惊讶的脸上露出掩盖不了的开心，“你是红魔馆最棒的女仆长。”她说。

永琳站在她背后的阴影里，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补好它？”咲夜道谢时，蕾米莉亚轻咳两下恢复成平日里下巴高挺的表情问道。

咲夜试着拉动泰迪熊的手臂，但女孩死死的勒紧泰迪的脖子，“芙兰小姐非常喜欢这只熊，因为是大小姐您送的，平时都舍不得放手。”

“即使弄坏也不放手……疯子小蝙蝠真可怕。”永琳插嘴道。

“八意永琳！”稚嫩的声音暴怒道，蕾米莉亚拉起嘴唇，利齿森森，“芙兰是我妹妹，她也姓斯卡雷特。”

真意外，才500多岁的幼年蝙蝠居然敢冲她吼叫，就算是魔党的几位千年长老见她时也没亮过牙齿。永琳琢磨着是该激发下她的黑暗恐惧症还是晕血症比较好时，咲夜开口说道。

“八意医生喜欢开玩笑，她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就饶恕她吧……看在我的份上。”永琳看到她在微笑，像只图谋不轨的老狐狸。“今天我就要离开红魔馆了，希望您能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我也能比较安心的向芙兰小姐道别。”她在床边坐下，轻唤芙兰的名字。

就内心而言，永琳挺喜欢芙兰的做法，咲夜刚才的话令她有些不快，尤其是她的笑容，那让她感觉不对劲，这感觉从今天一大早便缠在她心头，此刻越发明显。她看了眼腕表，说：“药效差不多要到了……请小心。”

“别说多余的话。”蕾米莉亚在她身旁压低愤怒的声音说。

“咳咳……嗯？蕾米姐……？”女孩揉搓着眼睛，睡意依浓的望向蕾米莉亚，“早——呵——嗯嗯……”

“嗯，睡的好吗？”蕾米莉亚的说话声顿时柔软了许多，“咲夜……嗯……有话要对你说。”说到这里，她慌忙扭转头不去看芙兰和咲夜。

活了几百年还是个小孩子。永琳不屑的暗笑，拜此所赐，她毫无顾忌的把她们骗入自己的计划……不，她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

“嗯——……？咲夜……？”芙兰耷拉着眼皮，面对咲夜哀伤的神情，她捏住咲夜的脸颊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咲夜点头，“有一点儿。”

“是谁欺负你了。”一瞬间，尚在半梦半醒的女孩背后弹出一对翅膀，牙齿和指甲如出鞘的锋利长剑，她搂紧泰迪熊，差点把它的头勒断。

永琳轻笑，猛地，她觉得咲夜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已经都过去了，是我自己搞砸的。”咲夜熟练的抚摸芙兰的背，好让她放松敌意，“你这一周都在睡觉。”

“嗯，最近总是睡不醒……”说着话的时候芙兰就打了个呵欠。

咲夜溺爱的替她勾下嘴角的发丝，说，“等我们出去了你就可以接着再睡会儿……见到你精神这么好我很高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她吻了芙兰的额头，后者顺势把头枕在她腿上，一面调整姿势一面好奇的揉抓她的肚子，“这里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赘肉？”

“这里面是婴儿，芙兰小姐。”

“咲夜现在是妈妈了，她要离开红魔馆，离开我们。”蕾米莉亚的眼睛在黑暗里闪耀着光。

“离开我们。”芙兰毫无感情的复述了一遍。

“大小姐，”咲夜有些惊慌，不解的说，“请不要刺激芙兰小姐。”

蕾米莉亚不再说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个时机似乎不错，永琳决定帮蕾米莉亚说下去，她说，“你姐姐说的没错，咲夜要离开你们了。”去我那里。她窃笑。

“八意医生！”咲夜想起身，但很快她就不得不坐回去——一条漆黑、细长的尾巴拴住了她的喉咙。“芙兰……？芙兰小姐，别听她们的话，她们在开玩笑、呀啊！”她急促的惊叫。女孩像猫咪般露出长指甲，让它们掐入咲夜的手臂，鲜血顷刻流出。

新鲜血液的气味令小吸血鬼双目泛红，她咬住伤口，贪婪的吮吸淌下的血珠。尖牙把吸血鬼的毒素通过血管送入人类的体内，借助狂跳的心脏，不到一秒便能令咲夜浑身酥麻。那毒素比眼镜蛇更致命，它使吸血鬼的猎物动弹不得任之鱼肉。

“芙兰发病了。”蕾米莉亚看着咲夜失神的脸喃喃道，“她为我们做了很多，她原本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从来没有谁肯这样待我们。”

芙兰的指甲比刚磨亮的刀还锋利，非常轻易就切开咲夜胸口的衣物，她迫不及待的拉开断口，两团饱满的白色肉球在空气中颤抖，她将脸埋在其中，从喉间发出呜呜的低音，像是在哭，又像在呼唤什么。

“她是个傻子，她疯了。一个人类居然关心吸血鬼，猎物竟然关心要弄死它的猎人。”永琳口气冷淡的说，她和蕾米莉亚站在门边，烛光无法照那么远，她们像披着黑斗篷的怪物——她们本来就是怪物。永琳盯着芙兰投影在墙上的扭曲身影，拼命抑制一箭射穿她脑袋的冲动。两个吸血鬼，一个活了万来年的蓬莱人，本该永远孤独地躲在黑暗里。

“哈哈……”蕾米莉亚笑得很无力，“……红魔馆原本是不允许有光的，我们讨厌光，不管是太阳还是蜡烛。可自从她来之后，每当我醒来便会看到一滴蜡烛，啊，像一颗水珠一样……所以我叫它一滴。其实……其实那也不错……我是说，那种感觉……真不错。”最后一句话她说的非常轻，似乎是急于让人知道又羞于承认。

她也疯了，最强的黑暗幻想种族居然留恋起一根蜡烛的光亮。她第一次可怜起这两个孩子。

芙兰的肆虐还在继续，她干脆将上衣扯到腰部，又笨手笨脚的撕开自己的红色连衣裙。终于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阻隔，芙兰扑到咲夜怀里，发出舒服的叹息。

“……不……”吸血鬼的毒素似乎减弱了，咲夜喉部的肌肉轻轻扯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要……看……别……”她冲永琳哀求，眼眶银光闪闪，“别看，求你。”

她的话像沾力强大的胶水，迫使永琳不得不死死盯着她，看着芙兰的指甲因为拥抱割开她背上的皮肤，看芙兰骑在她腿上、在她身上磨蹭，看她大腿上突明突暗的液体。看这一切令她在曾经的5个月里几近发狂的幻想。只是在幻想里咲夜总是一脸享受。她应该是下贱的扭着屁股主动爬上吸血鬼的床的，永琳曾如此认定。那股由此而生的憎恨和厌恶笼罩她的意识，令她无法从咲夜身上挪开眼球，复仇的快感让她差点儿尖叫。

不，这远远不够，她要惩罚她，更多——更多——的伤害她。永琳扯开粘在一起的干裂嘴唇，像梦游般失魂的轻声说，“她会离开你的，芙兰朵露·斯卡雷特。”

“咕呜呜呜……不！”芙兰撑起上身，双腿用力令**更贴近咲夜，恶狠狠地说，“想都别想。”

“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吗？”她瞥见蕾米莉亚眼中的期待，她大概以为这是永琳为她出的计划的第二阶段。小蝙蝠在打颤，永琳坏笑，尊贵的吸血鬼在害怕。她也一样在打颤，不过那多半是因为兴奋。“我知道喔。”

芙兰困惑的瞪着她，用命令的眼神要求她接着说下去。

这时咲夜突然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别、不要说，八意医生……大小姐，求你，快阻止她！大小姐……？”她的话头梗住了，也许她已经发现了吸血鬼正用饥饿野兽看到滴血鲜肉般发出光亮的眼神看着她，这头饿兽露出了它捕食用的尖牙。“大小姐……？”她试探着又喊了一声，仿佛站在那儿的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你怎么了……你要做什么……？不……别！”片刻后她鲜有的惊慌起来，扫了眼永琳，她挣扎着想要扑向蕾米莉亚。

“她怀了某个男人的孩子，为了那个婴儿，她决定抛弃你们。”永琳的声音如鬼魅般飘荡在空气里。还有我，她咬牙切齿的想，得报复她，让她也尝尝受伤的滋味。所以她向蕾米莉亚出示了她的计划：借芙兰之手弄伤咲夜，永琳就有机会把她带去永远亭，借着治疗之便将她的孩子取出，再摸消掉她记忆里关于孩子和辞职的事，一切将被掩盖成一场意外，芙兰一场常见的失控，咲夜会再次成为女仆长。所有都会回到从前，完美如初。

“为了婴儿抛弃你……”她重复说道。

她的话让咲夜顿时停止动作向她望去，眼神里充满了奇怪的深意。在那目光注视下，永琳竟觉得脊背发凉，就像……就像皮癣患者被人窥视到衣服下隐藏的连自己都厌恶的病变部位一样。她知道了什么，她看出来了——永琳慌乱的想。

“婴儿……”芙兰抓住咲夜突起的肚子，“婴儿。”她弯起粘血的嘴角，眼中闪耀危险的红光。细长的食指指甲刺入咲夜的腹部，飞快的朝两腿间切开一道口子。

“啊——！”咲夜惨叫，血喷涌而出。

很好，就是这样。接下来就是把她带回永远亭——

但芙兰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这次她将整只手插入咲夜的小腹，强行把创口掰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住手，够了！再弄下去她会死的！”永琳喊到，“快让她住手！”她边喊边企图向蕾米莉亚求助，后者惊恐的看着咲夜的伤口，仿佛被白桦木桩子钉在原地。

她大步上前，一把逮住芙兰的手腕，指甲锋利的边沿立刻割破了她的手掌，她依然死拽着，一面摸索外套口袋。

太晚了，被掰开的伤口处血流不止，黄白脂肪和粉红肌肉翻出体表皮肤，宛如一本被翻来的血淋淋的书。肠道和胃因为失去约束往外倾斜，这滩血红烂泥里最为显眼的莫过两个拳头大小的球形水袋。它滩在咲夜腿间，由一根拇指粗细的脐带连接，里面一个缩成团的盘状物若隐若现。

刺痛撞击着永琳的大脑，那是她的孩子……和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怀的。永琳喉间一阵酸呕，她捏住胎盘，手指陷入这器官的外壁。只需再用一点点力就能捏碎它——

这个时候她却不由自主的去看咲夜，周遭的一切像被施加了魔法，所有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连思维仿佛也在被冻结。芙兰的拳头正打向她的太阳穴，蕾米莉亚架住她把她拖下床，那一连串动作看上去像掉帧的定格电影。

……是咲夜的能力——操控时间。正是这种力量导致她不得不呆在会聚了各种怪物的地方——在人类眼里，她也是怪物。她咬紧牙关忍耐剧痛，眼睛一直定在永琳身上。

在这个怪物眼里的人类眼中，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永琳突然想起她似乎从没有正视过患者的眼睛，但这次她挪不开眼球。她看到了痛苦、迫切、哀求、怜悯……还有些别的，她不相信会有，却又像沙漠中的落难者般渴求的东西。

咲夜想留下这孩子。读出来的信息逼的她想握紧拳头，迟疑了一下，她将胎盘放入咲夜体内。

蕾米莉亚把被切断的右手臂摁回胳膊，她的洋装破破烂烂，刚经历的一场短暂恶斗令她显得极为虚弱。她静静看着永琳在咲夜伤口上涂抹一种蓝色凝脂，血暂时止住了，但咲夜面如白纸。蕾米莉亚张开嘴巴，没能说出一个字，她躲到墙角看永琳忙碌。

必须立刻进行急救手术……永琳滩开随身携带的工具包，将常用工具和药品摆好，一颗汗珠掉在包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冷静冷静冷静，她反复告诫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急救，却比第一次出诊还紧张。她深吸口气，被手上突如其来的抓挠感吓个半死——咲夜抓着了她的手指。

永琳心头一抖，微弱的甩了下手，没能甩掉。“放手，没办法处理伤口了。”

咲夜摇头，灰白的嘴唇颤抖着，由于腹部的伤，她已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永琳偏开头，手指有被按压的触感。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非得这时候说不可？她心烦意乱的看向咲夜，试着从嘴唇的变化读出她的话。

“粤……梁……增……魅……月、月亮真美？”

咲夜点点头，深望着她，眼帘颤动，如释重负般微微笑了。那笑容永琳似曾相识，第一次见到时是在某年的冬季，她还记得貂毛织成的新围巾蹭的脖子瘙痒的感觉，虽然穿的厚实，还戴了狼毛帽子，她仍觉渗骨的冷。大概是去村子里出诊，具体哪家早就忘了，只有无限的疲惫还记忆犹新，当路过香霖堂时，店铺门缝透出的橘黄灯光在昏暗的街道上分外清晰，她就像飞蛾一样飘进店。店里很安静，店主不在柜台，大概是去仓库清点货物了。她有些失望，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一个身影闯入视线。那是个身着蓝色女仆装戴着红围巾的女人，正捧着一本杂志专心看着，锥形吊灯像蓬莱头一样把温暖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光线中的尘粒好似异界的精灵围绕着她飘浮。

永琳一眼便认出了她，“十六夜小姐。”原本不想说话的，可是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离开，她左右为难着还是喊了她的姓。

“你好，八意医生。”咲夜微笑着回应。

那从容的态度就像一开始就在等她开口一般。永琳的脸有些发烫，她觉得自己此刻像只深陷流沙陷阱的蚂蚁，正一点一点毫无还手之力的向下沦陷。“嗯……咳，在看什么？”她向杂志伸长脖子。

咲夜举起封面，说：“香霖刚从外界进的新货，挺有趣的。”

香霖？直接叫名，姓都省了，这是有多好的关系。永琳撇嘴，“有趣？太阳底下无新事，没有什么事是好稀奇的。”

“嗯——比如说，这个，”咲夜指着杂志的某一页说，“外界有位文豪，和他的学生讨论如何翻译另一个国家的‘我爱你’时，学生认为直接翻译为‘我爱你’，文豪则认为应该根据本国的风俗人情，翻译为‘月亮真美丽’。即使是同一个意思，却有许许多多种表达方式，虽然并非什么新鲜事，但也非常有趣不是吗？”

“那种有趣不过是博人一笑，一个小插曲罢了。”

“可是在我看来，虽然月亮看似永远存在，但却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微妙变化，不仅会阴晴圆缺，而且周围的云、折射的光亮等等，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多迷人啊……”她说着，声音渐细，“就像八意医生一样……”

说话时，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直视永琳，那目光如炬，煎烤的令永琳想逃。她瞅见窗外正在被云朵吞噬的暗淡月光，说：“月亮会被云遮住的。”

“它总会出现的。”咲夜肯定的说，表情坚定的仿佛无坚不摧，“月光是关不住的，八意医生，我——”

“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永琳落荒而逃。

她一直在逃，直到今天。永琳突然觉得膝头酸软，身子一沉，她已跪在地上。“……我……不……”她有些语无伦次，“我……那……可是——但、你——”她想了很多，想说的也很多，她想起了她向她乞求空药盒的事，还有——还有——还有——很多，非常多，多到令她害怕。她想说话，想乞求，想感谢，想哭喊，想尖叫，但她愣愣的像只木偶，傻的差点儿忘了眨眼。一切感情和话语冲到口腔里，她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只是——我——”

手指被捏了捏，模糊中她看到咲夜依然微微笑着，那笑容似铺天盖地、摧毁一切的暴风雨，她被卷入其中，像一片孤叶般被风暴随意抛甩，怒吼的台风轻易就把她撕的四分五裂，剧烈的疼痛淹没了她，她死在了充满月光的笑容里。

她把咲夜的手捂在脸上，亲吻她的掌心，那微弱的温暖令她哇哇的哭了，像似个毫无防备的新生婴儿。

……

永琳轻哼一声睁开眼，夜晚的天空一片湖蓝一片黑，月满似溢，月光如雪。颈间柔软暖和，女仆围裙裙摆的蕾丝边挠的她鼻子酸痒，她轻呼那人的名字，“……咲夜……我刚才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咲夜莞尔，她的肤色灰暗，神情还有些憔悴，看起来像感冒的病人。自那件事后已经快一年了，芙兰弄出的伤口仍缠着绷带。

永琳想了下说：“我不知道。”

“如果是不好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咲夜捧着她的脸，笑道，“我们是恋人嘛。”

永琳听着，眼前浮现出地下室芙兰那缓慢的拳头。她觉得咲夜腹部的伤疤像活了一般扭动起来，悄无声息的缠住她的脖子，她感到窒息，只得勉强回应一声。

现在红魔馆的女仆长还是咲夜，虽然永琳的计划的最终目的达到了，但她却充满了挫败感。她知道，猎人一开始就不是她，咲夜早就布好了局。那笑脸是圈套，咲夜的一切都是陷阱，她正是利用这些俘获了永琳这只猎物。借助月光，她确信咲夜眼底沸腾着即将爆发的熔岩，那火焰能融化世间一切。永琳一阵战栗。

“冷吗？”咲夜问，想起身去拿毛毯。

永琳抱住她的腰，“不。”她轻轻的说。

远处传来狼嚎，啊呜——啊呜——一声又一声。永琳记得幻想乡里住着狼人，吸血鬼，蓬莱人，幽灵，妖怪，魔法使，半兽，还有连她都不知道来历的怪物们。每到满月当力量过多时，它们就会褪去人类的模样恢复成丑陋的原貌。月亮赋予它们力量，又使它们疯狂。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她不由自主的感叹道。疯狂的月亮。想着想着，她就着暖和的怀抱沉沉睡去。

END

哎呀，有BUG~{:4_329:}

刚看到有看官反应永琳医生和雷米大小姐的岁数错了{:4_355:}

撸主立刻滚去围观了东方梦华录{:4_364:}

发现自己把大小姐的岁数和芙兰的混淆了，又把永琳的记少了……{:4_330:}

好记性果然不如烂笔头，因为原构思与另一个故事都是多年前就想到的，所以和另一个故事的2设搞错乱了OTL{:4_337:}

非常感谢细心的看官们提出来！{:4_348:} {:4_348:} {:4_348:}

感谢各位的围观、留言和加分~{:4_348:} {:4_348:} {:4_348:}

撸主会再接再厉撸出更棒的作品让各位爽的~{:4_348:} {:4_348:} {:4_348:}

期待下次再见啦~{:4_329:}

PS：私心的说，其实撸主很想看某位同学吃袜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