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拿mvp还要满足的事情,大概就是,发现喜欢的人,也一直喜欢着自己。
新人第一次在此发文,望大家多多指教。
一
我总是注视着加贺的背影,只要看到那个人,我就无法挪开自己那隐蔽得十分巧妙的视线。学校的晨会上,她老是站在离我不远的前方。扎着十分整齐结实的单马尾,挺直腰背,认真地听着讲台上那来自分不清是校长还是提督的无聊演讲。
清晨,校园前方飘来海水的味道,那是比红茶或者黑咖啡更具有提神效果的清香。
加贺经常会在这个时候没收掉赤城前辈藏起来的零食。因为以前就有过上台接受校长颁奖却把藏在护胸里的袋装巧克力掉出来的经历。这次是毕业前最后一次的演习总结会,加贺与赤城前辈在昨天的大型演习中,因为默契的合作又一起获得了优秀学员的称号。礼乐响起,她们一前一后地登上讲台,赤城前辈绽放着比那珂还要灿烂的笑容,而加贺,一副“没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接受了奖牌。
从我进入这个学校以来,每次看到她站上那个地方,那家伙都是这副欠揍的样子。
——虽然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可靠”“稳重”“认真”“好厉害”的“加贺前辈”。
散会后,空母学员们纷纷围上去祝贺她俩。以往这种时候,我都会默默地一走了之。但翔鹤姐今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没能出席晨会,想了想,觉得五航战总得有个人去说句贺词,所以我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加贺前辈,恭喜了!”
我把脸对着她,眼神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比较合适。如果她没听到的话,那就更好了。反正……只是想给大家一种“五航战有过来过哦”的模糊印象而已。
“咦,是五航战的瑞鹤吧?”
因为并不是经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所以很少被这样提及到自己的名字。赤城前辈笑着拉起我的手说,“真是个看起来十分精神的人啊,以后一定会比我们厉害得多!是吗?加贺!”
加贺用那尖锐的眼睛看向了我。
我把头低得死死的,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情形,那家伙大概根本就不认识我。那股要把人吞没的严肃感让我紧张地忘记作自我介绍。以前明明无数次私下练习过,却没办法真正地在她面前开口啊!
“初次见面,我是加贺。”
“我……我是瑞鹤,请多指教!”
一股脑说完之后,又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气氛好尴尬……
“现在是休息时间,但瑞鹤同学你好像并没有像赤城说的那样精神啊,没休息好吗?对了,昨天的演习,好像也只有五航战里的你不是很认真,以后请多努力些,不要让同为空母的各位失望。”
——第一次,被如此直白地批评了。
严厉得喘不过气来,更别提开口反驳了。
我用力点头,红着脸说,“是!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周围的前辈们好像都有点被震到。但很快,赤城前辈打破了沉默,开玩笑地说,“加贺你又在吓唬别人了。快把点心还给我!”
“不要把我和这样的后辈相提并论。”
“诶?你乱说什么呢?”
伴随着赤城前辈的疑问,我也有些惊讶地抬头,那家伙却已经转身朝教室走了。
这是第一次,被她,严禁和我……相提并论。
二
那天以后,我尽量避免让自己再进入加贺的视线。一旦被她看到,那个人心里绝对又在提那句很让人火大的话吧。虽然平日里的她很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也不至于随便对人口出狂言啊!如果只是对我个人有意见的话,也没必要直接对“五航战”进行这种程度的贬低。想到连带着让一直很努力的翔鹤姐也被扣上不合理的帽子,我更是对加贺恨得咬牙切齿,我得认真起来,让那种自大的家伙对我刮目相看才对。
拼命地练习,流汗,练习,累倒,再练习,甚至偷看一航战的练习,仔细观察加贺的战斗状态下的各种细节。我不分昼夜地紧绷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疲劳的时候,噩梦中某双轻蔑的眼睛,会让我惊醒过来,再次投入到练习当中。
过着如此逼迫着自己的日子,这一年也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明天要举办新年的庆典活动。大家也都按照被分配的任务进行着各种准备。
学校对大家的消费行为一直管理得十分严格。任何生活上所必需的东西,都是统一分发好了的。而商店里贩售的东西,也都是最低限度的商品种类。费力地营造出这种无法让我们个性化的氛围,就是希望大家将来能更好地适应军事化的生活。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全体学员们都会绞尽脑汁地悄悄准备一件力所能及的新年礼物。之所以只准备一件,也是因为礼物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送出,而是堆放在一起被编号,然后由大家抽签,得到相应编号的礼物。
——既不知道自己的礼物会花落谁家,也无法预测自己会收到来自谁的、什么样子的礼物,这种充满惊喜和焦虑的活动,每年都被热切地期待着。
我买了三条颜色完全不同的围巾(学校商店里的围巾难看得要死),小心地把它们一一拆开,然后用这些毛线开始按照从前入学之前学过的针法,每天晚上躲在宿舍楼道,织出一条颜色和样式完爆学园货的新围巾。
不论长度还是色彩,完全是按照那家伙的身高和服装构思的。
虽然东西会被她抽中的概率小的可怜,但如果能被她抽中,我真的很希望那是一件十分用心、能让她满心欢喜的礼物。
第二天,在那珂酱具备活力的歌声中,大家开始了这振奋人心的“礼物交换大会”。
每次,抽签盒前的人拿出被折叠得一致的纸条,被打开念出礼物的号码前,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缩成微粒,被呼吸出去。一直到加贺上去之前,我的围巾都恰好没能被抽中。
一如既往的单马尾,那家伙走过去了。
伸出因为箭术练习留有痕迹的手臂,放进了盒子里。毫不犹豫地随便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条。
“26号。”
她用平稳的语气念到。
我失望地叹了声气,把头埋进盛满苦恼的臂弯中。
“瑞鹤,你怎么了?”翔鹤姐关心地问着。
“不,没什么。翔鹤姐的礼物有被抽中了吗?”
“有啊!不过我什么都不会,托商店老板帮我买了一套现在外面很流行的漫画书,花了两个月的零用钱呢。”
零用钱也都是学校按照成绩排名发下的。以翔鹤姐的名次,两个月的话,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大方,真希望能被我抽中啊。”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种充满羡慕的惊叹,我望向加贺,发现她拿着一个很大很重的礼物盒。
大概是因为那体积是所有盒子中最显眼,包装最用心的,大家都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啊……居然被加贺前辈……”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既没有把东西送给想送的人,也没能得到喜欢的东西。之后的抽签,心灰意冷地得到了一个装满纸鹤的玻璃牛奶瓶。纸鹤居然还是用统一的练习本上的作业纸折的,看起来虽然的确是用了很多时间准备的,但那粗糙的工艺,我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在学校的钟楼下,新年最后的几秒就这样吵吵嚷嚷地过去了。
我用眼睛寻找了一番,发现加贺在认真地闭眼许愿。
居然还坚持这种小孩子才会信以为真的事情。我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嘲笑声。
——但我却好想知道她的愿望,好想帮她实现。我那样地喜欢着她,从第一次来学校,看见空母学员们集体练习,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她时,我就好喜欢那个人了。尽管作为后辈,从没被她放在过眼里,唯一一次对话也是受尽了她的公然批评,可我就是那样,从头到尾只注视着那个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人。到底是什么程度的邪恶力量迫使我对加贺如此着迷呢?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变得足够强大,战胜那种不明来源的力量吧!即便战胜不了,失败了,我却依旧喜欢着她的话,至少也能让自己和她的距离再近一点啊。
我不自觉地也合起了双手,在钟声里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新年后不久,一航战学员也迎来了毕业。加贺和和赤城前辈在典礼上接受了来自大家的祝福,穿着各自的战斗服装,和大家告别,前往了镇守府,前往了那个充满未知数的海域。
三
那个被所有人敬仰着的家伙,就那样骄傲地走了。
一航战离开后的校园,变得有些空落。再也听不到赤城前辈在食堂里的欢笑,也听不到晨会上校方对另一个人的表扬了。
但我从来没有松懈过。我应该抓住机会,在这个和她完全不再相交的世界里,让自己改变,等到前往镇守府的那天,成为能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以那副毫不起眼的后辈姿态灰溜溜地出现在她眼前。
我珍视着这些宝贵的日子,以后的路那么长,我不能老是在她后面追赶她,先缩短和她的距离,再并肩前行的话,一起看到的风景,才会更多吧?
按照入学时间上来看,她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前辈,礼仪上,我必须那样称呼她。可在我心里,她就是那样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一个让我用尽全力喜欢着的人。等到战斗力和她不相上下的时候,我一定会大声地直呼其名,让她气得跳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敢在心里用名字叫她。
抱着这样的信念,又过去了不少日子。这天,我得知了一个让自己差点打翻餐盘的消息。
“瑞鹤,你听说过了吗?加贺前辈受伤了。”
“加贺?”我瞪大了眼睛,意识到有什么地方错了之后,改口说,“加贺前辈?受伤了?怎么回事?”
“你小心啊,汤都洒出来了!”翔鹤姐递给我纸巾,“还以为你一心只当好空母,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听说是在这次战斗中因为别的队友失误而负伤了,但还坚持着拿下了胜利。差一点就造成了惨重的损失,整个镇守府都为加贺捏了把汗啊。”
“那……伤得严重吗?”
“据说入院了好多天,不过逐渐好转起来。但短期内无法再参与战斗了。”
不能战斗,眼睁睁地看着其余人因为自己的缺席而得付出加倍的努力,这对她来说,一定是比死还要难过的事情了。
这天起,我开始提笔写信。
像写日记那样,每天都写一封。时间充裕的话会多写些,紧迫的话,就写那么几句话。起初我写些不痛不痒的问候和请教,后来,我写下每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写出了自己一直毫不松懈的奋斗,写了偶尔的疲惫。她回得很少,最初都是很礼节性的用语,一段时间后,大概是被我逼迫得没办法了吧,她也开始在信里闲聊了。有一次她说,在病房里不能动弹,又被严格照看着,生活其实很无聊,没有什么能说给我听的有趣内容。所以以后还是不要再给她写了。
那天读完那封信,我差点在被子里哭出声来。我打开手电一笔一划地告诉她,就算只是写一句“我收到了”,或者寄回空白信纸也是可以的,只要让我知道,你有看完我写的——就足够了。我害怕她因为不想给我添麻烦从此说不定干脆拒收我的信,所以把长久以来想说的话一股脑写在了上面。我告诉她,我很喜欢你,因为你很优秀,很独一无二。也曾讨厌过你,因为你目中无人,说话难听。但是请一定不要因为受伤住院而灰心丧气,更不要急切地想重回战场就疏忽了康复治疗。如果再出什么意外,你一定会给镇守府,给同伴们,给我,添下了无法磨灭的巨大麻烦。
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回信。我没办法知道她读了那封长信的心情。但后来有从老师那边打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得知她很用心地进行康复训练,对待医护人员的态度也由从前的冷言冷语变得开始和颜悦色了,我想,我说了那么多,大概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吧。
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些内容,少许地打动了她。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日后,我,翔鹤姐——五航战,终于也迎来了毕业。
那天的送别会结束之后,我收到了加贺的信。
上面一个字也没写,只是画着一团难以分辨的东西,笔法十分拙劣,简直像是小孩子胡乱的涂鸦。
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悄悄问了下第六驱逐队的電酱。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只纸鹤。
我飞奔回宿舍,拿出放在柜子深处的那只玻璃牛奶瓶。抖着手,数了下纸鹤的数目。不多不少,是她和我毕业先后中间相隔的天数。
我打开其中一只纸鹤,很小心地,怕原本就折得不是很规范的脆弱纸鹤被撕坏了。
“不论你是谁,在收到这份礼物之后,请立刻交给瑞鹤同学。并严禁阅读以下内容——以一航战之名在此警告。加贺。”
读完这行严厉的句子,后面又有一小句别的话。
“瑞鹤,你好。最近应该有演习过了吧?请注意加强动作的严谨性,就算是演习,也不要放松警惕,因为会受伤。”
我拆开另一只纸鹤,同样是一段严厉的警告之后——
“瑞鹤,今天戴的新头饰很好看,我有告诉商店说要多引进些类似的,会比较好卖。”
“瑞鹤,今天是我的生日,大家特意买了蛋糕给我庆祝。但是你没来,我在吹蜡烛之前告诉神明,希望下次你会在。”
“瑞鹤,虽然一直对你很严格,但现在的严格,才能保证将来的安全。我不想在战场上看到你离开。”
“瑞鹤,早餐没吃完就去练习场了,有点饿,但是今天得给新学员们作示范,不敢吃赤城给的零食。”
“瑞鹤……”
“瑞鹤……”
“……”
我读完每张被拆得皱巴巴的纸。眼睛有些酸痛起来。
我没有时间再把它们一一还原。胡乱地抓在一起,塞进瓶子里,放在了行李当中。
在去镇守府的路上,我很少说话。翔鹤姐以为我也是在为离开学校而产生了思念,所以尽量没有打扰我。
我不停地回忆着那些作业纸上的话语。每一条我都记住了,反复回忆着那略笨拙的句子,想象着她写那些东西时的表情。
“翔鹤姐,我好紧张。”
“怎么了?”
“我怕加贺前辈又要像在学校里那样,对我们不理不睬的。”
“别说啦!你一提起这个我又开始紧张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和她同校的那段日子还真是够呛的,演习只要碰面就会被批评一通!现在又要成为战友了!万一哪天再拖了她的后腿……”
“不会的。”我自信地说,“不会的,五航战足够优秀,不会拖那个老古董的后腿。”
“瑞鹤,这话可是你说的哦!”
“嗯!”
我们相视而笑,到达了镇守府。
一二航战,还有其余队伍里的大家,当晚为我们举办了欢迎会。
——这天,恰好也是加贺的生日。
作为正式的战友,我来到了她的身边。终于能和她一起,呼吸同一片海面上的空气了。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在战斗结束之后,我问她,加贺,你觉得我和你,谁喜欢对方比较多?
她瞥了我一眼,不打算回答。
“不说的话,小心我把那堆作业纸给大家看哦。”
她隐隐地有些气愤,我看到她捏紧了手里的弓箭,好像我是来自深海的敌军一样,打算教训我一番。
“快说。”
在我的轮番逼迫之下,她用从前那一贯不屑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
——谁喜欢得比较多……这种事情,请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我非常满意地给这个答案打了100分,然后牵起她的手,踏上了回镇守府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