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了。
我所住的老街是城市中昏暗的一个地方,老街就是老街,老街没有名字。
她就像是导演们喜欢的类型—有昏暗的灯光与百无聊赖的人们,少年们也仿佛约定好了不回家。从小到大我也并没有见到过爸爸—妈妈只是在教我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指着那两个字说:“记住它,它是他给你的。”
而在那之后,无论我怎么问,她都再也没提过那个人。那个给了另一半DNA的男人仿佛不存在一样,只是个虚幻的影。
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在虚弱的灯光下替人做着针线活。灯光太暗,遮住了人本应有的表情。
老街也沉寂了下来—这是个仍旧没有灯光的夜晚,仅有一盏路灯的老街昏昏欲睡。每个晚上我都会选择在这盏灯下写作业,不仅仅因为这里有灯……
还有另一个女孩。
每个晚上,都会有一个女孩在这里吹竹笛。夏天是喜洋洋,冬天则是春节序曲。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整条街只是在等待这一时。人们屏气凝神,等待着这一刻。
昏黄老街上的唯一快乐。
女孩有着不同于我们的地方。
她好像一直在看书,只在傍晚吹响自己的竹笛。那时夏天总是很长很长,长到无可救药。但是因为她的存在,好像莫名缩短了这个世界。人人看到她时都挂着好像和这条街不符的微笑夸赞着她,她只是淡淡的笑着,说声谢谢。
像一个影,一个虚幻的影,与我无关,甚至与老街上的人们也无关。与一切无关的某个人,实实在在的影。
夏天特有的酸腐气味迎面扑来,像是低语,于耳边轻喃。
她走来,带着不确定的呼吸—那时我只是觉得那是害怕或者诸如此类的问题,只是后来再回忆只觉得那是……
是孤独吧。
我的手划过她夏天裸露在外的白皙大腿,她回头瞪了我一眼,又像是原谅的嗔怪样笑了。
她是我的,我珍惜的宝贝。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想到。
我那时还不知道那叫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觉得对于彼此而言十分重要,便不知道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便是了。
记得夏天是最讨厌的了,暴雨会把这座城市刷新,但它又是最温和可爱的,因为它给了一丝奢侈的凉风。
凉风……多好。
她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勾人。
我不懂那些伤春悲秋的句子,只是看着她痴痴笑。
和我不一样,她知道什么是伤心的哭。一次我用卖塑料瓶的钱偷着给她买了一本诗集子,她拉着我坐在水泥抹的台阶上,一句一句读给我听。
读着读着她竟呜呜哭起来,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揉的皱巴巴的一节卫生纸递给她。但她只是摆了摆手,用力抑制着自己的哭泣声。
我尴尬的想要抱住她,夏天像是瘟疫一样在城市中扩散。汗味蔓延在这里,此时此地。
紧紧抱住她的我觉得自己伟大又渺小,仿佛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一光年。
没人知道她是从哪个地方搬来的,她家里人如何如何。日光灯两头发乌,掺杂着喋喋不休的吵闹声。
十指穿过浓密的银灰丛林,拨开斑驳工业文明。浓烟升腾,和女孩的泪水掺杂在一起。烟鬼喷着烟雾,用被烟熏黄的手甩了她一巴掌。
泪水流过她的脸庞,像贯穿这座城市的河流,又像是打垮了的毛细血管。
“我们两个搞朋友嘛?”
“啥玩意儿?”
“就是搞朋友呗?”
……
班里的噪音一浪高过一浪,快要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不想成为任何存在,也不愿犯下任何错误。】
【白痴犯的错误在于没能意识到自己应该平凡的或者。】
她认真的读着这两句话,问我怎样。我坐在青石板拼成的台阶上,怔怔的看着渐渐沉下来的日头。
“你有没有在听啊?”她悄悄从后面抱过来,咬着我的耳朵。
“有啊,挺好的。”
“总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吗?”
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
“那个女生,是烂人哦。”
乖巧的女孩子吗……
“骗人的啦,给多少钱就可以做啊。”
“可以和我做吗?”
“诶?怎么突然讲这种话?”
“……不,没什么。”
“……你想要吗?”
“……”
才不是烂人呢,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不,逗你玩儿的。”我用右手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夏天呼哧带喘的来了,在这座没有春天的城市中挑破一个小口,然后热浪就倾盆而下。贫民和富人们划出了深深的沟壑,让夏季带来的污水充满了。
【顶着城市贫民的帽子,在这座繁华的都市中寻找苟存的法子吧。我不是你眼中的某某,我就是你,你也便是我。】
顶着雨跑到学校,甩甩雨伞上的水珠子准备上课。班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先生的板书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