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会终有期
作者:拍扁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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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南北,和弦,清明小短打,刚听了B站绫妹的云端,题目就是我想说的话】
钟声响过已是黄昏,路上人迹渐稀,深秋季节天总是黑的特别快,乡间小道旁只有简陋的小吃摊点着盏油灯,天依伏在桌子上打着盹,丝毫没有招揽客人的意思。
木门“吱呀”一声,寒风灌进,天依打了个喷嚏,抬头看见一个短发女孩,背着包裹一身军装打扮。最近常有这般打扮的年轻人在这歇脚,嘴里讨论着什么前方战事吃紧、为国捐躯,只是这个时间还上路的人并不多见,估计是又瞒着家里人逃出来的吧。
天依端了碗馄饨过去,女孩却不动筷,只是盯着碗出神。
“姐姐,怎么不吃啊?”天依在女孩对面坐下,支着手看她。
女孩抖了一下,对着天依笑笑,拿起勺有一下没一下搅着,似乎没有胃口。
天依笑道:“看姐姐打扮是要去参军吗?”
女孩点头,说:“去重庆。”
“咦?你也要去重庆?”天依突然站起来撑起身子看着她。
“小妹妹有熟人在那吗?”
天依激动地拍手说道:“阿绫上个月刚到重庆,她走之前还说要带好吃的回来呢!只可惜这地方太偏了,送信的大伯不常来,也不知阿绫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说到:“那正好,我可以替你送个信。”
“真的?”天依立即蹦起来,钻到柜台底下一阵乒乒乓乓地翻腾,女孩仍是盯着碗出神。
几个大包裹呯地放在木桌上,糕点的香气透出来,拉回了女孩的思绪,看着面前小山似的一堆不禁歪了下嘴角。
“这是什么?”
“这包是桂花糕,秋天正是吃这个的时候,这包是米花糖,阿绫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还有…”天依正说着,突然发现女孩脸色越来越黑,才意识到什么,赶忙打开包裹拿了几块糕点出来:“姐姐也吃几块,我那还有好多呢!”
女孩连忙摆手说:“不必了,这就够了…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想捎给她吗?”
“啊…”天依抓抓头,红了脸颊,“我不识字啊…”
女孩笑笑,从包里拿出纸笔,说:“不要紧,你说吧,我替你写。”
天依凑过去,漫无边际念着些询问归期的话,女孩时不时打断她,换成文绉绉的行文替她写下,正楷字密密麻麻占满了整张白纸。
“姐姐的字写的真好看。”天依突然说道。
女孩抬手捏捏天依的小脸,说道:“小丫头你又不识字怎么知道我写的好看?”
天依笑道:“姐姐的字和墨家姐姐的看着很像,我去她那送糕点时她还手把手教我写过两个字呢,可是我太笨了,怎么也写得不像她写得那样好看。”
女孩突然沉默了。
天依拿起写好的信左右看看,脸上掩不住的欢喜,忽见女孩满面愁容,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也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吗?”
女孩摇头,思忖半刻,似是下定了决心,拉住天依的手。
“小妹妹,也替我捎封信好不好?”
天依赶忙坐下说:“好啊,我白天经常给人送糕点,镇里每家每户我都认得。”
女孩拿起桌上的钢笔递给她,说道:“找个时间把这根笔给墨家姐姐送去吧。”
“哎?就一根笔吗?”天依瞪大眼睛。
女孩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听说墨家姐姐快嫁人了,我见这几天她家里一直在置办红帐喜烛,姐姐不稍点吉利话吗?”
女孩沉默一阵,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叫她好好过日子吧。”
天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把钢笔收好。女孩突然开口道:“差点忘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收信的阿绫大名叫做什么?现在在哪个部队?”
“啊,我叫做洛天依,阿绫大名叫做乐正绫,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不过阿绫她那么厉害,一定是大将军,很容易找的!”天依说着,脸上还带着自豪的表情。
女孩扑哧一笑,摇头道:“也罢,乐正这个姓氏挺少见的,应该不难找。”
“那姐姐呢?”
“言和,言辞温和的意思。”言和道,“送信的时候千万不要对墨家的人说起我是谁。”
参军的都这么古怪吗?天依小声嘟囔一句。
秋风渐紧,群鸟归林,转眼已入夜,言和叹口气,掂起桌上的大包小包,道:“该走了。”
天依送她出门,挥手告别,言和始终未回头。
镇里气氛愈发凝重,路上背着包裹来往的人们多了起来,天依依旧守着她的小吃摊,等着阿绫的回信。
只是,信没等来,战火先烧来了。这天夜里她正收拾着摊子,隔壁大娘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拖上了车。
“快走!打进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拥挤的车上度过的,陌生的脸换了一轮又一轮,男女老少个个绷着脸,也不互相搭话,有时候会听到年轻人们手里的收音机里传出滋滋啦啦的播报声,更多的还是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天气转寒,天依没来得及收拾行装,挤在人群里瑟缩成一团,烟熏汗臭混着劣质脂粉扑面而来,也只能忍着。
等阿绫回来,小镇也不再是原本的样子了。
隔壁大娘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丫头不怕,咱们到了北平就安全了。”
天依抿了抿嘴,抬头道:“大娘,我想去重庆。”
“傻孩子!那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活啊!”
“阿绫和龙牙哥在那呢,我想去找他们。”
“偌大一个地方怎么找啊!现在可不是太平时候…”
车站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两人的争执,天依僵持不下,转头胡乱看着,希望寻求到支援,突然,在拐角处几个负伤战士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言和姐姐!”天依向她挥手。
天依飞奔到言和面前,捉着她的手臂笑道:“可巧了居然能在这里遇上!姐姐要去重庆吗?”
言和点头,天依转头冲大娘说道:“言和姐姐可以带着我去,大娘您可以放心啦!”
“这…小同志还受着伤,带着孩子不方便吧?”
看天依一脸期待的表情言和心里也明白几分,说道:“不用担心,我这还有几个战友跟着,能照顾好。”
大娘叹口气,眼看北平的车就要开了,只得嘱咐几句就走了。
天依掺着言和坐上去往重庆的火车。
刚坐定没多久,言和也不和她搭话,从口袋里摸出半瓶白酒就往嘴里灌。
天依怯怯说道:“姐姐,受了伤喝酒不好…”
“让她喝吧,”对面一个士兵接口道,“这年头醉了可比醒着快活。”
天依不敢再说什么,肚子里藏了一堆话也不敢说,只能转头看着车外飞逝的枯木。
“清弦她…还好吗?”言和伏在桌上,突然冒出一句。
天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怀里摸去,那东西她一直随身带着,只是这种时候拿出来似乎有些不妥。
言和顿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血丝,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没关系,说吧,趁着我现在还醉着。”
天依磨蹭着掏出一方红盖头。
“墨家姐姐出嫁那天…投河了,一直捞不到人,我只在河边捡到这个盖头…”
言和死死盯着那方盖头,半晌才接过。
“重庆有不少市镇,光一个市里部队就有不少,你去哪找乐正绫?”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说出这句话,嗓音有些喑哑。
天依愣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阿绫的姓氏很少见吗,一定可以…”
“那如果人没了呢?战场上死了的有些连尸体都拖不回,你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一旁的战友赶紧推了她一下,转头对天依笑道:“小妹妹别担心,你说的是乐正绫少尉吧?我前天听说她负了伤被转移到重庆市了,应该能找到的!”
“阿绫负伤了?”天依声音陡然拔高。
“唉,战场上哪有不挨枪子儿的呢?说起乐正少尉,那可真是个奇人啊…”士兵还在说着什么,天依一句也没听进去,满心只挂念着阿绫的情况。
火车终于驶进重庆。
言和在站台拍拍天依的肩,说道:“我刚刚喝醉了说了些胡话,你去几家大医院找找,一定有消息的。”
“言和姐姐你不和我怕一起去吗?”
言和笑道:“我还有我的任务呢,不把敌人都打跑咱们怎么回家啊?”
两人再次挥手告别,直到天依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言和才顺着墙根慢慢滑下。
深夜拥挤的车站里,负伤女兵蹲在昏黄的灯光下,抱着一方盖头哭得撕心裂肺。
站在重庆街头,眼前是从未见识过的景象,见惯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林荫,此刻满目高楼林立,道路交错,不知何去何从。
“卖报!卖报哎!这位姐姐要不要买份报啊?”戴着帽子的小男孩抱着大摞报纸在天依面前晃悠。
“报纸是什么啊?上面这么多字。”
“你连报纸都不知道啊!每天有什么新鲜事都写在这上面呢,看,这里还有寻人启事。”
“寻人?”天依赶忙拿起一份,“这上面可以找人吗?”
“当然啦!”男孩拍着胸脯道,“最近有不少南边来逃难的,人丢了是常事,你要找人吗?我带你去报社!”
跟着男孩走过大街小巷,穿过几个弄堂,终于寻到一家破旧的小店。
“老板,又是寻人的!”
男孩摘了帽子,从桌上一堆纸中翻出一支笔,问道:“姐姐要找的人叫什么?”
“乐正绫。”
“怎么个写法?”
“哎?”天依扭着手指,支吾道,“我…我不识字…”
男孩嘟起嘴:“不是吧?那怎么找啊?”
“阿绫的姓很少见的,你就帮帮我吧…”
“不是我瞎说,重庆市里姓公羊的就有上百来个了,再少见的姓也是一抓一大把啊。”
“阿绫她是少尉,很有名的!”
“少尉?重庆市的少尉也是一抓一大把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姓什么乐正的?”
“求求你,我一定要找到阿绫…”天依小嘴一撇,眼泪就掉下来了,埋在纸堆里的老头闻声走来,狠狠敲了一下男孩的头。
“摩柯你这小东西,又惹人家小姑娘哭了?”
“先生!”摩柯捂着头嘟囔道,“再这么下去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老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抚了抚天依的头,笑道:“小姑娘跟我来。”
天依跟着老头走进里屋,只看见一台满是按钮的桌子矗在那,老头上前拨弄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咱们这是小电台,传不了多远,能不能传到就看造化了。”
“老爷爷,这是什么?”
“小姑娘见过收音机吗?”
“您是说滋滋啦啦还有人说话的那个东西吗?啊!”天依明白过来。
“我这个小电台只能覆盖到重庆市,只要你找的那个人还在这儿就肯定能听到。”
“谢谢爷爷!”
老头瓮声瓮气笑道:“小姑娘一个人来大城市找人勇气可嘉啊…”
乐正龙牙坐在病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妹妹,不知几天没合眼了。床头收音机播报着前线战况,战况愈发严重了,不禁叹了口气。阿绫被榴弹碎片击中了头部,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医生却说醒来的机会很渺茫。
收音机滋啦的噪音吵得他有点烦闷,他随手拿过准备关上,突然,杂乱中传来少女清亮的嗓音。
“阿绫?阿绫?你在哪?”
下一刻,床上昏迷多时的少女突然动了手指,眼皮不住翻滚。
龙牙把收音机放在妹妹手心飞奔出去。
“喂,你听啊,这不是那小丫头的声音吗?还挺机灵的啊,能想到这招。”战友拿着收音机走来,言和没有回应,只是抱着盖头出神。
“同志,该去换药了。”几个白衣护士走来,言和仍是坐在原地,其中一个护士走上前拉她。“这位同志怎么不动啊?咦,这盖头…”
言和抬起头,两人霎时间都愣住了。
“清弦?你,还活着?”
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护士抱住她失声痛哭。
收音机里仍回荡着少女的歌声。
“心若有灵犀,相会终有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