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无月XFATE】轮回之月 祈愿之阳(一篇完,脑洞作,CP是日月没错,慎点……)

作者:旁观者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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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蛇巢穴幽暗无边,天上只一轮黑日,地下是万丈深渊。八座巨大的朱红鸟居伫立在深渊中央。鸟居的主人接二连三战败,变为石头,临死前的动作说出了他们深深的不甘和恐惧。只有大蛇一之首还在和月之巫女缠斗。他们在一座鸟居上交战,腾挪闪移,忽进忽退,斗得难分难解。

一道激越的金铁交击声后,刀剑相触随即弹开,二人交错,各自落在鸟居的一端。他们随即转过身来,持剑伫立,警惕地注视着对方。落在左端的一之首忽然开口道:“月之巫女,你以为你一人就能背负大蛇众全部的黑暗和怨念吗?”

立在鸟居右端的千歌音没有回答,提着匕首再度冲向一之首,迅若雷霆。一之首也不意外,对方一动,他就动了。手中长剑后发先至,直直刺向千歌音的心脏,腥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千歌音一个侧身,避过了剑尖,匕首沿着剑刃向着一之首削去。一之首急忙横剑格挡。

一之首暗自惊异,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经历无数战场,才磨炼出一身的超群武技。可这个涉世不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能和他战个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了上风。而且她的剑法朴实凌厉,没有丝毫赘余动作,招招致命,不像是从武道师傅习得的寻常武艺,倒像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怪异!实在怪异!

胜败只在转眼之间。当对手的刀锋划过一之首的胸前,他知道自己败了,可他的脸上并没有对失败的悔恨:“你的剑技太过精湛,真不像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小姐啊!”他随即跌下鸟居,坠向深不见底的绝地,最后的话遥遥传了上来:“……还是月之巫女的力量觉醒了呢?”

千歌音冷冷地俯瞰黑暗的下界,又抬头看向高挂在天上的黑日。大蛇正张狂大笑,虽然失去了七名效力的大蛇,但染上黑暗与憎恨的月之巫女一人便胜过千军万马。

现在敌人只剩下日之巫女了。

天际划过一道电光,千歌音知道那是呼唤神剑的天兆。滚滚雷声响过,光芒照亮了幽暗的大蛇巢穴。忽然一道巨雷降下,光华散去,月之巫女的配剑直直插在朱红鸟居上。剑身犹缠绕着电光,璨然生辉。千歌音上前拔出了剑,剑光照亮了她那俊美的容颜。在遥远的过去,也曾有过相似的光景。少女拔起神剑,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大地。那样的景象如今已经无人知晓。千歌音抚摩着长剑,心下思量,下次挥动神剑的时候,也就是与日之巫女决裂之时。

经历千万年,度过无数轮回,日与月的巫女居然也有刀剑相对的一天。大蛇哄然长笑,笑声隆隆作响,回荡在幽暗的王国。

千歌音向姬子发出了一张邀请函,那是死亡的招待状。姬子不会因为面对死亡而退却,只会应邀而来。一想到姬子将会遭遇什么样的事,她心里就涌起了一丝奇妙的愉悦。她曾经遭受过的,如今竟会还报给姬子。但是那一丝愉悦最后还是被更加强烈的悲伤冲击成碎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

在相马的帮助下,姬子终于到达了约定之所。冲进来后,她发现里面和之前想像的不一样。这是一间异常空旷的神殿。地上铺着光洁的木地板,上方是交错纵横的屋梁,并向天空无限延伸。神殿中央供着一座神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殿,可是很奇怪,她又对此感到异常的熟悉和亲切。这让姬子非常茫然,手足无措。

“这里是月之神社,我们的灵魂的故乡。”千歌音从旁边走了出来,“你不记得了吗?”

“千歌音!”姬子又惊又喜,不禁叫了出声。可是面对她的问题,却只能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千歌音感慨地凝望着姬子那稚嫩的脸庞,忆起了故人的面容。

那是很遥远的往事了。

千年前,她们也曾经并肩作战,和大蛇殊死搏斗。战争既短暂,又漫长。在神明不在的十月即将结束的那一天,战争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大蛇都被封印在世界各地,一个接一个进入长眠。最后她们来到月球,去完成约定的仪式。

站在月球上远远望去,蔚蓝的星球正沉浸在血色的海洋里,满目疮痍,奄奄一息。日之巫女转过身,面对月之巫女。

“杀了我。”

月之巫女吃了一惊:“为什么?”

“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吧,为此才会和我一起战斗至今。”

“杀掉我不也一样吗?”

月之巫女的双眸异常清澈,说话毫无任何犹豫。只要为了实现宿愿,她随时都可以慷慨赴死,日之巫女深知这一点。可是万事并不会尽如她所愿,这个世界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日之巫女并不如月之巫女心思纯粹,她同样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只有怀抱着强烈思念的人才能改变世界。”

月之巫女抿紧了嘴唇,静静地思考着她的话。她已经动摇了。

“如果是我活下去,也许会做出和你所希望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呢。”

这句话直中月之巫女的命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郑重地点头:“既然如此,就由在下送你归去。”说话声中有着一丝颤抖,即使如此,她还是决绝地把话说完。之后,就缓缓戴上了面具。

日之巫女张开双手,露出了欣然的笑脸。


2


残阳的光穿透厚重的云层,伸出无数道光之手,仿佛在打扫地上还未消散的将士英魂。地上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遍布着战士的尸体,折断的刀枪,残破的旗帜。硝烟未尽,余灰飘散。一切都在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惨烈大战。在那凄惨的战场上有一座山丘,山丘上跪着一名穿着破碎铠甲、染血战袍的金发少女。她拄着金色的大剑,正在不断地流泪。

那样惨痛的风景,她不忍目睹。她想要拂去金发少女的眼泪,让她停止悲伤。于是慢慢走了过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会惊动那个正在悲泣的女孩。当她好不容易靠近金发少女,却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少女悲伤的理由,安慰的话无从说起。这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得到圣杯……”

她吓了一跳,以为金发少女是对自己说话,之后才发现金发少女太过悲怮,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在不断地喃喃自责:“明明有可以实现愿望的机会——”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这位少女的一生梗概。她做错了一件事,为了修正这个错误,于是去寻找传说中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她已经参加过无数次争夺圣杯的战争,却总也无法如愿捧起圣杯,获得许愿的机会。

她疑惑地想到,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吗?金发少女又想要许下什么样的愿望?环顾着满目凄凉的战后大地,她猜测金发少女也许是想让人死而复生,又或者让时光倒流,来挽回眼下这样惨痛的结局。但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金发少女的真正想法,还是要问她本人。

心中的疑问太多,她于是不知不觉地出声问道:“你想许什么样的愿望?”

“我想回到过去。重新选出真正的王。”

这样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愣了一愣,又问:“为什么?”

这似乎触及了金发少女心中最痛的地方,她哽咽着回答:“我不是合格的王。我无法拯救人民。我终究没能成为驱走不列颠长夜的太阳。”伴随着断断续续话语,金发少女潸然泪下。

她的视线落到金发少女拄着的黄金大剑上,剑锋被血污染,黯淡无光。不远处,还有一名和金发少女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身插长枪,已经死去,却仍然不甘地圆睁着眼睛。站在这处高高的山丘上,可以清楚俯瞰更远处的战场,一切都沐浴在如血残阳中。她想起了以前不知从哪里看过,从哪里听过的传说。终生都在追寻圣杯的不列颠的君王最后战死在山丘上——她忽然领悟了,眼前的金发少女正是凯尔特人传说中的亚瑟王。

她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灵光一现,于是犹豫地问金发少女:“请问,莫非你就是那个亚瑟王?”

金发少女抬起头,看向她。她终于看到了少女的脸。灿灿的金发下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虽然脸上满是鲜血和灰尘,却掩不住五官的精致秀丽。俊俏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既清澈又深邃,好似上等的祖母绿。她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看上去是那样美丽,又是那样脆弱。她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人,一时间看呆了。

“你是谁?”金发少女此时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震惊极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声音也非常好听,她心想,刚才光顾着听她的话里的内容,都没注意到少女的声音是这样动听呢。现在被少女这样一问,她愣了一愣,想要回答。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是什么?她来自何处?她又为何会在这里?这一切她都想不起来。脑中只有一片迷茫,记忆仿佛被深藏在浓雾中,怎么追寻也找不到出口,反而迷失了自己。

金发少女注意到她的迷惑,不再强求,于是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正如你所问,我就是亚瑟王。”

她捂住嘴,以此掩饰倒吸冷气的声音。即使得到了本人的确认,她还是难以置信,这个事实太震撼了。有谁会想到,传说中的亚瑟王居然会是一名年轻美丽的少女。她呆了半晌,忽然想到亚瑟王之前的疑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

“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金发少女看向她:“是的,很奇怪。”她擦干了眼泪,继续说道:“这里的时间已经静止了,一直停留在我和世界签订契约的时候,直到我取得圣杯,时间才会恢复流动。在这永恒的瞬间中,能够活动的就只有我。除我之外,能够停留在这里的,也只有在我和世界签订契约的瞬间里,就已经存在这里的亡者了。”

“而我不是你,也不属于这里……”她更加迷惑了,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亚瑟王陛下,请问你是否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呢?”

“不用这样叫我,”金发少女露出了哀伤的微笑,“我不是合格的王,我不配被这样称呼。”

她呆了呆,不这样称呼她,又要怎么叫她呢?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否定自己?被称作亚瑟王,竟是这样令她感到痛苦吗?

“我叫阿尔托利亚 · 潘德拉贡。”

“那……阿尔托利亚小姐?”

“嗯。”阿尔托利亚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我……叫……”她哑声了,即使对方报上了名字,她也依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无法自报家门,这是多么尴尬的事啊。她涨红了脸,一直红到脖根,渐渐低下了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脱这样的窘境。

“我可以叫你奇迹小姐吗?”

“哎?”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阿尔托利亚。

“你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我这样称呼你,并不唐突吧。”

阿尔托利亚的表情非常认真,她看得出来,对方真的不是在说笑。既然忘了名字,也只能这样了。何况阿尔托利亚已经决定,也就没有她可以置喙的余地了。

“至于你刚才询问的问题,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送你回去。”阿尔托利亚锁紧眉头,“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赢得圣杯,实现愿望,时间恢复流动。到时你才有可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她看到阿尔托利亚郑重的表情,心里掠过不祥的预感。可她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试探地问道:“这个很难办到吗?”

阿尔托利亚的眼睛里浮现出深深的痛楚和失意,说的话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会尽力赢得下一次战争,获得圣杯。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离开了。”

“这里还会打仗吗?”她吃了一惊,如果真要爆发战争,她手无缚鸡之力,届时只怕连自保都难,遑论设法回到连自己也不知道在何处的故乡了。

“你不必担心,在这里会很安全。”阿尔托利亚解释说:“圣杯不在这里,我想要获得圣杯,就只能到其他时空去寻找。”

“阿尔托利亚小姐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吗?”

“不是的。我只能等待其他时空的人的召唤,凭借他们提供的魔力在那个时空里活动,参加战争,争夺圣杯。”

“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战争呢?不能用和平的方式获得圣杯吗?”

“传说圣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人们为了各自的目的,都会不计代价,不择手段,互相厮杀,排除敌人,力求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因此圣杯每次现世都会引起腥风血雨,说是战争也不为过。”阿尔托利亚注视着她,认真地问道:“如果此刻圣杯就在你的眼前,能为你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你会怎么做呢?”

她认真想了想,忽然觉得怦然心动。明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愿望的,但一想到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圣杯在眼前,内心深处就有着什么在蠢蠢欲动,仿佛在向她发出呼唤,并拼命地伸出千万只触角缠绕向身体的四面八方,呼之欲出。

“你……没事吧?”

阿尔托利亚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抬起眼,迎上了对方关心的双眸,却发现眼前已经模糊了。她才注意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不断从自己的眼里掉落,沾湿了地面的红土,“是吗……原来我哭了啊……”

阿尔托利亚伸出手,但她看到自己那浸透了鲜血的护手甲,又默默收了回去。

无论她怎么拼命擦拭,还是无法阻止眼泪不断涌出:“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是我冒犯了你,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她抬起头,看到阿尔托利亚内疚的样子,急忙摇头:“不是的,我其实什么也想不起来。能想起哪怕一点东西,也很好啊。我应该要谢谢你呢!”

阿尔托利亚认真地注视她:“真的吗?”

为了使阿尔托利亚相信她真的没事了,她拼命点头,并飞快擦干眼泪。神奇的是,这次眼泪真的停下了,再也没有不听话地不断冒出来。

阿尔托利亚一直盯着她,此时终于眨了眨眼睛,勉强相信了。她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有想起来什么吗?也许会是你回去的关键线索呢。”

她想了想,苦笑着摇头:“不对,我想起来的好像是一个人。那个人——”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还很模糊的形象。

“是很重要的人吗?”

她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个人非常美丽,非常温柔,对我非常的好。那个人……怎么说呢……”她叉着双手,努力回想着,“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样,散发着明亮的光华,照亮了黑夜,是个闪闪发光的存在呢。”

阿尔托利亚面无表情,只是认真地倾听着。但她还是看得出来,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忽然溢满了悲伤和落寞,难掩深藏的痛苦。她忘了继续描述记忆中模糊的人影,关切地问她:“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阿尔托利亚愣了愣,回答说没事,请她继续说下去。她犹豫地说:“可是我已经想不起来更多的了,硬要说的话,那个人和你一样,都有着非常漂亮的眼睛,就好像宝石一样——也许是天空的颜色,也许是大海的颜色呢。啊,听说高原的湖泊的蓝色也非常漂亮。”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已经不知不觉地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阿尔托利亚微微一笑:“能被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姐热烈赞美,看来那个人确实非常美丽呢。”

她红了脸,阿尔托利亚比起赞同那个人的美丽,更像在称赞她本人。她忙说:“阿尔托利亚小姐也非常美丽啊。那个人,我只能勉强想起来大概的样子,可是阿尔托利亚小姐却是活生生在我的眼前呢。”

阿尔托利亚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以前没有人这样说你吗?”

“也不是没有……”阿尔托利亚回忆起过去,眼睛再度黯淡下来,就好像离开了阳光的绿宝石,清透的色泽沾染上了黑夜的深邃。这让她看得分外揪心。她的眼角余光偷偷扫过这片被残阳笼罩的血色大地,回想起自己所知的亚瑟王的生平。

亚瑟王是私生子,在乱世中出生,没多久就被寄送到一名骑士家抚养,十五岁拔起天命之剑,平定了十二王之乱,才获得四方认同,成为名正言顺的不列颠国王。他又率领圆桌骑士驱逐了外来的侵略者,国家得以长治久安。后来麾下第一骑士兰斯洛特和王后的奸情暴露,引发了国家内乱,侄子兼私生子莫德雷德趁机在后方起兵篡位。亚瑟王虽然先后平定叛乱,但自己也在和莫德雷德的最后一场大战里战死了。可是人们传说他并没有死去,只是被运到阿瓦隆陷入了长眠。只要不列颠人民遭遇劫难,他就会苏醒返回人间,再一次为不列颠而战。

要说亚瑟王的一生是个悲剧,却也不尽然。除了不光彩的出身和惨烈的结局,他的人生还是很顺遂的。建功立业,英名永存,作为一名英雄已经非常了得。可是眼前这位少女,在四下无人之际却哭得是那样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不是合格的王——阿尔托利亚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她还说,她终究无法拯救人民,没能成为驱赶不列颠黑夜的太阳。她的真正愿望应该是拯救不列颠吧。

“你想改变不列颠的命运吗?”

阿尔托利亚抬起头,看向她:“是的。”

“为什么改变不列颠的命运,就必须要重选一个王呢?”

“因为我做不到。”

她吃了一惊,如果连亚瑟王也做不到的话,那还能有谁做得到呢?

阿尔托利亚咬紧了牙:“也许我并不是真正的亚瑟王。”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没拔起过选王之剑?”

“我拔起过,后来因为违背了骑士道而失去了。”

“那你没平定过十二王之乱?”

“我收服过十二王。”

“那你没有建立圆桌骑士团?”

“我有率领圆桌骑士征战沙场。”

她对起手指,犹豫半晌才小声说:“那你应该没结过婚了……”

“我有结婚,王后是桂妮薇儿。我也确实有个姐姐叫摩根,也和她有了私生子莫德雷德。”阿尔托利亚苦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世上流传的亚瑟王传说,大半都确有其事,我也确实亲身经历过。”

“那又为什么说你不是真正的亚瑟王?”

“也许真正的亚瑟王做得比我更好呢?”

她哑口无言。静默了半晌,又说:“回到过去重头再来,也许可以避开曾经发生的悲剧啊。”

听到她的话,阿尔托利亚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悲伤:“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是事实却未必如此。”

“你还没尝试过,为什么要这样断定呢?”

阿尔托利亚沉默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拔起选王之剑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我却想不通了。我自问为王的一生,从来没犯过哪怕半个错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列颠和人民。我所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结局?我没有错,是命运错了,我应该回到过去,重新来过,改变错误的命运。”

她更加不明白了:“那又为什么……”

“在一次圣杯战争中,我遇见了兰斯洛特。”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兰斯洛特,那可是导致亚瑟王悲剧的元凶之一!可是阿尔托利亚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怨恨。

“桂妮薇儿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兰斯洛特和她相爱,我是乐见其成的。即使后来迫于形势不得不刀剑相向,我也始终相信他的忠诚。我也相信他能理解我的苦衷,也绝不会怨恨我。我们的友谊绝对不会因此而破裂。”

她知道后面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果然,阿尔托利亚闭上了眼睛,痛苦地锁起了眉头:“可是我在那次战争里,直到最后才认出兰斯洛特。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高贵光辉的骑士竟会如此发狂,竟会堕落成那个样子。他是那样恨着我,憎恨到即使失去理智也要杀了我。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永世蒙受污名吧。可是,我又想错了。”说到这里,阿尔托利亚沉默了,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又?她细细品味着阿尔托利亚的话。

阿尔托利亚再度开口,苦涩地说:“兰斯洛特临死前恢复了神智,他对我说,他只是想让我惩罚他,让他能够补偿自己犯下的罪。他是这样的自责,将自己视作一名不忠的骑士,以致于即使死亡也无法从内疚和痛苦中获得解脱。”

她不知道要怎样接话,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了。在这场悲剧中,兰斯洛特也好,阿尔托利亚也好,他们都没有错,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战。没有人可以退让,悲剧早已注定。

“曾经有人说过,我不懂人心。”阿尔托利亚睁开了眼睛,“直到和兰斯洛特重逢,我才这样痛切地认识到这一点。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她哽咽起来,“连自己的挚友也不了解,这样的我有可能了解人民的想法吗?一个不知道人民所想的人,有可能是合格的国王吗?”

她对于治理国家一窍不通,不敢乱插言,只能默默听阿尔托利亚的倾诉:“我希望国家不再遭受异族侵略,不再有内乱,人们各司其职,安居乐业,大家能够笑着过上幸福的生活。当初拔起剑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样的光景。即使知道会有凄惨的命运等待着我,我也愿意为国家和人民奋战。可是我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成为了泡影。我当然不接受……不接受……”阿尔托利亚已经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姬子跟着跪了下来,掉下眼泪。一个人悲伤至极,任何安慰都毫无用处。她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她。

阿尔托利亚哭了一会儿,又低声说:“如果这样的结局是我自作自受的话,我再从头来过又有何意义?只是把同样的悲剧重复一遍罢了!”

她迟疑地问道:“可是……你的愿望应该是改变不列颠的命运吧?为什么不直接许愿,却要重选一个王呢?”

阿尔托利亚收束起眼泪,抬头看向她:“改变不列颠的命运牵扯太多,这样笼统的愿望很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结果,甚至会比现在更坏。与其如此,不如从关键处着手,用一个切实的愿望来扭转不列颠的命运。”她的脸上犹有泪痕,但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说话掷地有声。

这让她暗暗吃了一惊。阿尔托利亚不复方才的自怨自艾,脆弱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凛冽坚毅的表情让她隐约看到了少女身为一国之君的身姿。这个时候,她才有了些实感,啊,原来这个人真的是亚瑟王呢。

“如果真的时光倒流,重选出一位国王,那时你会怎样呢?”

“在那个时空我也许不会存在了。现在的这个我将会永生永世都为世界效劳,来偿还奇迹的代价。”阿尔托利亚面色平静,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毫无犹疑和恐惧。

“那样的代价太残忍了,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呢?”她不敢置信,居然有人愿意为了一个愿望而如此自我牺牲。而且她也看不出这样的愿望、这样的代价对阿尔托利亚有何益处。

“因为我是不列颠的王,王有义务尽到自己的责任。或许是我在逃避,即使如此,我也想要给祖国一个改变命运的希望,由比我更合适的人来完成。希望这次能选出真正为不列颠带来幸福的国王。”

“你不是吗?”

“我不是。”阿尔托利亚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高文曾经说过我像月亮,照亮了不列颠的黑夜,让人们还能祈盼即将到来的光明。可是月亮终究是月亮,只能从属于黑夜,永远无法为人间带来白昼。能做到的,只有像太阳一样的人啊。”

“我曾经许诺一定会为不列颠驱赶黑夜,为人民带来和平,也曾经发誓要为王后带来幸福,还曾经向许许多多的人许下守护的诺言,可是到最后,我一个都没能做到……”阿尔托利亚失意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哭泣。

但她知道,阿尔托利亚一定一直在心里不断地自责,就像她到来之前,她独自跪在山丘上哭泣那样,长久地、长久地忏悔和自谴。即使已经没有人再责备她,她也依然无法原谅自己。除非有人将她从这样的地狱里拯救出来——

“你还要继续参加圣杯战争吗?”

“是的。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参加,只要能够捧起奇迹之釜。”阿尔托利亚恳切地说:“我以前没能做到的,一定是我努力得不够,只要我再努力一些——一定可以拿到圣杯,到时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回到故乡了。”

她落下了眼泪。明明连自己的幸福也不曾获得,却还会有这份关心人的心意,实在是个温柔的人。可是这样善良的人,这样努力却一直没有得到回报,这个世间未免也太不公了。此时,耳畔有人在低语:

只有怀抱强烈思念的人才能改变世界。

向世界许愿吧。

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是什么人在说话?没有回音,好像那只是她的幻听。或者,那是记忆中的人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苦苦思索,那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闭的大门,记忆似潮水一般奔涌而来,贯穿了无数时空。

她恍然大悟。


3


经历长途跋涉,终于来到这方边远的小村庄。乡村依山傍海,远离兵荒马乱的内陆。春日的天空总是浮着一层淡淡的白,蓝色透过白纱照下来,显得异常飘渺。在片苍穹下,田地新绿,村人悠闲自得地耕地放牧,孩童嬉闹在田径上,远处的房屋炊烟袅袅,和天上的云融为一体。

询问村人神社在何处,人们纷纷指向山里。在秀丽的春山里,隐约露出高大的朱红色鸟居。来到山脚下,只见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向山上。山野里樱花盛开,一边开一边落,轻风吹起,花瓣漫天。拾阶而上,仿佛乘着樱色的云向天登去。

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到鸟居的正下方站立着一名巫女,白衣红裙,金色长发在初春微风的吹拂下飘扬。巫女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欢迎你,月之巫女。”月之巫女凝望着日之巫女,在阶梯终点的平坦地面上,向她跪了下来。

“我等你很久了。”

“累日之巫女守候,在下不胜惶恐。”

“我和你是一样的,何必惶恐?”

日之巫女笑着弯下了腰,拉起月之巫女的手,牵引她进入神社的大门:“来,我为你介绍一下神社里的人。从此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呢。”

这一年,她们十一岁。

月之巫女到来没多久,就变成村里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只要她在乡间行走,一定会有人向她问好。日之巫女问她是否习惯,她答道:“自然。”日之巫女哼哼两声,捏了捏她的脸:“干嘛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月之巫女认真地回答道:“小孩十二岁就要行成人礼了。”

“我们还不到十二岁呢。”

“今年十月就是了。”

“你应该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是吗?”

时光流转,四季轮回,两人并肩长大,一起学习种种祈福降魔之事;也一起经历春天的樱花,夏天的星辰,秋天的红叶,冬天的白雪。

眨眼间四年就过去了。

又是一年赏樱时。两人坐在石梯上,品着酒,吃着小点心,远眺着山里的烂漫樱花,像一朵又一朵祥云停驻在人间。

忽然,日之巫女回头,微笑着问:“幸福吗?”

月之巫女愣了一愣,沉思许久,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也非常幸福。”日之巫女笑得非常开心,转头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进入了遐思。

月之巫女远望着山下的乡村,也陷入了沉思。

今年注定不寻常,她们都知道,在她们迎来十六岁生日的同时,大蛇也会复苏。她们心有灵犀,直到十月到来之前,都不曾提起关于大蛇的一个字。

然后,十月到了。八名大蛇接连降临,为大地降下了无尽的灾祸。月之巫女遥望着肆虐人间的巨大怪物,喃喃地说:“那就是怨恨的化身啊……”

“这是自然的,人间积累了这样多的憎恨和怨念,自然会呼唤出大蛇。我们所做的,就是为神明处理后事罢了。”日之巫女上前一步,冲同伴微笑。

至少在言语上没有太过冒渎神明,月之巫女苦笑着回过头,拔出了剑。在她跃下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了日之巫女的声音。

“你已经很习惯笑了呢。”

是这样吗?月之巫女想着,身子向山下坠去。

大战过后,大蛇降伏,地球已经伤痕累累。日之巫女和月之巫女来到了月球,这里是她们的故乡,也是神剑长眠之地。在这里,她们要举行最后的仪式。

月之巫女举起了剑,灵台清明,鬼神般的面具掩盖下的眼睛里只映出日之巫女微笑的身姿。时间每流逝一瞬,她的决心就减弱一分。为了不动摇初心,她踏出的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变成箭步飞驰。即使如此,和日之巫女相处的点点滴滴仍旧畅通无阻地灌入脑海,一幕接一幕,她们一起观赏樱花,一起在夏天的夜空下散步,一起帮村人收割小麦、庆祝秋收,一起窝在温暖的火炉边呵着冻僵的手…………

那些时光真的非常幸福。

春天的樱花开了,日之巫女坐在石阶上,回头笑着问她:“幸福吗?”

未及回答,噗的一声,剑尖已经贯穿了日之巫女的胸膛。面具掉落,月之巫女早已泪流千行。她跪了下来,扶起日之巫女。她还心存幻想,希图回天。日之巫女睁开眼睛,口角流血,静静注视着月之巫女,露出了笑容。她努力伸出双臂,抱住月之巫女的头,嘴唇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诉说最后的话语。

“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愿望,谢谢你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好喜欢你,下一次,还请——”

日之巫女未能说完,就香消玉殒了。

月之巫女心如刀绞,痛哭失声。从未想过,失去一个人竟会是这样痛彻心扉。痛楚之剧烈,就像——对了,就像她拼尽一切努力,却不得不亲眼目睹山河破碎,大地终究还是迎来了如血落日,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奇迹一样。

未能守护誓言,而不得不目睹许许多多的人死不瞑目的面容;和亲手牺牲最重要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心甘情愿,含笑而逝,哪一个更让人痛苦呢?她已经分不清了。要她作出选择,也只会在迷惘中不断地徘徊而已。

事到如今,只能继续下去。已经付出了代价,已经作出了牺牲,实现心愿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世界啊,请听听我的愿望吧!月之巫女发出了悲怆的祈求。


4


回到了那一天。

教堂附近是一片广阔的草地,上面伫立着巨大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一把金光熠熠的剑。黄金剑据说是由神明降下,上面镌刻着这样的字眼——“拔起此剑者即为英格兰之王”。

祭坛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各方的领主,知名的骑士,威严的主教们拥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他们的随从和仆人。他们都跃跃欲试,想要拔起祭坛中央的黄金剑。他们在议论,猜测,各怀鬼胎,勾心斗角。然而来到这里的人都没能拔起这把剑。即使尝试了无数次,黄金剑岿然不动。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瘦削的少年走上祭坛,把手放到剑柄上,只不过轻轻一拔,黄金剑就应命而出。一瞬间,剑身大放光明,照亮了大地,盖过了天上太阳的光辉。人们纷纷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有少年巍然挺立,宣告纷乱多年、群龙无首的英格兰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国王。

她目睹了这样的光景,看到了那个少年和自己截然不同。他比她要高挑一些,轮廓比她要硬朗一些,说话的声音更像个男孩子。

历史改变了。

阿尔托利亚不复存在。

在那里的,是全新的亚瑟。

她沐浴着黄金剑的光辉,落下眼泪,心满意足,在光辉中消逝了。


5


洁白的衣衫已经染满了鲜血,千歌音颓然跪下,倒在姬子的怀里。时间已经到了,上天在呼唤月之巫女的归去。姬子紧紧抱住她,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她还不想千歌音这么早离开。

千歌音抬起头,仰望着姬子,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情,每一次总是为你所拯救,我还真是没用呢。”

姬子哭着问:“这里不是时间的缝隙吗?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吗?”

千歌音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再长的相会也总会有结束的时候。”姬子泪如雨下,她不忍心去看。她知道这样的离别有多痛。若不是姬子没往她的要害刺去,她也不会还有时间向她告白,也不会有和她短暂相聚的时光。这样一想,总比上次好很多。但她不想姬子这样伤心,便对她说:“只有怀抱强烈思念的人才能改变世界。”那是很久以前,日之巫女对她说过的话。

姬子慒然低头,注视着千歌音。她虽然记起了前世,但许多细节仍然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里,不知要花多少时光才能追寻回来。

千歌音向她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向世界许愿吧,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但这话却触痛了姬子的心事,眼泪流得更急了:“我宁可不要这样的代价……”语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千歌音只能回抱住她作为安慰,一面流泪,一面哽咽着说:“我们还会再次相会的。”

姬子哭着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我一定会等到你的!我要向世界证明我们的思念可以改变世界!”

千歌音眷恋地磨蹭着姬子的头发,低语道:“‘我’就拜托你了。”

再长久的相聚,终有分离之时。召唤既至,不容延迟。两人不得不在狂风中许愿泣别。

姬子回到了尘世。

千歌音则独自踏上了月之神社的长长阶梯,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当年初见日之巫女的那天,她也曾走过这样长的阶梯。那时是晴朗碧空,樱云环绕,而今只有浩渺宇宙,遥远群星,再不复见站在鸟居下守候的日之巫女了。

神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怨恨命运吗?”

“不。”

千歌音抬起头,看向高高伫立在漆黑星空中的月之神社。

“努力不见得会有相应的报偿。虽然是那样的未能守下任何誓言的失败的人生,但我已经努力过了,我已经尽到了应该承担的责任。我活得问心无愧。”

回复记忆的时候,她曾经站在海边,望着遥远的大洋彼岸曾经的故乡,心中感慨万千。世界对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亚瑟王的传说依然在世间流传,凯尔特人的故国依然未能避免消亡的命运。虽然如此,她却没有心生怨恨。

神明沉默。

“能够保护大家、保护最珍视的人的笑容,一直以来的愿望能够如愿以偿——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千歌音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我非常幸福。”

“日之巫女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确然是最适合的守护者。”

千歌音进入月之神社,坐了下来,面对地球。

在遥远的时空里,曾经的染血山丘上。

那个金发少女是这样对她说的:“向世界许愿吧,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她抬起头:“我已经和世界签订了契约,可是——”

金发少女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知道,你真正追求的不是圣杯,而是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她沉默了,确然如此。

“我已经忘了我的名字。在永恒的缝隙中,名字已经毫无意义。但我知道我是谁,我又是来自何方。”

她愣了一愣,刚才曾经说过的话,为何这名突然到来的少女又会再度强调一次?她问:“你已经想起来了吗?”

“我是世界的守护者,日之巫女——神明是这样称呼我的。”

“守护者?”

“是的,世界同意给予你追寻圣杯的机会,只要你获得圣杯实现愿望,就会成为世界的守护者,这就是你和世界签订的契约内容。”

正是如此。她震惊地望向金发少女。

“可是你一直被困在这里,既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前往未来,只能在永无休止的战斗中不断追寻万能的愿望机。”

“是的。”她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日之巫女俯下身子,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作为侍奉神明的守护者,我有个提议,你愿意听听吗?”

她惊喜地抬起头,眼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日之巫女的每一句话。

“世间有太多的苦,随之而生的怨念更是深重,每积累到一定的时间就会化为实形,为祸人间。我的职责是将之封印净化,并牺牲自己,让被怨恨污染的世界获得重生。作为补偿,神明允许我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去塑造世界。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提议,我会为你争取亲自实现愿望的机会,货真价实的机会。”

日之巫女竟有这样的权力!她震惊了,也更加疑惑了:“实现愿望是由你的牺牲换来的,我怎能夺你之功,夺你所得?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又何德何能,受你如此青睐?”

日之巫女静静微笑着:“我很寂寞,身为世界的守护者,独自度过了千万年的时光。我太孤独了,一直很想找个人陪陪我。可是神明并不会允许随便一个人成为我的伙伴……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她握住了她的手:“你责备自己只是一轮月亮,无法成为太阳。但在我看来,比起只能照亮白天的太阳,能够照亮黑夜的月亮更加温柔宝贵啊。高文骑士说的没有错,正因为有你,人民才能在黑暗中也仍能够相信并企盼光明的到来。”

她执迷已深,不断的自责让她无法接受日之巫女的话。日之巫女也不在意,笑着对她说:“都一样是成为守护者,不若成为我的伙伴,成为我的月亮,代替我照亮世间吧。”

她深思良久,猛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她:“一定会有实现愿望的机会吗?”

“我保证。”

“你一定是上苍为我带来的奇迹。”

她向日之巫女单膝跪下,向她行骑士面见国王的最高礼仪,郑重发誓:“我以阿尔托莉亚·潘德拉贡之名向日之巫女起誓,我愿意成为你的月亮,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向世界播洒你的光辉,永世不渝。”

日之巫女扬起了灿烂的微笑,金发闪闪发光,压过了血色残日,艳如中天骄阳。

千歌音闭上了眼睛。

那样的景象,她至今也没有忘却。

神社关上了大门。

即使经历无数轮回,性格千变万化,日之巫女的那份笑容也不会改变,一如往昔。

她已经听到了姬子的许愿。在寂静的月球上,神明长眠之地,无人知晓的神社里,她低声道:

“姬子,我这就去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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